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
穆繼東大吼一聲,後麵和左右兩邊的人都拿餘光瞟他,這小子喊什麼喊?
跑到院子外麵,穆清喊,“爸爸快點回家,媽媽給你燉雞湯喝。”
五團的人這才反應過來,這是穆繼東閨女呀。
穆繼東隻顧著傻笑,還沒回閨女話,他們就跑出城了。
聽到閨女的喊爸爸的聲音,林玉連忙爬上閣樓,“你剛才叫你爸了?”
“嗯,我一眼就看到我爸了!”穆清有點小得意,“我爸說明天回家哦。”
林玉開心起來,故做不滿道,“家裡都安頓好了,要他乾什麼?”
過了會兒她又說,“咱們去菜市場逛逛,看看有沒有什麼新鮮菜吃。”
“哦。”
“昨天聽張大娘說,每逢三六九,城外的小鎮上有人擺攤兒賣藥材,今天正好是三號,咱們去看看,買些回來燉湯。”
南廣縣偏遠有偏遠的好處,家裡養雞養鴨管的不像芒山縣那麼嚴格,鄉下地方還有以物換物的集市。
要是沒有東西換,給錢也行,這都成為城裡人去鎮上集市買東西心照不宣的規矩。
穆清不搭理口是心非的娘親,隻說,“城外哪個鎮?有多遠?我們走路去?”
“不知道呀,張大娘又沒說。”
穆清默默出門,去前頭張家問,問清楚大概有十公裡路,穆清覺得她們不能走路去,太遠了。
“那怎麼辦,家裡的自行車咱們又沒有帶來。”
穆清往椅子上一躺,舒服地伸腰,“不去了唄,家裡有補身體的藥材,隨便燉給我爸吃。”
“雞湯都喝膩味了,不興你爸換個口味?你這漏風的小棉襖,虧你爸還把你放在心尖上。”
林玉提了個籃子,“不去集市,咱們去藥材公司,藥材公司那邊有人賣新鮮藥材,我們去看看。”
母女倆去到藥材公司的時候時間不早不晚,穿著各種民族服飾的男男女女拿著藥材在那兒排隊。
藥材公司旁邊有個小市場,裡麵賣一些家常用的補藥,還有一些山貨,畢竟很多食物都是藥食同源,拿來這裡賣也行。
當然,比如竹筍、野山藥這些藥材公司肯定是不收的,隻能賣給縣城裡的普通人。
這裡也算是個另類的菜市場吧。
她們母女倆,本來是來買藥材的,結果買了一堆竹筍和野山藥,還有一小把香椿,冬瓜買了一個,沒想到還有賣新鮮的香菇的,也買了兩斤。
這麼多東西,母女倆帶走有些吃力,她們正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把東西收進去,突然過來一個十來歲的小少年。
“需要我幫忙嗎?”
林玉謝過他的好心,笑著說,“不用,我們慢慢搬,能拿回去。”
“我看你們買的有點多,妹妹還小,阿姨一個人恐怕搬不走。”
“我家住的遠,和你不順路。”
“順路!”他自我介紹,“我叫張欽,我住在你家對麵的軍區大院。”
張欽他爸是南廣駐軍的司令員,調來的兵這幾天陸續才到,他跟著爸媽去年底就來了,因為他爸要跟上一任交接。
張欽笑著說,“前段時間,我每天出門都能看到你們。”
“這樣啊!”林玉不在推脫,“那麻煩你幫我拿一下竹筍?”
“嗯,可以。阿姨,山藥也給我拿吧。”
“那謝謝了。”
林玉抱著一個大冬瓜,張欽拿著竹筍和山藥,穆清挎包裡背著香菇和香椿。
路上林玉問他什麼時候來的?
張欽沒有透露他爸的身份,隻說年前來的。
“我媽說,提早來能選個好房子。”
林玉哈哈大笑,“聽人說大院裡修了一棟新的筒子樓,你們來得早肯定能住新房子。”
張欽笑了笑,“阿姨您也是隨軍吧,怎麼帶著妹妹住在外麵?”
“清清她爸才當兵,不夠級彆,住不了。再說,筒子樓房間小的跟鴿子籠一樣,我們鄉下人住慣了院子,不習慣,還不如在外麵住。”
到了穆家,張欽把東西放在她家桌子上,“阿姨,我就先回去了。”
“你等等。”
林玉進屋裝了一袋炒鬆子給他,“拿著吃,有空來家裡玩。”
“謝謝阿姨,我會的。”張欽撓撓頭,“我哥我嫂子都在老家,就我跟著我爸媽來,這一兩個月我也沒處去。”
“沒處去就來我家,我家清清也沒人玩兒。”
“好呀!”
張欽眼睫毛長,笑起來的時候眼睫毛一眨一眨的,就像小扇子一般。
穆清偷看了他一眼,又默默扭過頭。
第二天早上,林玉起床後把屋子和院子打掃了一番,就去廚房忙活開了,又是殺雞又是燉湯的。
穆清嘖了聲,是誰說雞湯喝膩味了?
