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真的被這群蠢貨氣笑了。
不用想,就知道是那個蠢貨大伯了。
目光短淺,井底之蛙。
江楓毫不
猶豫的站起身,打開門。
王富貴回頭,“家主,您……”
江楓隨手一丟,手裡竹筷穿過其喉嚨。
“虎落平陽被犬欺。”江楓眸光冷冽。
王富貴是老東西的心腹,下毒的事情,他必然知道。
“辛苦你了。”江楓回頭,“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家主走之後,老爺就回來了,我家小姐被老爺打發出門,不甘心就趴在門上聽,結果聽見了此事,所以我就來通知家主……”季紅語速很快。
“辛苦你了。”江楓暗自慶幸,毫不猶豫的誇獎道。
季紅漲紅了臉,呐呐不知該說什麼好。
女子薄袖捋到手肘,眸若含星,笑意真誠,白皙清朗的容顏一時竟比月光還耀眼。
這是……來自宣武侯的認可嗎?
江楓迅速思索,然後道,“走,我們去江末那裡。”
季紅立刻低下頭帶路。
她知道,這個時候少爺和老爺的心腹,應該都在往這裡趕,預備拖住家主,為欽差的到來做準備。
自家小姐因為跟家主關係特殊,所以院子偏僻,而且位置好,院外就是玄武街。
一路還能完美的避開少爺老爺的人。
此時,江楓也很生氣。
早知道她就不把自己的心腹都打發走了。
宣武軍是她建的,所以她平時護衛都是宣武軍,江家壓根沒準備部曲護衛,結果這個時候就出問題。
她居然被這群白眼狼逼到這種程度!
雖然麵容平靜,江楓心中卻有股邪火,越燒越旺。
聽到聲音,江末猛然推開門,看見江楓,她哇的一聲哭出來。
江楓麵不改色的掛著江末走進屋,將眾人的目光擋在身上,季紅連忙跟進來,關好門。
江末哭的極為慘烈,肝腸寸斷,“江楓嗚嗚嗚……爹……阿哥……他們要殺你……嗚嗚嗚……你快跑啊……你快跑啊……”
“江末。”
女子清朗的嗓音極為好聽,江末淚眼婆娑的抬起頭。
“多謝了。”她還來不及嘴硬,就見江楓微微一笑,隨後眼前一黑。
江楓將她輕輕的放在榻上,朝季紅微微頷首,“有勞了。”
季紅毫不猶豫的撞向牆。
砰的一聲,鮮血直流。
季紅居然還沒暈。
江楓誇獎道,“腦殼挺硬
的,厲害。”
都這個時候了?是說這話的時候嗎?
季紅嘴角抽了抽,算是明白小姐為什麼會經常被家主氣哭。
她再次發狠撞了上去。
這次暈了。
她們需要這些傷口自證嫌疑,到時候可以說是自己挾持逼迫她們幫自己的,這樣可以最大程度免受自己連累。
這些她們都沒交流,季紅也能自己領悟。
她果然很有天賦,就該進宣武軍,給自己的蠢妹妹當侍衛實在是太浪費了。
江楓聽見外麵暫時沒了動靜,當即出門,爬牆跑路。
老東西他們的心腹到底比較少,江家大部分人還是聽家主的。
如果沒有陸茗的存在,江楓很有興趣留下來和他們好好掰扯掰扯,但是現在……
江楓回過頭,眼神冰冷。
一路還算順利,江楓看見了廿四橋,還看見了那個又雙叒叕蹲回去的小屁孩。
突然,她腿腳一麻……
江楓:“……”
她露出了死魚眼。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不會這個時候毒性發作了吧?
之前因為肚子餓,嗦麵嗦的超香的江楓,露出了悲痛的表情。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砰。”
江楓一頭栽了下來。
小蘿卜沒有回家,依舊蹲在橋頭看月亮。
她爸爸要把她賣給人牙子,已經拿到訂金了。
明日人牙子就要偷偷來她家接她了。
她不想回去了。
突然,她聽見了腳步聲。
怎麼又是她?
