刑定南麵露不解,“你們一家人看起來健健康康的,誰得病了?”
蔣涵看他一眼,叫他閉嘴,又笑著招呼他們一家口坐。她和林玉說了幾句閒話,吃完早飯洗了手,重新坐下。
“你們兩口子,誰先來?”
穆繼東主動坐到她對麵,“將醫生,我先來。”
蔣涵把脈把的仔細,用了十幾分鐘,後又換林玉,也花了十幾分鐘。
“怎麼樣?”一家口都看著蔣涵。
蔣涵認真道,“就我的水平來看,你們兩個身體都很健康,健康到甚至比我和刑定南兩個整日不乾重活的人都要好。”
夫妻倆對視一眼,“那我們這兩年一直沒有懷孕是因為……”
蔣涵攤手,“我也不明白,我把脈上的水平很一般,可能是我沒探出來。如果你們不怕麻煩,我給你們推薦一位老中醫,那位是個厲害人物,就是他住在市裡,有點遠。”
“去!”
這個時候時間還早,一家口坐汽車去市裡,趕在中午前找到那位老中醫,他姓聶。
聶大夫早已經退休了,白發蒼蒼臉色紅潤,一看就是保養有道的厲害人物。不說彆的,穆繼東一看他的長相,就覺得這人肯定靠譜。
老大夫剛買菜回來,看到他們,隻瞥了眼小丫頭,掏出鑰匙開門,“你們進來吧。”
進門口,老大夫自顧自地忙活,擇菜,切肉,把米放進鍋裡煮著,這個時候才騰出手來。
“快到中午了,我老人家餓不的,必須要按時吃飯,煮飯也要按時。”他拿著帕子擦手,坐到一棵枝繁葉茂的櫻桃樹下,“你們個過來坐吧。”
樹下隻剩下兩張板凳,穆清靠在媽媽懷裡,打量老中醫。
他慢慢悠悠地問,“你們哪兒來的呀?”
“芒山縣過來的。”
“芒山縣?蔣涵那個丫頭叫你們過來的吧。那丫頭學藝不精,碰上棘手的事兒就知道往我老頭子這裡引。”
“手伸出來。”
穆繼東趕忙伸手,老大夫閉眼把脈。
幾分鐘後,“換另一隻手。”
穆繼東又遞上另外一隻。
後又換林玉,兩人都看過之後,聶大夫說,“你們夫妻倆,身體都很健康,沒病找我老頭子乾什麼?”
“我們想問問孩子。”
“孩子,這丫頭一看就是你們的孩子,頭一個都生下來了,還有什麼好問的,等緣分到了,後頭自然就來了。”
穆繼東歎氣,“您老也看到了,我家閨女都滿四歲了,老二還沒來,家裡催得很。”
聶大夫笑了笑,“上一輩的人講究多子多福,催促也正常。不過這生多生少,生男生女,講究一個緣字,緣分沒到,強求也沒有用。”
“有些人有了一個想二個,有了女娃想男娃,卻沒想過,這唯一的一個都是老天爺開恩賜給你的,無中生有已經是大幸運了,還想要更多,貪心了。”
知道身體沒毛病,穆繼東心情好了些,“您老怎麼還神神叨叨的。”
“山醫命相卜,年輕人,你不懂不代表沒有,對你看不見摸不著的,還是要心存敬畏才好。”
夫妻倆笑著謝謝聶老大夫,帶著女兒出去。
穆繼東笑著說,“大夫都說咱們身體沒病,你以後也彆為這些事煩心,他們要再說你閒話沒生兒子,你就說我身體有病,生不出。”
林玉噗嗤笑了,“你可彆亂說話。剛才老大夫說的對,以後呀,有緣分就生,沒緣分養清清一個也挺好。”
她昨天從刑莉那裡聽到閨女受欺負,一時間又是心疼又是懊悔,懊悔自己怎麼沒有先生個小子再生閨女,這樣閨女就有人護著,不會叫人欺負了去。
哎,現在她也看開了,隻有閨女一個,她更不能生氣,要好好照顧身體,就跟聶老大夫一樣,活到七老八十還健健康康的,不給閨女添麻煩。
穆清了想了,“我有一本練武鍛煉身體的冊子,等我回去找出來學一學,爭取下次再碰上穆紅傑找麻煩,我一腳踹飛他。”
“傻,下次碰到他找麻煩你就趕緊跑,去找你爹去。你小胳膊小腿兒的,那裡打的贏他。”
一家人路過照相館,林玉拉著閨女,“進城一趟也挺麻煩的,咱們來都來了,照張相吧。”
“行呀,請照相館師傅加急洗出來。”
林玉有心記錄女兒的成長曆程,一點都不怕花錢,每年都要來照一次。穆清長得好看,照相館的師傅對她印象深刻,都已經記得她了。
“喲,小丫頭來了,比去年長高了一點呀。”
“勞您惦記,是長高了一點些。”“今天也要加急是吧?”
“是的,下午回去。”
“交給我!”
照完相,一家口去吃午飯,吃完午飯去百貨大樓逛一逛。
林玉掏出各種票,“過兩天就是月底了,月底那天我又不上班。張會計提前把工資發給我了。”
“有什麼票?”
“糖票,肉票、副食票、布票,還發了糧票,我想著我們家也不用買糧食,就把糧票換給張會計了,他換給我六尺布票,夠給你做一身衣裳了。”
穆繼東笑嗬嗬的,“不用,我夏天件換洗的短袖,還有一件長袖的襯衣,夠穿了,你給自己做一身。”
林玉不要,“我不缺衣裳穿,給你買。”
穆清站在一旁,看她爹娘推來推去地秀恩愛,小丫頭歎氣走過去,“我也想穿小裙子,我那裡有一匹淺綠色的棉布,媽媽,我們倆一人做一條裙子吧。布票留給爸爸。”
“這樣好,這樣好,這樣咱們全家都有衣裳穿了。”穆繼東捏捏閨女腦袋上的小鬏鬏,“回去把賬記上,過幾天爸爸換成錢給你。”
“哪裡來的錢?”