“清清呀,快給我拿個配好的養生湯藥包。”
“哦。”
等到十點多,廚房裡養生湯的香味漸濃,她爸也回來了。
穆繼東一進門就嚷嚷開了,“媳婦兒,閨女,我回來了!”
穆清衝出去,穆繼東一把抱起閨女,直呼好家夥,“真是跟咱們家一模一樣啊!”
“那可不,就是按照家裡圖紙修的。”
林玉開心地拉著他房前屋後地看,“這裡不能接山泉水,不過有口水井也很不錯。”
穆繼東連連點頭,“建的挺好。”
“不僅建的挺好,也建的很快,這套房子比咱們在家修的那套房子還便宜了幾十塊錢。隔壁張大娘的兒子幫忙建的。”
“那我一會兒要去一趟張家謝謝他們。”
“該去,該去!”
穆繼東上門感謝人家,空手去不太好,給雞湯又有些舍不得,穆繼東看向閨女。
穆清掏呀掏,掏出幾樣點心,穆繼東問她喜歡吃哪一樣?
“綠豆餅和板栗餅,這是我媽做的。”
“那把一口酥送給他們。”
十一點鐘,夫妻倆牽著閨女去張家,好話說了一堆,張大娘樂的哈哈大笑。
“我還在想,林玉這麼好的人才,什麼樣的人才配得上。今兒看到你,你們夫妻倆站在一起真是太登對了。”
張達和木翠香夫妻也在家,都出來見了一麵,算是認個臉。
寒暄了幾句,大家就先散了,後頭有事情再聊。
張大娘是個交友廣的,下午跟左鄰右舍扯了幾句閒話,大家都知道新來那戶有錢的母女,家裡男人回來了。
還有人閒著沒事兒去人家門外轉悠,穆繼東被打發去前頭菜市場買菜,讓這些人碰見了,回去就說,那個當兵的長得可高可壯了。
穆清也跟著她爸出門,等她回來,看到張欽在她家院子裡。
“這是誰?”穆繼東問。
穆清說,“軍區大院的,叫張欽,昨天我和我媽去藥材公司那邊市場買東西,買的太多拿不動,他給我們幫了忙。”
“哦,張欽是吧,快進來坐,我是穆清的爸爸。”
張欽叫了聲叔叔好。
大人和小屁孩兒有什麼好說的,穆繼東叫閨女好好招待客人,他提著菜去後院找媳婦兒。、
穆清也不是個話多的人,張欽也不算特彆擅長找話題,於是乎,一個十歲一個六歲多的小孩兒沉默了一會兒。
穆清率先打破沉默,“我帶你去我書房。”
“書房?”張欽懷疑自己沒聽清楚,小孩兒還能有書房?她上學了嗎?
“嗯。”
穆清淡定地帶他去西廂房。這套房子完全按照家裡建的,她的書房也幾乎原樣布置的,她的古琴、她的字畫,她的圍棋等等,都擺在該在的地方。
穆清看了一圈屋子,扭頭問他,“你喜歡看書,還是喜歡畫畫、寫字、下棋、彈琴?”
“下棋?”
“要我陪你下棋?”
“你會的話。”
“我會。”
兩個人坐下,穆清把她的棋盤拿出來,兩人真的一個執黑一個執白下了起來。
張欽開始還以為小丫頭亂下,下了幾手後,他認真起來。
可惜他認真的太晚了,一手落後,步步落後,他苦心經營的一盤棋被吃了,剩下的棋子成不了氣候,無力挽救,他認輸。
張欽提出,“再來一盤。”
“好呀!”
下棋嘛,下的就是腦子,穆清從不認為她腦子不如人,就連跟容爺爺下棋,她都略占上風,不過為了容爺爺開心,下三盤她最多贏他一盤。
張欽肯定和容爺爺比不了,下了十盤,他輸了十盤,穆清可是一點都沒讓他。
張欽有些崩潰,接受不了自己不如小四歲的小姑娘。
林玉留他吃飯,張欽搖了搖頭,“林阿姨,我媽等我回家吃飯。我明天下午再來玩兒。”
“好。”
送張欽出門,林玉去書房找閨女,“張欽怎麼了?來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會兒怎麼垂頭喪氣的?”
穆清慢條斯理地撿棋子兒,“我怎麼知道?”
“你可彆欺負他。”
“媽,他十歲,我六歲,我怎麼欺負他了?”
林玉輕哼一聲,自己生的閨女自己知道,“快點收拾好,準備吃飯了。”
“哦。”
晚上吃了飯,穆繼東要回駐地。
林玉一邊給他裝東西一邊問,“以後多久能回家一趟?”
“這個說不準,要看後頭的安排。”
團長跟他說了,以後三個師的人會以團為單位安排去邊境巡邏,如果不巡邏,沒有訓練安排的時候,回家住也沒問題。
“我們昨天才來,今天讓我們放鬆一天,明天就要正式乾活了。等我回去巡邏的名單應該出來了。”
穆繼東背起行李,“媳婦兒,閨女,等我有空了就回來,你們在家好好的。”
“你在外注意安全。”
“我知道。”
穆清叫住她爸,“紅燒肉。”
“哦,這個我差點忘了。”
紅燒肉是給戰友帶的,他回來看老婆孩子還吃香的喝辣的,不能把可憐巴巴的戰友們忘了。
經過檢查後,穆繼東進駐地,好幾個人在門口等著他。
“穆哥,嫂子做啥好吃的?”
