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呀,誰家沒有大醬?沒有大醬怎麼過冬?”
一連被反問,林玉笑著道,“我們外地來的,家裡沒準備這個,大姐你家要是有多的,賣點給我家成不成?”
“哦,你們是隨軍過來的吧?你們駐地修房子的時候,我們屯的人還去幫忙了。大醬我家有的是,彆說買不買的,見外,我給你拿一些。”
大姐太熱情了,找了個乾淨的缸子,給裝了半缸,林玉抱在手裡,覺得至少有五六斤。
林玉哪裡好意思要,大醬雖然常見,但是做大醬也費料還費時間門,她不知道該給多少錢,就隨手塞了兩塊錢。
“大姐您收著。”
大姐死活不要,最後推拒不過,“我家大醬不值錢,你給多了。”
大姐還回來一塊錢,林玉不要,那大姐直接塞穆清的衣兜裡。穆清戴著兔毛手套,也沒辦法從兜裡掏錢。
“說好了,就一塊錢,一塊錢還是我占你便宜了。”
行吧,隻要肯收錢就行。
大姐自覺占了林玉的便宜,撿魚的時候,全挑大個的放林玉背篼裡,林玉連忙拒絕,“夠了夠了,太多我背不動。”
大姐打量林玉的小身板,嫌棄地撇嘴,“南方人吧,長的也太瘦弱了些。你這小身板,在我們屯可不好嫁。男人們都喜歡壯實屁股大的。”
聽到這話,林玉簡直哭笑不得。
那邊,胡平和大隊長已經商量好了,魚也裝的差不多了,看樣子準備要走了。
穆清趕緊把這些魚拿去過秤,給了錢背上準備回去。
王嬸子在前麵等她,林玉看了一眼,王嬸子背的魚比她還多。
比起他們早上過來的時候,回去的人更多,背魚的人排起了長隊。
穆清空手走在娘親前麵,勉強能跟得上隊伍。
回去也要翻山越嶺,穆清看娘親背的那麼辛苦,很想把魚收起來,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沒辦法操作。
路上歇息的時候,穆清在背篼那裡轉悠了一圈,始終不敢動手。
林玉趕緊拉著閨女,小聲警告,“你可彆亂動。”
穆清委屈,“我怕你累。”
“不累,已經走了一半路了,堅持堅持就到了。”
雪地裡背著重物走路,不是那麼容易的。
穆清不能把魚收起來,就在娘親的背篼裡選了一條最胖的魚抱在懷裡。
王嬸子逗她,“舍不得你媽媽背那麼重?”
穆清不好意思地笑了,懷抱著大魚,雄赳赳氣昂昂地就要往前跑,被林玉抓回來。
“彆把棉襖上蹭上魚腥味,我看到時候你怎麼穿。”
穆清抱著大胖魚不撒手,“洗洗就能穿了。”
“把魚放進去,我背的動。”
“不放。”
小丫頭抱著大胖魚死活不撒手,當娘的努力想把魚從閨女懷裡掏出來,娘倆拉拉扯扯,惹來眾人一片笑聲。
胡平笑著說,“怕魚被我私吞了麼?”
“不怕,你要想要,我給你。”
穆清家才不差這一條魚。
見娘親不拉扯自己了,穆清小跑兩步,把這條大胖魚扔胡平筐裡。
林玉好氣又好笑,“一點都不聽話。”
王嬸子笑著說,“孩子也是心疼你。”
林玉看閨女的眼神溫柔的很,比天上的白雲還軟。
休息了一會兒,大家背起魚繼續走,下午兩點多,總算到家了。
穆清也走累了。
胡平把魚塞給穆清,“魚還給你,快抱回家吧。”
穆清甜甜地笑,“謝謝叔叔。”
穆清抱著魚跟著娘親跑遠了,胡平笑著跟身邊的人說,“等我結婚了,我也要生個閨女。”
“你就做夢吧,你以為你想生什麼就生什麼?”
“哼,你就是嫉妒我未來有孫女。”
說話人給氣笑了,“我家四個小子,你以為我不想要閨女?”
“嘿嘿,你小子沒有養閨女的命,不代表我沒有吧。”
回到駐地,大家夥卸下背上的魚,又有心情開玩笑了。嘻嘻哈哈鬨了一陣,這個月送物資的車來了,大家夥兒才去乾活。
路上的積雪越來越厚,外麵的車進來一趟不容易,這一次的物資送進來,就要等到年後才有新的物資補給。
後勤部整理好物資後,第二天來人送東西,都是些吃的用的,放在最上麵的是兩斤豬肉。
後勤部的小戰士熱情地說,“還給你們送了麵粉和蔥,等過年能包大蔥豬肉餃子吃。”
“謝謝你們想的這麼周到。”
“哈哈,都是領導吩咐的,我們就是過來跑個腿。”
林玉送走送東西的小戰士,跟閨女說,“你爸再不回來,咱們家上次撿的野鹿就不給他吃了。”
穆清坐在炕上調收音機,順嘴說道,“聽您的。”
“你個小丫頭,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你都不心疼你爹?”