猶豫了好一會,小蘿卜拖起她的手,準備把她拉回自己搶的狗窩。
霜夜淒寒,瘦小的身影費力的拖著一個人穿過了半座城。
……
翌日,易容進府緬懷故人的季餘眠,被官兵圍住了。
她心情很差,抱著手冷漠的站在人群中。
“我是新任南州刺史陸茗,奉陛下旨意,調查宣武侯侵吞鎮國之寶並謀逆未遂之事,未料到她居然炸死脫身,經人舉報,她昨夜夜行歸府。老實交代,你們昨日有沒有看見叛逆江楓?”
眾人喧嘩一片,下意識互相敵視。
看著他們的表情,陸茗皺眉,“有敢言者,賜金一百……”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下麵此起彼伏的“沒看見”“不知道”“家主沒回來”
。
季餘眠臉色變了,直直的看著台上的人。
江楓沒死?!
陸茗發現,這群刁仆居然沒有一人是說看見的,不由青筋直跳。
她看見下方有一個眼神銳利的下人在瞪著自己,當即決定拿她立威。
“來人,給我把她抓起來!”
季餘眠一愣,隨後笑了。
這一刻,滔天的氣機自江府升起,震驚了半個南安城。
……
車輪碾壓石子路,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深秋的空氣泛著清新的味道,江楓緩緩掀起眼簾,看見了一個女子的身影。
“你醒了?”她道。
映入江楓眼簾的,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除了皮膚白之外,哪哪都平平無奇。
“你是?”
“免予。”
見江楓露出疑惑的眼神,女子在她手心寫了下來。
“兔子?”江楓露出了更深的疑惑。
女子呼吸一滯,再次重申道,“免。予。”
這次,她放棄了在江楓手心寫字。
江楓:“免予。”
免予麵不改色,“我看見這孩子被人圍著打,太可憐了,所以跟著她找到了你。”
江楓吃力的轉過頭,果然看見了那個瘦小的女孩。
她比之前更瘦小了,黑黑的,頭發發黃,亂糟糟的。
“你不會後悔的。”江楓鄭重承諾。
小蘿卜睜了睜眼,見江楓醒了,於是安心的又睡著了。
江楓試圖坐起來……
“砰!”她從榻上滾了下來,臉著地。
“忘了提醒你,你牽機毒還沒解完……”女子涼涼的聲音響起。
才聽到她的提醒,江楓覺得自己帥氣的鼻子差點砸扁了。
“……挪挪腳。”沉默了一會,江楓歎氣道。
免予一愣。
“……我怕你腳臭。”江楓幽幽的聲音從地上傳來。
免予抿住唇。
千裡倒吸了一口氣。
即使隔著人.皮.麵具,她也能感受到主子的憤怒。
說實話,她這是第一次感受到主子這麼激烈的情緒,單這一點,她覺得自己佩服宣武侯了。
自家主子在滿南安城找人的時候,宣武軍也在封城找人,同時還有南安官場的力量,整個南安城都搞的雞飛狗跳。
為的就是死而複生的宣武侯。
她實在搞不清楚,為什麼主子要找她,還
那麼急迫,甚至派人盯住了宣武軍和府衙,大有一股慢了就直接搶人的態勢。
免予還是將江楓扶上了榻,不鹹不淡的道,“你需要上藥。”
她語氣涼涼的,江楓作為被救的人,還在為剛剛脫口而出的話後悔。
她真不是想懟兔子的,她隻是……意外。
“多謝閣下。”
“叫我免予,”頓了頓,她道,“我的藥需要抹遍全身,你脫衣服。”
江楓臉色一僵。
免予淡然的回視著她。
“這……哈哈哈……就不必了吧……”江楓乾笑道。
“牽機毒傷及全身筋絡,你若不擦藥,以後就安心躺著吧。”
江楓張了張嘴,“我自己……”
“你動動看?”
不知道為什麼,江楓覺得女子的嗓音有點嘲諷。
“我覺得小蘿卜也……”
“她不願意。”女子嗓音淡淡的。
“?”江楓轉過頭看過去。
千裡後頸一涼,看見了主子的眼神。
然後江楓看見,免予身後那個機靈的小侍衛,很乾脆的抱著小蘿卜跳出了車。
“???”
