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和閨女對視一眼,覺得可以去。
“去吧,去了之後也不用時時提防趙富。”
“有個現實情況你們要考慮,就算去了,穆繼東現在隻是個普通的兵,你們肯定住不進軍區大院。”
“沒事兒,我們自己在縣裡找個地方住就行。”
隔天穆繼東收到回信,去找孫團長,“團長,我願意去。”
“行,這事兒我知道了。”
因為年後要調到南廣,上麵提前給批了假期,剛進入臘月,穆繼東就收拾東西回家。手裡捏著上個月發的錢和票,回家之前先去市裡百貨大樓采購一通,給媳婦兒買了擦臉的油,給閨女買了布。
本來還想買小皮鞋,不知道閨女的腳現在多長了,他就沒買。
穆繼東拿起東西準備去車站,剛走出百貨大樓的門就被叫住了。
“喲,你們夫妻倆這是去哪兒?”
雲苓笑著說,“去你家。”
“那正好,帶我一程唄。”
“上來。”
刑定北自己開車,雲苓坐在副駕駛上,穆繼東拿著東西坐後座。
車子開動,三人聊起來,聽說他年後要去南廣,刑定北提醒他注意安全。
“那邊要打仗?”
“難說,既然要增兵,應該有點苗頭。”
雲苓說,“我爹娘在東北,西南那邊的事情他們也不清楚,要不然我就幫你問問。”
“沒事兒,那麼多人去呢,咱們難道還怕他們?”
“哈哈,有誌氣。你媳婦兒閨女也去?”
“嗯,我們一家人都過去。”
“你們這樣的情況暫時住不進軍區大院,最好住在軍區大院附近,萬一有個什麼,也有處躲一躲。”
“好嘞,謝謝你們提醒。”穆繼東提起刑昭,“他們姐弟過年不回來嗎?”
“回來不了,看明年能不能回來吧。”
三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很快到了穆家村。穆繼東下車,站在山坡下喊,“媳婦兒,閨女,我回來啦,快來接我!”
林玉忙打開大門,看到他,她站在坡上笑,“你做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了,還要我來迎接你。”
“哈哈哈,馬上去保家衛國,可不得是要去做大事了嘛。”
穆繼東快步跑上山,不怕有人看著,趕緊抱他媳婦兒,可想死他了。
穆清隻覺得沒眼看,“爸,你買啥了?”
穆繼東鬆開臉蛋紅紅的媳婦兒,“給你媽買了擦臉的,給你買了布,明天叫你娘給你做衣裳。”
“給爺爺婆婆他們買什麼了嗎?”
他撓撓頭,刑老爺子笑話他,“真是有了媳婦兒忘了娘。”
穆繼東趕緊給自己找補,“這不是過年還早嘛,過兩天我們去縣裡給你婆婆爺爺買點東西。”
幸好王彩霞不在這裡,她要在,穆繼東又是挨罵的鬼樣子。
刑定北和雲苓兩人上山,提了不少吃的用的,雲苓笑著跟蔣涵說,“悅悅長得真快,還有二十多天就兩歲了。”
“還要多虧了林玉,悅悅今年開始跟著大人吃飯,她不愛喝奶,我就想把奶粉斷了,林玉說孩子喝奶粉好就讓她多喝一喝,奶粉有營養,孩子才長得快。”
瞧瞧穆清,這都六歲多了,每天早上還是要喝一杯奶,她現在的身高不像是六歲,跟七八歲的比也不矮了。
刑老夫人笑的慈祥,“再過幾年,清清就成大姑娘了。”
林玉攬住閨女笑,“您可彆誇她是大姑娘了,這幾天一直跟我磨著想上山,煩的我頭疼。”
“想去就讓她去嘛。”
林玉瞪了穆繼東一眼,“你說什麼?”
穆繼東下意識縮頭,“那啥,我說她想去就讓她去,有我保護著,出不了事。”
穆清麵露喜色,扭頭看娘親。
父女倆都眼巴巴地望著她,林玉也懶得管了,“想去就去吧。”
穆清露出大大的笑容,“開心!”