穆清咧嘴笑,“你都不心疼我爹,我心疼什麼?比起爹,我更心疼你呀!”
林玉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就你會說話。”
在野外執行任務的日子,每一天都難熬,就算意誌力再堅強的人,在冰天雪地裡一兩個月,也有些忍不住了。
穆繼東跟身後的人鼓勁,“最後一道防線了,這一道防線巡邏完,咱們回駐地過年。暖呼呼的火炕,香噴噴的餃子,想吃多少吃多少。”
“好!”
大家夥跟著起哄,凍傷了的臉上有了笑容。
朱傑把穆繼東拉到一邊,“團長,發的凍瘡膏已經用完了。”
穆繼東悶悶地應了一聲,“最多兩三天咱們就能回去,堅持堅持。”
朱傑笑道,“堅持倒是能堅持,咱們來之前早做好心理準備了。”
穆繼東拍拍他的肩膀,“去睡吧,養好精神,明天咱們繼續出發!”
部隊製藥廠大量生產的凍瘡膏藥效很不錯,但是畢竟量太大,做的沒有那麼精細,療效還是打了折扣。
在野外執行任務,就算凍瘡膏不缺,也容易凍手凍腳。
這幾天刑莉也在外執行任務,晚上在駐點休息的時候,幾個姑娘家燒熱水洗臉,大家的手伸出來都是紅腫一片,隻有刑莉的手伸出來還是正常的。
關係好的姐妹拉過她的手翻看,“沒道理呀,用的一樣的凍瘡膏,你怎麼不懂?”
“奇了怪了,明明以前你的手也凍的跟胡蘿卜似的,今年怎麼沒有?”
刑莉手裡的凍瘡膏是穆清給的,一共隻有兩盒,其中一盒上次執行任務的時候已經用完了,手裡這一盒也隻剩下一半了,被姐妹們追問,刑莉也不敢說。
刑莉縮回手,嘿嘿地笑,“可能我習慣了吧。”
“誰說的?我就是本地人,從小在這裡出生長大,該凍手的時候還不是一樣凍。”
“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有什麼秘密武器?”
刑莉打哈哈,糊弄著混過去,“彆說了,快洗臉,一會兒水該冷了。”
“對,我帕子呢,快拿過來。”
刑莉暗自長出一口氣,等第二天早上起床,姐妹們還在睡,她悄摸摸掏出凍瘡膏塗抹,被旁邊提前醒來的人抓個正著。
不出意外,她的凍瘡膏藏不住了。
刑莉心疼的不行,“你們幾個,彆跟土匪似的,節約點行不行,我就這麼點兒了,用完就沒了。”
“小麗,說你呢,少弄點。”
“嘿,你怎麼還擦臉呢?”
擦臉的那位,默默轉頭,刑莉看到她臉頰上的紅腫,默默閉嘴了。
一起執行任務的人不少,這一點兒凍瘡膏根本不夠分,最後大家商量,剩下的這點兒,分給臉上凍傷的姐妹吧。
刑莉手裡的凍瘡膏成了小隊的新寵,後麵幾天執行任務的時候,大家聊的最多的就是這個凍瘡膏,還問刑莉哪裡弄來的。
“親戚家的小妹妹給我的,我也隻拿到一點點,還跟我弟對半分。”
其他人連忙問,“你家小妹妹從哪裡弄來的,還有嗎?”
“她自己做的,就那麼一點藥材,也做不了多少。”
大家紛紛表示,願意出錢出藥材,隻求多弄點凍瘡膏。就算量少也無所謂,節約下來,不擦手,擦臉還是可以嘛。
刑莉沒有答應,“我家小妹妹年紀還小,人家做這個就是興趣,以後她願不願做也說不準。”
大家急了,“是嫌錢少了還是沒有苦力使?錢少了我們多給點,沒有苦力我們也能去幫忙。”
“連長,求求了,幫我們問問吧。”
“就是,就是,我今年都二十三了,上次後勤部的一個大姐還跟我說,等過年的時候要給我介紹對象,你看我的臉凍成這樣,怎麼去相親?”
刑莉被她們求的沒辦法了,最後稍微鬆了一下點口,“回頭我問問她。”
“好好好,先問問,說不定小妹妹願意幫忙呢。”
“行了,先彆說了,先把任務執行完回去再說。”
被一群大姐姐惦記著的穆清,此時此刻正在家裡折騰凍瘡膏。
凍瘡膏這個東西在這裡是必需品,她用不上,她爹肯定用得上。她爹自己有了好東西,跟著她爹從南廣一路過來的人,肯定也不能少。
這些年,穆清斷斷續續存的藥材挺多的,這些天想起來的時候就做一點,陸陸續續做了半桶。
沒錯,就是半桶!