“看,她不願意。”免予淡淡的嗓音拉回她的思緒。
江楓:“……”
你是不是覬覦我絕世無雙的美貌?
江楓覺得自己的美色受到了覬覦,開始警惕起來。
“這藥要抹多久才能好?”她試探道。
免予低眸思索了片刻才道,“一個時辰?”
“我說的是痊愈。”
這次她沉吟了許久,才淡淡的道,“三天吧。”
“這麼快?”江楓驚訝,她誇道,“你的藥真厲害,我聽說牽機是沒有解藥的。”
“祖傳。”女子麵不改色。
“哦哦,大恩不言謝,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忘記閣下恩情的。”她真誠的感謝道,“我欠閣下一個承諾。”
“嗯。”
江楓等了半天,就聽她嗯了一聲,然後就沒音了。
“既然那麼快就能好,不如先將我的雙臂抹藥,等我能動了,就自己抹,如何?”
見她眼眸定定的看著自己,江楓解釋道,“我不是看不起閣下,我是天生不習慣和陌生人坦誠相見……”
她覺得免予應該能理解吧。
畢竟正常人沒人喜歡和陌生人坦誠相見吧?
所以一般人聽到的瞬間就應
該立刻表示理解的。
“那你和小蘿卜很熟?”女子反問。
江楓真沒想到她居然還真不是一般人。
她居然沒立刻理解,還反問!
要不是自己被她救了,江楓是真真要懷疑,她是看上了自己獨一無二的美貌,蓄意輕薄,圖謀不軌!
江楓深沉的看著她的眼睛,沉聲道,“她,未,成,年。”
女子不置可否的看向她的胳膊,然後道,“我替你上藥。”
江楓嚇了一跳。
然後發現,女子看起來粗魯,其實動作非常輕柔。
時間有點緩慢,江楓僵著臉找話題,“你這藥怎麼……味道怪怪的?”
“唔,有一股鐵鏽味?是有什麼動物的血作為原料嗎?”
女子動作微頓,然後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江楓發現,她這速度真不是蓋的。
怪不著她張口就說一個時辰。
兩手臂就那麼大一點麵積,她抹了半天,江楓都快睡著了。
為了提神,江楓問道,“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宣武侯。”
女子低垂著眼睫,漫不經心的道。
不知道為什麼,江楓覺得她隻是平淡的三個字,也有種奇怪的嘲諷感。
這人是天生aoe,嘲諷值拉滿了嗎?
暗自腹誹了一會,江楓道,“對,我是宣武侯,嚴格來說,是前宣武侯,現在是帝國通緝犯,狗皇帝肯定恨死我了,你救了我,如果被她知道,後果會很慘痛,等到下個城市,你就把我放下來吧,否則會被我連累的。”
江楓驚訝的發現,女子在笑。
馬車窗簾撩起,午後陽光傾瀉入車內。
女子半跪著替江楓抹藥,此時不禁勾唇淺笑,笑容輕慢。
眼睫顫動間,側臉仿若鍍了層金輝。
這一瞬的她,竟有一種令人驚豔的美感。
江商覺得她笑得很輕蔑,不禁皺眉問道,“你什麼意思?”
“皇帝啊……”免予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腕,感覺那屬於活人的彈性,展顏一笑,“巧了,我也是通緝犯。”
江楓一臉驚訝,“你也是通緝犯?整個南州的重點人物,我都心裡有數,怎麼沒聽說過一個叫免予的?”
女子終於抬起頭,隨意一笑,“我以前在東州,跟禦龍山起了衝突,混不下去了,隻能來南州
混混了。”
隨著她的動作,一縷秀發落下,在陽光下泛著溫暖的色澤。
江楓覺得她這種淡然自若的態度很讚,提醒道,“頭發。”
免予隨意的撩了撩發絲,繼續低頭給她抹藥。
“說夠了我,再說說你吧。”
“我?”
女子嗯了一聲。
江楓:“江楓字子歸。”
“子歸?”女子眼眸一閃,“我記得宣武侯不是字霜淺嗎?”
“哦,那是先帝起的字,”江楓撇了撇嘴,“我不喜歡,我用的一直是子歸,你喊我子歸就行了。”
女子似乎想問什麼,卻又按捺住,笑道,“那也挺好聽。”
不知道為什麼,江楓覺得她笑容突然明媚了起來。
之前分明也在笑才對啊?