林玉沒好氣地笑了,“隻有你爸在的時候你才能上山,你爸不在不許去。”
“好嘛,我知道。”
穆繼東現在神箭手的名號越叫越響,知道他回來了,穆國柱、周凱他們都叫他上山。
“明天去,你們多叫幾個人,咱們多打點東西回來。”
“行嘞!你就瞧好了吧。”
明天上山打獵,刑定北和刑定南兄弟倆也想去看看,刑定南心動就行動,晚飯前開他哥的車去縣裡跟院長請一天假。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飯。穆繼東選了個乾淨的背篼,把閨女抱進去。
“上山的路不好走,爸背你上山。”
“哦。”
穆國柱他們上來了,看到穆清,都笑了,“穆繼東,你這是帶你閨女去開開眼?”
“少廢話,快走吧,咱們下午早點回來。”
“走走走。”
刑定北和刑定南兄弟倆也背了個大背篼跟著隊伍上山。
一路上大家說說笑笑,到了猛虎嶺,大家都安靜下來。
穆繼東把閨女抱出來,穆清一落地,她人矮,視線一下就變得窄了。
這也沒辦法,她爸是今天打獵的主力,不能一直背著她。
穆清招招手,刑定南過去,“叫我呢?”
“定南叔叔你背我。”
刑定南樂樂,難得小丫頭指名要他,“行,我背你。”
穆繼東帶著人往前走,他那兒已經開張了。在部隊他射箭的功夫也沒落下,反而越發精湛了。
刑定南背著穆清走在後頭,穆清站在背篼裡,一手扶著定南叔叔的肩膀,一邊到處看。
“停下。”刑定南停住腳,扭頭看她,“乾啥呢?”
“定南叔叔彆動。”
穆清拉開她的小弓,磨得鋒利的箭頭咻的一聲射出去,馬上就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
“射中了?”
刑東北走過去,從草叢裡撿起一隻還在掙紮的野雞。
“我去!”刑定南激動了,“這麼小的弓箭能打獵?”
穆清拉了一下弓箭,確實力道不太行,過幾天叫她爸給她換一張更大一些的弓。
父女倆一前一後,靠著一把弓箭,殺瘋了,隻要能看見的,幾乎就沒有讓它們跑了的。
到最後周凱都說夠了夠了,再多怕是搬不回去了。
穆國柱歎氣,“你說我們平時在家也練,怎麼就沒有這樣的準頭呢?”
“我還不是,練了跟沒練一樣。上次我上山,弓都還沒拉開擺好位置,野雞就飛走了。”
“哈哈,我隻能眼饞人家吃肉了。”
穆繼東靠著一手好箭法立了功,進了部隊,村裡的男人們誰不羨慕,私下裡更是沒少練。練了那麼久上山打獵,十次中一次就算好的了。
穆繼東也沒法子,隻能跟他們說多練,這個東西講究天分,也講究勤奮,多練一練,手感出來了,不說彆的,至少家裡一個月能吃上一回肉吧。
下山回家,今天打獵得的野雞野兔子,穆繼東沒要,叫他們分了,穆繼東隻把閨女打回來的留下了。
村裡人紛紛誇獎穆清,不得了了,被人背著都能打獵,有其父必有其女哦。
聽到這話穆繼東心裡舒坦極了,“換個日子,咱們年前再去一趟山裡。”
“好嘞,繼東哥大氣!”
村裡人下山了,刑定南和刑定北放下背篼,女人們都圍了過去。
“都是清清打地?”
“那可不,厲害吧。”刑定南高興不已,“我背著清清打的。”
林玉笑道,“有你的功勞,今天晚上讓你點個菜。”
“讓我點,我要吃麻辣兔頭。”
“今天吃不成,下午鹵好,放一晚上明天起來吃。”
“成啊!”