沒有好的容器裝,隻能用木桶裝了。
好在做好之後她就放在空間門,也沒有變質什麼的,隨時拿出來用,都是藥效最好的時候。
穆清做的不勤,藥材還是慢慢用完了。
藥材用完後,她嘗試著改了藥方,用藥效相似的替代,這些藥材很快也消耗完了。
一共囤了三分之二桶,不多也不少吧,夠她爹消耗一陣了。
臘月二十四,過小年。
一早起床,穆清出門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聽到大門口傳來熱鬨的說話聲,穆清一點都不好奇。
這幾天好像正是換防的時間門,陸續有小隊出去,也有人回來。
穆清在外麵站了一會兒,轉身進屋,打開門,趴在門口的招財就汪汪汪地叫。
“早飯都還沒吃,你叫什麼叫?”
“汪汪汪!”
穆清皺眉,“彆咬我棉褲!”
“汪!”
招財今天過於活躍呀,穆清轉頭,看到左前方有個高大的身影一路走來。
穆清臉上一喜,“爸!”
穆繼東快跑兩步,哈哈大笑,“閨女,你爸我回來了!”
“哪兒呢?你爸在哪兒?”在堂屋準備早飯的林玉聽到動靜,連忙問。
穆清還沒說話,林玉一下推開門,看到站在大門口,渾身臟兮兮胡子拉碴的男人,忍不住落淚。
一看到媳婦兒哭穆繼東就麻爪,“媳婦兒你彆哭呀,我這形象,看著邋遢了點,但也還看的過去吧。”
林玉衝出去抱著他,一個勁兒地哭,不說話。
隔壁廖家聽到動靜,吳鳳藻打開門看了一眼,又默默地關上。
媳婦兒身上穿的薄,穆繼東怕她凍著,也不管有沒有人看見,一把抱起媳婦兒進屋。
穆清跟在後麵,默默關上了門。
好歹林玉還記得屋裡有個閨女,哭了一會兒,緩過氣來,擦擦臉。
“先吃飯吧,吃了飯我給你燒水洗漱,看看你那樣子,跟個野人差不多。”
穆繼東笑道,“兩個多月沒換洗,跟野人也差不多了。”
母女倆嫌棄地往後退,兩個月沒有換洗,身上的衣裳還洗的乾淨嗎?
這個不是穆清考慮的問題,這是林玉要考慮的問題。軍大衣,洗了之後不知道還暖和不暖和。
穆繼東回來了,林玉就跟有了主心骨一般,燒熱水給他洗澡換上乾淨衣裳,洗漱之後給剃頭,刮胡子。
一套流程走完,穆清總算能看到她爹的真實樣貌了。
瘦了,也醜了!
林玉鼻酸,忍不住又哭了。
“媽,你有空哭,還不如給我爸多做點好吃的,給他補一補。”
穆繼東悄悄給閨女豎起大拇指。
林玉擦乾眼淚,“今天燉養生湯,咱們連吃半個月,肯定能把身體養好。”
穆繼東被媳婦兒的狠勁兒嚇住了,結結巴巴道,“也不用每天吃這個吧,不是還有蟲草湯、火腿湯嗎?咱們換著吃行不行?”
穆清提醒娘親,“還有野鹿,這個可是大補,最適合給我爸。”
“對,過兩天就把野鹿收拾出來。”
穆繼東睜大眼睛,“家裡哪裡來的野鹿?”
林玉得意地笑,“當然是在山上撿的。本來想去山上撿隻野雞回來,野雞沒撿到,倒是撿到一隻野鹿,是不是我運氣好?”
穆繼東他們這山裡跑了兩個多月,一路上也在雪窩子裡撿到不少野物,還真沒撿到過野鹿。
林玉的注意力徹底被轉移了,現在腦子裡都是各種菜譜,還拉著閨女問有什麼菜。
一邊考慮著家裡有的東西,一邊念念叨叨著寫菜單。
穆清拿出她這些日子的工作成果,大半桶凍瘡膏,示意她爹趕緊拿去擦臉。
穆繼東樂了,他閨女真聰明,還知道提前準備這個。
出於對閨女學醫天賦的信任,不用比較,穆繼東都覺得他閨女做的凍瘡膏,肯定比部隊發的好用。
他找了個大碗,裝了一大碗出來,趁著媳婦兒沒注意,趕緊給朱傑他們送去。
這一趟著實受罪了,朱傑他們無一例外,臉上、手上、腳上都有凍瘡。
接到團長送來的凍瘡膏,朱傑他們感動不已,還是團長好,有好東西都想著他們。
彆說了,趕緊抹上,彆辜負團長的好意。
白水縣的刑莉剛回到家,她在屋裡轉悠著,考慮著年前還是年後去穆家。
刑昭弄來一大堆藥材回來,“姐,年前去。”
“明天?”
“後天吧,等我再弄些藥材。”
“我跟你一起去。”刑莉也不猶豫了,立馬跟著弟弟出門弄藥材。
不管成不成,多買些藥材肯定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