“這你們就彆管了,快去買東西,好東西都叫彆人搶完了。”
一家口逛了一圈,買了塊兒棉布,還買了穆清喜歡吃的大白兔,另外買了兩包點心。
穆清有些嫌棄,百貨大樓賣的點心沒有現做的好吃。
“你婆婆爺爺喜歡,你婆婆我還不知道,我們給她送包點心去,嘴巴上嫌棄亂花錢,回頭就跟人炫耀。”穆繼東一把抱起閨女,“咱們再去木棚那邊轉一轉,買些糧食和肉放著。”
幾年前那場旱災給人留下了後遺症,閨女又有這麼個寶貝,每次來市裡,穆繼東都會有意識地囤些糧食和肉,水也是囤了好幾桶,乾柴放了好幾捆,就連蒸熟的包子和煮的湯也放了不少,就怕碰上什麼意外不方便動手煮飯。
逛逛買買,等到拿到照片坐車回去,到縣裡已經天黑。幸好穆清那兒有手電筒,穆清坐在前頭抱著手電筒給她爸爸照路,林玉坐在後麵擔心的不行。
“繼東,騎慢一點。”
“知道知道。”
到了村裡,老宅屋裡還亮著燈,穆繼東推車過去等在門口,林玉提著點心送進去。
父女倆在門口等著,過了會兒,林玉出來,對穆繼東說,“你進去,爹娘叫你。”
“你不進去?”
“我不去,我和清清在門口等你。”
穆繼東停好自行車,大步進門,“爹娘,你們叫我啥事兒?”
“我問你,今天乾什麼去了?看個病用得上一天?”
“這不是跑了兩個地方嘛。”
穆繼東直接說今天看病的結果,“兩個大夫都說我們倆身體健康得很,有沒有孩子看緣分。”
煤油燈下,王彩霞表情不好看,“我就說吧,要去白雲觀找李道士看看才行。”
“不去!”穆繼東皺眉。
“你敢不去!你都花了一天時間看大夫,去白雲觀走一趟又能怎麼樣。”
穆貴表情嚴肅,“聽你娘的,我們總不會害你。”
想到那個老大夫說的要有敬畏之心,穆繼東一猶豫,王彩霞已經定好時間,“等大後天去,大後天初一。”
初一十五李道士才會見外人。
穆繼東胡亂點點頭,“隨便您。天不早了,我們回去了。”
“回吧,早些睡,明早還要上工。”
到家後,林玉去廚房燒洗澡水,穆繼東跟過去。
“爹娘說什麼了?”
“爹娘說白雲觀有個李道士很厲害,等下個月初一,帶我們去看看。”
林玉疑惑,“我嫁到穆家村這麼幾年了,怎麼沒聽說過附近有道觀?”
“沒聽說過正常,我也沒聽說過。我爹說道觀如今沒落了,隻有一個老道士守著,那老道士又不愛見人,漸漸的就沒什麼人去了。”
穆繼東有些不想去,但是心裡又很在意。
林玉倒是很看得開,“去看看也沒什麼要緊,就當帶清清出門玩兒。”
說到閨女,穆繼東也好奇,“清清這丫頭,太喜歡待在家裡,一個四歲的小丫頭,居然能忍住不出門找人玩兒。我小時候貪玩,每天不是肚子餓或者天黑了,都不想歸家。”
“哼,你閨女整天在家忙著呢,早上睡醒後起床吃早飯,吃了早飯聽她的收音機,然後纏著我學認字。”
“下午乾啥了?”
“下午她睡醒一般兩點鐘了,看刑莉和刑昭送給她的連環畫,最近在看那本《少年英雄柏惠爾》,蘇聯的連環畫,她問我蘇聯在哪兒,是個什麼樣的國家,我怎麼說的清楚。”
穆繼東咂舌,“咱們家這個閨女,這麼喜歡學習,以後怕不是要考大學吧。”
“她能考上就送去讀唄,咱們家現在又不是掏不出學費。”
穆繼東笑了起來,“喲喲,林玉同誌現在成了咱們家賺錢的主力,說話越來越有底氣了。”
“去你的!”林玉笑了會兒,正色道,“姑娘家還是要多讀一些書,等她長大後,找個好工作,叫她進城過好日子。”
穆清站在門口,“媽媽,洗澡水好了沒有。”
“哈哈哈,還有一會兒。”兩人顧著閒聊,火剛點燃。
穆清轉身邁著小短腿兒走了,去屋簷下的躺椅上躺下,望著夜空和繁星,躺在亙古不變的天空下,她思考著自己的過去和未來。
想到爸媽對她未來的期望,她眼裡的閃爍著幸福的光。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爹娘心裡,原來是這樣愛著她呀。
“穆清!”
穆清扭頭,她爹站在廚房門口,背後紅色的光亮襯的他背影特彆高大。
“在哪兒呢?”
穆清懶懶地應了一聲,“這兒呢。”
“你怎麼說不聽,晚上的蚊子凶得很,小心咬你一頭包。”穆繼東過來抱起閨女,拍了她一巴掌,“不聽話!”
穆清笑眯眯地露出整齊的小米牙,“我累了想躺著。”
“你媽把水燒好了,咱們洗完澡就睡。”
“嗯。”穆清抱住他的脖子。
穆繼東咧嘴笑,假裝不滿,“你這丫頭,越來越會撒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