這個時候都已經是半下午了,穆清在山上吃了乾糧,這個時候不餓,倒了杯水喝了,主動帶著小悅悅玩兒。
家裡大人們騰出手來,忙活了一個多小時把野雞野兔子清理出來,留了兩隻晚上吃,其他的都醃起來。
“等臘味曬乾了,到時候咱們兩家一家一半。”
“那我們就不跟你客氣了。”
刑家人過年要回縣裡過,不會留在穆家村。等到臘月二十,刑家人帶著一半的臘味走了。
他們一家三口再次上山打獵,靠著閨女在,穆繼東放開了打,野雞野兔子甚至野豬也不放過,直到半下午一家人才下山。
後麵幾天,穆清幫著燒火,林玉和穆繼東兩人忙活了四五天才把這些野物處理完。
褪毛的野雞野兔子一半做成臘味,一半叫閨女收起來,以後如果要燉湯,直接從閨女這兒拿就是了,不用費事現去打獵。
打回來的野豬選最肥的肉熬成了油。剩下的一半做成臘肉,還有一半鮮肉留著。
忙完這些,一家三口狠狠地休息了幾天,啥也不做,每天就吃吃睡睡。家裡有這些存貨,未來一年家裡都不缺油和肉吃。
等到大年三十上午,穆繼東提著肉和給爹娘買的布料去吃午飯。
王彩霞嘴巴嫌棄,心裡高興著呢,改天她就做成新衣裳,穿出去給人瞧瞧。
“三爹、三娘,你們來了。”
穆清看了她大堂哥一眼,上了一年多的班,整個人氣質都不一樣了。以前像個大小子,現在已經像是個能成家立業的男人了。
穆繼東笑著跟大哥說,“我看紅衛可以處對象了。”
穆繼軍笑開了花,“他還早著咧,這才十七,處對象等兩年再說。”
王春玲點點頭,“前兩天老師傅才正式收紅衛當弟子,先好好學手藝,處對象不著急。”
“哦,紅衛不錯啊!”
穆紅衛咧開嘴笑,“我能有今天,要多謝容爺爺和三娘幫我介紹。”
林玉高興道,“你這樣踏實上進,我和你三爹真為你高興。”
穆紅衛轉正式工了,現在工資也提上來了,家裡日子好過,年夜飯也舍得多做幾個肉菜。
一家人熱熱鬨鬨地吃了午飯,穆繼東跟爹娘說明年他要去西南,還要把媳婦兒閨女帶去。穆貴和王彩霞對視一眼,王彩霞緩緩開口,“老三啊,我知道你舍不得媳婦兒,可西南那邊人生地不熟的,你帶著媳婦兒閨女去,怕是不太方便吧。”
“要不叫林玉留在穆家村?有咱們村裡的人照看著,她不會吃虧。”
“對,你彆看你現在工資高,該節省的地方還是要省,林玉在村裡掙工分,好歹能填飽肚子,她要跟你去了,以後你們一家三口隻能靠你了。”
王彩霞一開口,全家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勸起來,林玉和穆清不說話,穆繼東擺出一副不用商量的模樣。
“爹娘,你們不要操心,我能養活我們一家人。”
王彩霞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彆生氣,大過年的,罵人觸黴頭。
她壓住怒氣冷聲說,“我們剛才說的你都當耳旁風了?”
“娘,你也要替我想想,我家得罪了趙富,有刑家壓著他們確實不敢怎麼樣,萬一呢?我遠在西南,家裡出了事我也照料不到,我心裡不著急?”
“萬一打仗的時候我著急,一個沒注意就……”
“穆繼東!”
被他娘大吼一聲,穆繼東閉嘴了。
過了會兒,他又說,“我心裡有數,爹娘你們瞧好吧,我家的日子肯定過得紅紅火火。”
算了,這頭倔驢沒法勸,反正都分家了,愛乾嘛就乾嘛去吧!好賴村裡還有一套大房子,就算在外頭過不下去,回來還有住處。
穆紅旗作為小輩不該多嘴,不過今天這一場,他站他三爹。
“婆婆爺爺,我三爹射箭射得那麼準,就算沒錢花了,去山裡打些獵物去賣,還能餓著?”
王彩霞沒好氣,“打獵自己吃就算了,賣什麼賣?被人抓到了怎麼辦?”
