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這裡的布票都給我爸寄回老家了,我這裡沒布票了。”
“馬上就有了,過幾天月底發工資,你爸發了票就去買。再說,賣土布的不要票也能買,就是價格貴一點。”
穆清點點頭。
吃了早飯,今天上午有事兒,母女倆要從城南出門,去鄉下買酒。
家裡那一壇子酒剩下不多了,今天再去買些回來存著。穆清不愛喝酒,她覺得酒可以存,用來泡藥酒也好,放幾十年,放成老酒就更好。
林玉牽著閨女邊走邊說,“以前我小的時候,我隔壁住著一家子人,那家閨女比我大幾歲,有一年冬天,他家拉了兩板車的黃酒回家,據說要存著等他閨女出嫁的時候喝。”
“這叫女兒紅。”
“就是叫這個名兒,當時你外公外婆孩子,你外公心動,也想存,後來……後來有事情耽誤了,沒時間存。”
穆清扭頭看了娘親一眼,“媽,你給我存吧。”
“好啊!”林玉低落的情緒瞬間高漲,笑道,“你那裡能藏東西,咱們存個一百壇,彆說你結婚的酒有了,以後你生的孩子結婚的酒也有了。”
“黃酒可以當作料酒用,平時炒菜也能用上。”家裡現在不缺錢,花一大筆錢買酒林玉一點不心疼,還越想越可行。
“咱們娘倆在家也沒事,我們抽空去一趟紹興,玩幾天就回來。”
穆清提意見,“咱們要趕在下半年開學前去。”
“對,開學你要讀書了,也沒那個時間。”林玉想了想,“咱們暑假去,紹興咱們去,揚州、杭州、上海都走一遍。”
穆清點點頭,“去!”
走到前麵學校,一排過去分彆是小學、初中、高中。
正是上學時間,沈園和陳靜剛到校門口,看到她們趕緊打招呼,“林阿姨,清清,你們去哪兒?”
林玉笑著道,“去城南買點東西。下午我們在家,有空來玩。”
“好,我們肯定去。”
“不早了,你們快進去,我們先走了。”
“林阿姨再見。”
林玉推了閨女一下,“快跟兩個姐姐說再見。”
穆清“……”說不出來。
張欽也到了,他輕笑一聲,“林阿姨,穆清當自己是大人呢,讓她叫我哥她都不叫,更彆說叫姐姐了。”
林玉看了閨女一樣,“這孩子,壞毛病多。”
沈園嘻嘻哈哈道,“不用叫姐姐,清清那麼厲害,她叫姐姐我們也不敢應。”
敲鐘了,在校門口逗留的幾人連忙往學校裡跑。
母女倆走到初中校門口,碰到一個遲到的學生跑的快飛起,穆清定睛一眼,咦,這不是霍容時嘛,沒想還能看到這冷麵羅刹失態的時候。
霍容時也看到穆清了,更看到了她眼裡的打趣,他瞥了她一眼,腳步一點都沒停下,從她身邊跑過。
母女倆慢悠悠走去城南,穆清沒跟著媽媽去賣酒的人家裡,而是在村外等著。
林玉囑咐閨女,“你彆亂跑,要是有人找你問路你就走遠一點,不要接近彆人,小心人販子。”
“媽你就放心吧,我藏著刀,誰來我就紮他!”
“有事兒你就大聲喊,村裡人肯定聽得見。”
“我知道。”
林玉還是不放心,“你跟我進村吧,我多跑幾趟也行。”
“媽,真不用。”
穆清說服她媽,來一趟能多買一些,何必多跑幾趟。
林玉一步回頭地走了,一進村腳步飛快,趕緊去找那家賣酒的人家。
穆清蹲在路邊,這時候已經五月了,村裡人都忙得很,村口這裡很清靜,也沒個人來,隻聽得見鳥叫聲。
過了一會兒,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是她娘親來了。
林玉微微蹲下身,穆清伸手把酒壇子收起來。
林玉又去村裡,來回跑了趟,買了九十斤酒。
回去的時候,背篼空著也是空著,母女倆又去藥材公司旁邊的小市場買些藥材。
林玉高興地說,“一斤酒我多出了五毛錢,賣家把他家一十年的好酒都給我了。他家還有兩壇十年的,我想買,他不賣。”
“沒事兒,這裡釀酒的少,等我們暑假去紹興,有的是人賣。”
林玉道,“自從辦公社之後,每家的糧食都是有數的,自己家夠吃都很不容易了,有多餘糧食釀酒的人少。能買到好酒還是多買點,我看以後想喝到不偷工減料的酒估計沒那麼容易。”
“嗯。”
穆清突然想起,她嫁妝裡有幾壇子貢酒,不知道是什麼味道,有空叫她爹嘗嘗。
學校放學了,彭豐年一巴掌拍在張欽肩膀上,張欽嫌棄地推開。
彭豐年也不惱,笑嘻嘻的,“早上我看到穆家那個小孩兒身上穿的裙子,跟你今天穿的襯衣是不是一塊布做的。”
張欽鄙視道,“藍色的布滿大街都是,你是找不到話說了嗎?”