老陰陽人了!
心中嘀咕,江楓道,“你接下去要做什麼?如果沒事做的話,就跟我混吧!”
女子毫不意外,“跟你混?”
“對,你不是被禦龍山趕出來,混不下去了嗎?”
“嗯,對。”
“那就跟我混啊!我好歹之前是宣武侯,我的牌麵有保證的!就算我落草為寇,整個帝國南疆,也沒人敢拿我怎麼樣!”
江楓想起自己的成就,頓時豪情萬丈,就差拍著胸脯跟她說,跟我混沒錯!
拉人入夥的事,江楓老乾了。
都有經驗了。
神醫呢!拉到就是賺到,而且她還欠人一命呢!
江楓開始畫大餅,“接下來我準備去魔土。”
“魔土?”女子眼神微閃,居然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為何去魔土?”
“你不覺得魔土它缺個主人嗎?”江楓一臉認真的問道。
免予:“……”
“我覺得是我就是它期待了八百年才等來的聖主!”
嘴角抽了抽,免予淡淡道,“閣下的自信倒是與傳聞名副其實。”
江楓絲毫不理會她的嘲諷,繼續畫大餅,“所以,你跟我混有保障!”
“而且你不是與禦龍山有仇嗎?”江楓道,“等本魔主恢複了,我就帶你打上禦龍山!打哭龍座!”
“哦?”
江楓覺得她表情有點點不對勁,但是她細看,又發現女子分明笑意溫和,哪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如果還不夠……”江楓一時畫不下去了。
季餘眠可不好打
,一個不小心被她打哭那就丟人了。
但是……反正畫大餅嘛!
往大裡畫!!
“龍座很好看的,到時候讓她給我跳舞,哭唧唧的那種!”
“停車坐愛楓林晚~~~”
車外有歌聲傳來,江楓轉過頭,陡然興奮,指著窗外道,“就像她那樣,跳不好不給吃飯!”
馬車路過廿四橋,白天的護城河,兩岸人生鼎沸,有紅裙女子風袖飛舞,笑語吟吟。
千裡剛準備上車,聞言下意識回頭。
隻看見那高樓上,長長的紅袖飄舞,女子笑顏耀眼奪目,吟吟笑語間,白皙的肌膚炫目至極。
她聽見了什麼?
她幻聽了吧?
誰敢讓主子跳舞?還跳不好不給吃飯?!
她覺得這個宣武侯估計要被主子當場掐死,然後丟給小白銀踩兩腳。
當年敢冒犯龍座的人,如今墳頭都開始長草了。
馬車緩緩在橋上挪動,人有點多。
千裡藝高人膽大,腳勾著馬車,扒在車窗上問道,“主子,回哪個府邸?”
至於江楓,她已經懶得看了。
宣武侯又如何,虎落平陽,千裡敢發誓,以她家主子的脾氣,敢當著主子麵大言不慚讓主子跳舞的宣武侯,絕對要慘了。
江楓躺在榻上,自己都被自己的大餅給鼓舞到了,她神采奕奕的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讓我跳舞?
跳不好不給吃飯?
低笑了一聲,免予抬起眼,慢條斯理的點頭,“好,我等著。”
江楓一愣。
她怎麼覺得這句話不太對勁?
她的意思應該是等著季餘眠跳舞吧?
嗯,一定是這樣。
千裡聽得腳一滑。
“噗通!”
小蘿卜驚慌的聲音響起,“她怎麼掉到水裡去了?不是我推的!”
“快救人!有人落水了!”
“宣武軍呢?快去找宣武軍!”
“宣武軍人呢?”
千裡覺得自己活得實在是太夢幻了。
她咕咚咕咚的沉底了。
江楓驚訝,“你手下掉水裡去了?”
免予神情淡然,“不管她。”
剛說完,江楓便嗷嗷嗷慘叫起來,“怎麼突然這麼疼?!”
免予麵不改色的幫她抹藥,“我的藥就是如此,先甜後苦。”
隨後,她抬起頭,淺淺一笑,話語溫柔,“你忍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