現在農村家家戶戶雞鴨都不準多養,除了山上的藥材允許采下來賣給藥材公司,其他東西誰敢賣?
穆貴出聲道,“紅旗說得沒錯,老三現在有本事了,咱們該相信他。”
王彩霞心裡不好受,氣勢洶洶地問他,“走了什麼時候回來?過年回不回來?”
“過年?明年過年還早,再說吧。”
後頭林玉沒再聽,她去廚房幫著大嫂乾活。等她忙完,那邊說話也說好了,穆繼東牽著閨女在屋簷下等她。
“回去了。”
“哎!”
一家三口手牽手地走了,王彩霞悠悠地歎氣,兒子出息了,要離開爺娘了。
過完年,穆繼東去解放叔家一趟,跟他說林玉要跟著他隨軍的事情,麻煩他開個條子。
聽說這事兒,穆解放第一反應是,“你爹娘知道嗎?”
“知道,過年的時候說了,他們也同意了。”
穆解放點點頭,爹娘都同意了,他就沒什麼好說的。
大年初三,穆繼東回部隊,林玉和穆清娘倆在家收拾行李,閣樓上晾乾的一排排臘味全部收起來。
穆清日常用的筆墨紙硯和古琴、棋盤等等都打包好。日常穿的衣裳,棉被等等,除了在外麵擺了一套,其他的都裝箱帶走。
廚房裡的東西就不帶走了,留給刑老爺子他們。兩家人說好了,他們幫忙看家,自留地他們也種著。
林玉和穆清的戶口都在村裡,以後不上工,口糧肯定沒有了。自留地收不收回去不好說,不過給刑家人種,村裡人沒意見。
畢竟刑家人現在戶口也在村裡。
初五,徐桂花和穆金桃她們來送東西,見堂屋裡擺放著兩個大包裹,一口大箱子。
“你們娘倆怎麼搬得動?”
“沒事兒,明天蔣涵他們要回來了,順便坐雲苓他們家的車去市裡,他們把我們送上火車。”
“那就好。對了,我家沒什麼好送你的,給你送了一包乾菌子來,都是我精心挑選過的,都是你家清清愛吃的牛肝菌。”
“她家送菌子,我家就送你些吃的,都是耐放的,你們路上吃。”
王春玲來晚了一步,她送給穆清一套春天穿的衣裳,“我做大了一點,小孩兒長得快,她春天穿了還能秋天穿。”
穆清雙手接過,“謝謝大娘。”
“不客氣。去了南廣,和你媽好好過日子,要是過得不順,隨時回來。”
“對,穆家村始終是你們的根。”
林玉一一謝過,和她們說了會兒話,大家家裡還有事情要忙,就先走了。
第二天刑家回來了,刑定南先把他們家的行李搬上來,又把她們的行李搬下去。
穆清跟蔣涵說,“我們不在,清清的書房空著也是空著,你們搬到西廂房住吧。”
“巧了,我真想跟你說這個事情,咱們還真是心有靈犀。”蔣涵笑著道,“一會兒你把你的臥室和清清的臥室鎖起來,我們不進去。”
“不用鎖,屋子空著,你們平時放點東西也好。”
“不,你聽我說,你最好把房子鎖上。”
去年秋天村裡又來了幾個知青,蔣涵怕後麵還要來人,以後要是住不下,有些人就會把心思動到有空房子的人家那裡。
“我們本來就是借住,主人家不在,臥室鎖上也正常,也好堵彆人的嘴。”
穆清拉了拉她娘親的袖子,“蔣涵阿姨說的對。”
“那聽你們的,我馬上上去鎖上。”
鎖好臥室的門,和刑老爺子老夫人告彆,刑定北開車,送他們去市裡坐火車。
雲苓走關係給她們買了兩張臥鋪票,把她們送上火車。
穆清還是第一次坐火車,火車的汽笛聲響起,哐當哐當地跑起來,她趴在窗口往外看,城市、河流、山川,在她眼前一一閃過。
穆清老古董的症狀又間歇性發作了,真想大喊一聲:火車,神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