“你可彆蒙我,都是藍色的布,顏色還真不一樣。田甜你說,早上的時候在校門口,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田甜猶豫了一下,才笑著點點頭,“看著確實像是一塊布做的衣裳。”
田甜原本想和張欽交好,可惜,張欽幾次番給她難堪,她現在欠彭豐年的人情,不能和他反著說。
也算了,張欽不行,彭豐年也不錯。
想通了之後,田甜笑著說,“我有一次看到汪阿姨拿著針線簍去穆家,裡麵裝著沒做完的衣裳。汪阿姨和穆清媽媽關係好,一起去買布也說得通。”
張欽譏諷兩個一唱一和的人,“說吧,肚子裡藏什麼壞水。”
彭豐年得意地笑,好似他抓住張欽的某個把柄一般,“那個性情古怪的小姑娘,是不是你的童養媳?”
大院裡和彭豐年關係好的人都哈哈大笑。
童養媳個字,對一個小姑娘來說,可以說是惡意滿滿,張欽一拳頭打他笑咧的嘴角,“嘴巴臭的跟茅坑一樣,腦子裡整天裝的都是些封建糟粕,自己惡心還不夠,偏要跳出來惡心彆人,欠打是不是!”
“乾什麼,乾什麼,好好的乾嘛打人。”
“張欽彆以為你爸是司令員我就怕你。”
“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麼人物不成,這看不上,那看不上,我呸!”
“你就是個沒有朋友的怪胎!”
張欽已經徹底放棄和彭豐年講理了,掄起拳頭就上!
彭豐年不怕張欽他爸是司令員,其他人還是很怕,隻敢拉架,不敢偏幫彭豐年。
彭豐年一連挨了好幾下,打出火氣了,凶得很。
沈園他們遲一步出校門,看到他們打起來了,趕忙問怎麼了,沈園一聽是彭豐年嘴欠,張嘴就罵他傻逼!
田甜鼓起勇氣衝過去攔住張欽。
“起開!”
田甜被張欽推開,她踉蹌兩步沒站穩,摔倒在地。
“田甜沒事兒吧。”幾個和田甜關係好的趕緊去扶她。
一個人走到她麵前,順著修長的腿看上去,田甜眼睛都紅了,“霍容時,你快勸勸他們。”
霍容時剛才已經聽完全程,冷笑一聲,“幫誰,我要是幫張欽,彭豐年這會兒該送醫院了。”
冷淡的發言,囂張到極點,大家都看向他。
張欽喘著氣,“兄弟,你來幫我來了?”
霍容時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沒事兒多練練,跟個弱雞似的,打這種嘴欠的,一腳就能踹散架!”
陳靜嚇的後退一步,拉著好閨蜜沈園,媽呀,這人好凶啊!
張欽也覺得挺沒意思,算了,走吧!
他轉身要走,“哎,林阿姨,你們現在才回來。”
林玉皺眉,“好好的,你們怎麼打架,還在學校門口打,影響多不好。”
張欽傻笑,“彭豐年自己欠揍,我幫他撓癢癢。”
“放學了還不回去,你以後再胡鬨,我告訴你媽。”
張欽連忙道,“林阿姨你可彆,大院的孩子從小到大打架算什麼,小事情。”
“快回去吧,下午跟陳靜、沈園過來玩。”
穆清補充,“我媽今天買了好多香料,準備做鹵肉。”
陳靜小跑過來,“林阿姨,我肯定早點過來。”
沈園連忙點頭,“還有我。”
林玉笑道,“快回去吧,姑娘家彆摻和這些事,免得誤傷自己。”
“好嘞!”
林玉帶著閨女走了,留下校門口的一堆人,不認識林玉的人都很疑惑,這是誰,為什麼在她麵前,堂堂司令員的兒子張欽,一不高冷,一不毒舌,反而跟個傻小子一樣,為什麼?
大院的孩子不認識林玉,但是他們認識穆清,穆清喊媽,那還能是誰?他們都看向彭豐年。
幸好人家當媽的晚來了一步,要是讓人家當場聽見,不大鬨一場才怪。
和彭豐年關係不錯的人勸他,“管管你的嘴巴,彆一張嘴就噴糞。”
“不是,你們是誰的朋友,站誰那邊?”
“我們是你的朋友,但是你這張臭嘴,真該好好管管。你跟著你媽整天就學這些東西?”
“不許說我媽!”彭豐年怒了。
以前在北京,誰不知道她媽和他爸是一婚,私下裡說他媽不要臉勾引他爸的流言從沒斷過,他最討厭外人輕視他媽。
“好好好,我們不說。你也不是真傻,我們說的話你自己想想吧。”
“對,雖說小孩兒打架大人一般不參與,要是真鬨大了,張欽他爸真不會在心裡記上一筆?”