“嘿嘿,能跟你們說嗎?拿去,這是專門給你們帶的紅燒肉。”
“哈哈哈,還是穆哥仗義,兄弟們謝謝了。”
“你小子彆都貪了,給其他兄弟留點兒。”
“嘿,我在你心裡是這樣的人嗎?”
穆繼東冷笑,“你說呢?”
其他幾個人嘻嘻哈哈地鬨,“放心,有我們在,肯定不能讓他多吃占。”
張家,張欽他媽汪露,見兒子臉色臭臭的,“怎麼了?不是出去玩兒了嗎?叫人欺負了?”
張欽嗯了一聲,“叫一個六歲的小姑娘欺負了。”
汪露驚訝,“六歲的小姑娘?”
汪露來了興趣,“快跟我說說。”
張欽不願意說,他媽一直問,他扭捏了一下,隨後放開了,就把下午下棋連輸十盤的事情告訴他媽,“您說正常嗎?現在小姑娘這般厲害?她識字了嗎?”
汪露哈哈大笑,笑的太大聲了,笑岔了氣還咳嗽了幾聲,“我看你以前自傲的很,覺得同齡人都不如你,現在好了,叫個小姑娘壓製住了。現在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張欽捏緊拳頭,“我明天還去,我吃了午飯就去找她下棋。”
汪露興致勃勃,“你去,我給你準備些禮物你給帶去。”
當媽的看到親兒子吃癟,第一反應不是替兒子出氣,而是看兒子熱鬨,真的是親媽!
自己看笑話不夠,晚上等丈夫回來了,汪露饒有興趣地把兒子輸給六歲小姑娘的事情告訴丈夫。
“你是沒看到他當時那個表情,可有意思了。”
張玉才笑道,“還挺難得,張欽從小被他外公外婆教養,下棋是跟他外公學的,我都不一定下的贏他。”
“哪家的小姑娘這麼厲害?大院裡的軍屬來的還不多吧。”
“不是大院的軍屬,軍區大院外麵,斜對麵那家。前幾天新修的磚瓦房,修了兩層那家。”
“那是誰?”
“不知道,明天我叫勤務兵去打聽打聽。”
三個師的人馬剛到齊整,張玉才作為司令員忙的很,最近每天都是忙到半夜才回家。
汪露這個司令員太太閒得很。老大早已經結婚生子留在北京,她帶著小兒子隨軍來了這裡,平日裡除了照顧一家吃穿,其他時間要麼是看看書,要麼是去縣裡逛一逛。
第二天下午,兒子出門了,過了會兒汪露也悄悄跟著去。
她沒過街,看著那家的院門打開,給她兒子開門的是個小姑娘,喲,長得挺可愛的,就是臉上的表情不像是一般小姑娘。汪露偷笑,一般的小姑娘也打擊不到她心高氣傲的小兒子。
在那兒站了會兒,見她兒子進門,院子的大門關上,汪露也回去了。
軍區大院今天有好幾家在搬家,大家都沒見過汪露,不知道她是誰,不過看她的打扮就知道,一定是軍官的夫人。
以後都在一個大院裡生活,有些嘴巴裡說的,已經和她聊上了。
聊了會兒,汪露要回去了,和大家告彆,幾個婦女見她沒有上樓,而是往東邊的小洋樓去,就知道這不是一般的身份。她男人應該至少是師長級彆的吧!
團長、副團和營長級彆的家屬都住在筒子樓,住下來後跟鄰居打招呼串門兒,很快就知道這個汪露的真實身份。
有些個膽子大的,借著送土特產的名義上門拜訪,被汪露家的親戚擋了回去,說她在養病,不見外人。
識趣的人說了幾句好話就走了,不管彆人是不是真的在養病,拒絕她們的意思到了。
“住小洋樓的就是不一樣哈,都用上幫傭了。”
“彆亂說話,人家那是遠房親戚過來幫忙。”
“嗬,這話說出來你們信嗎?”
有明理的人說道,“我們信不信不重要。再說了,以她男人的級彆,勤務兵都能用,家裡多個做家務的算什麼。”
哼!換她們有這個機會,肯定也會用。不過,她們現在還擠在筒子樓,隻能說幾句酸話罷了。
汪露確實身子有些虛,生小兒子的時候遭了罪,小兒子都十歲了,落下的病根還沒好。睡醒午覺起來,兒子還沒回來。
汪露想知道今天誰勝誰負,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汪露親自出門去接兒子。
她時間掐得好,到了穆家門口,大門從裡麵打開,站在門外的汪露第一時間看到兒子那張生無可戀的臉。
無良老母親,噗嗤一聲笑了。
張欽臉色黑如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