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彆人的目光,潘薇拉著劉紅英去另一張桌子坐,兩個人的情況差不多,都在本地結了婚,這些年處下來,感情越來越深厚,跟那些親姐妹也差不了多少,湊一起,有說不完的話。
等到人都到齊了,穆解放舉起酒杯,站在凳子上,大吼一聲,“聽我說一句,咱們穆家村的日子越過越好,是怎麼得來的,大家要心裡有數。希望咱們村以後再接再厲,有工作的好好工作掙錢,讀書的娃好好讀書考大學,以後才會更加的好!”
“好!”
穆解放話音還沒落,周圍的人都大聲應和,叫好,鼓掌,氣氛熱烈得很。
穆解放露出一個滿意的笑,“想說的話都在酒裡了,咱們乾了這一杯!”
能喝酒的都舉起酒杯,一句句恭喜過年的喜慶話兒不要錢似的往外扔,歡喜的話幾乎能把人砸暈了。
穆清對這些沒什麼興趣,吃完飯就要走。
“穆清彆走,一會兒有話跟你們說。”
“什麼話?”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等到家吃的差不多了,穆解放喝的臉色發紅,大著舌頭說道,“明天大年初一,考上學的孩子們明天到祠堂集合,咱們拜祠堂。”
穆清看了周圍的人一眼,“咱們村有祠堂?”
穆紅衛、穆紅旗兄弟倆也不知道祠堂的事情,搖了搖頭,沒聽說過呀。
穆解放喝麻了,腦子還清醒著,“不知道祠堂位置的,問問家裡的長輩。拜祖先要趁早,明天早上早點來。”
回到家,穆貴跟孫兒孫女說,“穆家有祠堂,在村東頭的老宅裡。”
穆紅衛經常在村裡,說起村東頭的房子,他撓了撓頭,“村東頭就那幾家人,哪裡有祠堂。”
穆繼東說,“村東頭有一個柴屋你們忘了?”
穆紅旗睜大眼睛,“祠堂在柴屋裡?”
“對,就在柴屋裡。”
穆家村原來是一姓村,有祠堂也不奇怪。五六十年代大家日子不好過,每年祭祠堂都是專門的人在負責,一般穆家村的人知道祠堂,也不會特意去。
村裡的人大多住在村子的南邊和西邊地勢較為平坦的地方,東邊和北邊住的人少,年輕人們不知道也正常。
後來破四舊,宣揚打倒什麼封建迷信,村裡人連祠堂也不祭拜了,祠堂裡堆滿了柴火,祠堂被當作柴屋用。
恢複高考後,情況好轉,村裡一下出了這麼多能讀書的娃,村裡的老人們商量後,才決定把祠堂清理出來,大年初一祭祖。
上輩子,穆清見了不少家族祭祖的大場麵,但是親自參與祭祖,還站在第一排,這是頭一回。
作為一個女子,能領頭祭祖,讓她深刻體會到這輩子和上輩子最大的不同。
穆解放是村長,但是祭祖的時候他隻能站在後麵幾排,穆清一個人站在最前麵,後麵是穆紅強和其他幾個考上好學校的穆家子弟。
穆清回頭,看到潘薇和劉紅英站在尾巴上,她不禁翹起了嘴角。
穆家的閨女能領頭祭祖,嫁進穆家村的媳婦兒也能參與,穆家到底是講究人,還是不講究?
“站直了,彆東張西望,上香。”
一個穆清要稱呼曾祖的老爺子充當禮官,他嚴肅地訓斥了穆清一句,穆清恭敬地跪拜,給祖宗上香。
祭祖完了之後,老爺子顫顫巍巍地翻開族譜,一九七八年正月初一,穆家村的新篇章,值得重開一頁。
穆清的名字和學校,寫在開篇第一行。
那一瞬間,穆清心潮澎湃,腦子裡閃過很多詞,封狼居胥、勇冠三軍、國之棟梁……
半晌,她醒過來,不,這輩子她就是出生在偏遠地區的小小家族的後代,她也沒有什麼遠大誌向,還是好好苟著吧。
穆清扭頭看穆紅強,這小子無論是腦子和心性都不錯,穆家真正的領頭羊,最可能是他。
祭祖站第一排,族譜單開一頁,除了穆清,還有她爹。
穆繼東樂嗬嗬地問老頭兒,“我能把我媳婦兒和閨女寫在一起嗎?”
老頭兒白了他一眼,把族譜搶過來,“你給我出去!”
“出去就出去!”穆繼東也不生氣。
在祠堂外麵觀禮的刑家、陳家、孟家、秦家、雲家人,看到穆家一屋子風華正茂的年輕人,心裡有一種感覺。
穆家,好像要起來了!
祭完祖時間還早,穆清想去白雲觀看看,穆繼東和林玉陪她去。
走在去白雲觀的路上,穆繼東抱著脫掉的衣裳,擦了一下額頭的細汗,“這白雲觀允許外麵的人進去了,怎麼不把路修一修?這也太難走了點。”
穆清低頭,幾乎看不到腐葉下麵的石階。
“人家白雲觀隻有一個道長,下山這麼長的路,他怎麼清理的過來。”
一家三口走得慢,到下午一點多鐘才到白雲觀。
白雲觀裡寄住的人真的走了,觀裡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響都沒有。
燒完香,留下送來的東西,道長給穆清一張紙,上麵寫著一個地址和一串數字。
“李寶應叫我轉交給你的,你如果有需要,隨時可以聯係他。”
十年過去了,穆清很好奇,李寶應現在是個什麼模樣。
道長情緒化地撇嘴,“放心,他那皮相好得很,跟我小時候看到的一模一樣。”
穆清愣了,她真想現在見見李寶應。
等她過幾天去北京,一定上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