彭豐年皺眉,“我隻是討厭張欽,憑什麼,他一副誰都看不起的樣子,還有人熱臉貼冷屁股追捧他。”
“我們怎麼不知道,你說誰?”
彭豐年不想說話,“走吧,回去了。”
田甜默默走到後頭,剛才看到張欽前後兩張臉,她算是徹底看清楚了,她之前在張欽麵前做的那些事,都是笑話,人家把她當猴兒看,沒拆穿她罷了。
她看向前麵,彭豐年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說的是誰?
田甜回到家,她媽趙春華已經做好飯了,“坐下吃吧,你哥今天中午不回來。”
端起碗,田甜沒什麼胃口。
“怎麼了?”趙春華看她一眼,“和誰鬨矛盾了?”
田甜猶豫了一下,才說,“今天彭豐年和張欽打架了。”
“為什麼?”趙春華放下碗筷,認真聽她說。
田甜把她的猜測一股腦都說了出來,“我現在覺得自己像個上躥下跳的猴兒。”
“這不是你的錯,男娃之前吵嘴打架常有的事情,和你沒關係,你不要放在心上。”
真的嗎?田甜內心不安,她總覺得和自己有關。
趙春華表情嚴肅,“田甜,我以前教你的都忘了?”
“我沒忘。”
她媽從小跟她說,他爸是農村人,一路做到團長全靠自己拚殺出來。從她幾歲開始她爸一直是團長,這都六七年了,都沒挪過位置。
他們一家會來邊境,也是因為她爸想立功,努力往上走一走。
她不能任性,不能得罪人,要和大院裡的孩子交好。
趙春華臉色溫和下來,重新拿起筷子,“吃飯吧,吃完飯下午該做什麼做什麼,不用多想。”
“好。”
穆家那家人,和張司令家關係極好,大院裡不少人都對這一家人有印象。下午,穆繼東升職當了連長的消息傳出來,趙春華聽到了。
她跟女兒說,“瞧瞧,這就是上頭有人的好處,一個不起眼的小兵,一下就當連長了,是不是很快就是連長,團長,甚至超過你爸。”
田甜收起書本,站起身,“我去找吳桂英。”
霍容時暗地裡對穆家也有關注,他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應該的!
他家的小姑娘射箭都那麼厲害,她爸爸隻會更厲害!軍中強者為王,有能力的人總會出頭。
霍容時收拾好背包,綁好袖箭,準備出門。
“慢著,你要去哪兒?你們學校今天不勞動?”
“不勞動。”
霍容時推開門,他媽謝桂珍拉住他,“你還沒跟我說要去哪兒。”
“進山。”
“我問你一個事兒,昨晚上你爸說,你爺爺奶奶要過來這裡?他們在北京好好的老師不當,來這裡乾什麼?”
“管家!家裡一直是奶奶做主,沒有奶奶我不習慣。”
謝桂珍氣的聲音都拔高了,“我是你媽,我照顧你吃穿有什麼不習慣?你倒是說出來我聽聽!”
謝桂珍越生氣,霍容時越冷靜。霍容時越冷靜,謝桂珍就更生氣,“你好歹還是我生的,不如你表哥對我貼心。”
霍容時不想說什麼出口傷人的話,果斷走了。
出大門口,他本可以從右邊出城。鬼使神差的,他走到了馬路對麵,聽到院門裡麵傳來歡聲笑語的聲音,他腳步都慢了。
沈園在前院玩張欽的弓,張欽好似一直跟她不對盤。
“哎呀,你站立的姿勢不對,腳再寬一點。”
“你這手怎麼放的,根本不好發力好嘛。”
沈園生氣,“有本事你射中一個給我看看。”
張欽打哈哈,“那誰敢保證一定射中。”
“不能你就給我閃開,少影響我。”
張欽:“……”算了,好男不跟女鬥。
陳靜和穆清在一旁看熱鬨,她看的哈哈大笑,沈園的戰鬥力一直都這麼厲害。
在前院看一會兒熱鬨,沒過十分鐘陳靜要往後院跑一趟,看看鹵肉好了沒有。
她媽媽說不能總占人家便宜,中午去肉鋪買了半扇排骨送來,還帶了一些菜過來,給林阿姨一起鹵了。
昨天那頓魚,讓陳靜對林阿姨的廚藝產生了極大的信任,雖然香味還沒出來,她也覺得,林阿姨做的肯定好吃。
陳靜跑了幾趟後,林玉笑了,沒想到這孩子看著文靜的很,沒想到是個饞嘴的。
“彆慌,鹵肉要慢慢來,鹵好了還要路子浸一浸才入味。”
陳靜連忙道,“我不急。”
過了十分鐘,她又去後廚,林玉叫她彆跑了,坐著幫忙燒火。
林玉抓了一把帶殼兒的生花生給她,“你自己烤花生吃。”
陳靜開心地笑,林阿姨真好。
等下個月端午節,她一定家的叫她媽多做些粽子,到時候給林阿姨家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