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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明到底沒有揍龍。

不過,她看嗷嗷看的很緊。

吃飯帶著,睡覺帶著,就連開會都帶著。

江楓超級無辜。

真不是我想竊聽機密,是你非要給我聽的。

南軍的軍裝是鬆綠色,用以區分餘殊的赤炎軍,和玄朱二色的宣武軍。

李清明一身鬆綠軍裝,脊背筆直,墨發一絲不苟的束起,跪坐在帥帳最前方。

帳簾掀起,陽光正好落在李清明的腿上,眼角淚痣散發著柔和的光澤,整個人說不出的冷傲。

很快,帳下便坐滿了人。

那些人皆鬆綠軍裝,規矩的跪坐在兩側。

“君侯,”副官率先開口,“我等糧草皆存於蒼梧郡城,現在賊子江楓的人馬在城外遊弋,而我等騎兵已儘,現在該如何是好啊?”

他一說完,剩下的人皆默不作聲,看著上首。

他們本來都出去了,被緊急召集回來,發現好家夥,郡城被打了,蒼梧關被搶了,騎兵幾乎全軍覆沒。

不管內因是什麼,這絕對是主帥的失責。

副官繼續言說現在的情況,“而如今蒼梧關被賊子切斷,朝廷的糧草也運不過來,若走東州,則過於遙遠,人吃馬嚼,等到了南州,十層糧草路上就吃掉了七層。”

“若走水路,更是難上加難,賊子製霸薑水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他憂心忡忡,“按賊子的用兵習慣,此時恐怕陸刺史已經被封鎖在城裡了,其他各郡本就對我們陽奉陰違,此時就算有心運糧,恐怕也運不過薑水。”

李清明麵無表情,“抽調所有親衛,組成騎兵,由李良率領。”

李良是她的親衛長。

眾將張了張嘴,沒人敢拒絕。

雖然沒了親衛,他們的安全會受到影響,但是他們隻敢心裡腹誹,因為這的確是唯一的辦法了。

除非他們想從賊。

江嗷嗷龍屁股坐在地上,龍爪正扒拉著自己的jio,尾巴無意識的一甩一甩。

發呆摳腳.jpg

眾人之前都對它看了又看,到底是畏懼李清明的性格,沒敢太放肆。

李清明繼續下命令,“李良負責護送糧草。”

“而我們,”她環視一圈,眼神冷冽,“全力攻打蒼梧關。”

“能不能吃飯,就看你們能不能打的下來了。”

南軍雖然監視魔土,但是畢竟兵員主力是在南州,有宣武軍奪人,南軍滿編時也才五萬人。

帝國禁軍要護衛京城,野戰軍都因為北地邊釁,常年駐紮北州,所以南軍沒有分兵的資本。

如果她手上有十萬人,她早就捏死那兩支騎兵,再分兵攻打魔土本土。

“修整一天,明日傍晚發動總攻,白天你們輪流帶人佯攻,務必使她們不得安歇!”

李清明說話向來簡潔,說完就結束了。

如果不是情況特殊,她以前下命令根本不會開會,直接征調就行了。

人都離開後,江楓看見,她又繼續看輿圖了。

偷偷撇了撇嘴,江嗷嗷繼續低頭摳腳。

書到用時方恨少,龍技到用的時候才恨沒早學。

她正在學一個通用龍技,學成了就能和趙襄她們裡應外合了。

******

江嗷嗷巨惆悵,她一點都不想天天看李清明的臭臉。

偏偏李清明半步不給她離開視線,她連覺都不睡,要麼在處理軍務,要麼看與圖。

江嗷嗷看著帳外的夜色,想念自己柔軟的大床,還有柔軟的季餘眠。

快了,等她解決南州,就能抱著自家眠眠睡大覺了。

明天,明天精神力肯定能延伸到關內。

希望趙襄能識趣點,早點發現。

*

趙襄循著感知,離開了府衙,來到了一戶家裡的水井旁。

她感覺到很微弱卻又很囂張的文氣波動。

看了一會看不出來問題,趙襄打了盆水上來。

果然看見文氣來源,那水竟然擰成了波紋,漸漸化為一行字。

大楚興,陳勝王。

趙襄蹙眉。

什麼玩意?

那水波又撫平,再度凝字。

‘我沒事,李清明日夜盯著我,她不會殺我的,你們不用擔心。’

看到這裡,趙襄哪還能不知道是誰。

她頗為無語,“那你準備怎麼辦?”

水波再度化開。

‘先守著,李清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軍內矛盾重重,且兵無戰心,她肯定打不下來蒼梧關,我擔心的是帝國。’

‘首輔要是把禁軍派來就完了。’

‘二十萬禁軍也許沒有,十萬八萬肯定有,就算派來四五萬,我也得棄關逃跑了。’

‘這次難點就在於首輔。’

“我已經派人去探知消息了。”趙襄道。

‘那不夠,咱得先發製人,讓人打在臉上再想辦法接是最愚蠢的行為。’

‘我這有點東西,我想辦法弄出去,你找人來拿。’

江楓走之前,準備了很多好東西,都在嗷嗷身上,結果誰知道她居然被抓了。

翅根到現在還被綁著呢。

‘對了,彆把水端走,我隻有這麼點距離啊!再遠我就肝不動了!’

“你還有文氣?”趙襄十分新奇的道。

‘葉瑜的,她不準備成聖,言出法隨都當成技能書用呢,我撕了一大堆隨身帶著。’

趙襄臉色複雜。

立功立言立德,其中立言算是最容易的一項了。

任何一個有誌向的治國,都乾不出撕自己書這種事。

‘你想辦法和葉瑜聯係,讓她派老夏過來鎮場,否則隻有你們兩個在,我怕軍心不穩。’

趙襄麵無表情,“知道了。”

*

江嗷嗷霸占了李清明的床,睡得四仰八叉。

當然不是李清明寵龍,而是這貨根本不睡覺。

攻城很不順利。

哈哈,當然不順利了。

蒼梧關堅固,五千人剛好能最大化利用關卡,攻城時,城門上最大也就能站幾百人,李清明根本沒法利用自己的人數優勢。

而且蒼梧關依山而建,李清明也圍不了,五千人就能把她堵到天荒地老。

宣武軍本身就實力強勁,又有老將餘殊坐鎮,軍裡還有個治國查缺補漏。

而李清明一個人,狀態特差,幾乎堪稱山窮水儘。

之前稅銀就已經戴罪,如今雖然封侯,但是聲名到底有汙。

且南軍出自南州,如今的南州難民遍地,軍心惶惶,後路又被堵住,軍中糧食吃一天少一天,李清明若能帶著他們打過去,江楓才叫吃驚呢。

那她就不叫李清明了,叫軍神兵仙在世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江楓悄咪咪抬頭。

天色還沒亮,帳中伸手不見五指。

但是她現在是龍,視力好的很。

她看見,李清明依舊直挺挺的站在輿圖前,神情晦暗不明。

江嗷嗷已經在她床上睡了五晚了,她五天一次眼都沒閉。

要麼是在開會,要麼是直接上戰場指揮或者帶頭登城,要麼嘛,就是在輿圖麵前沉思。

一站能站一夜。

江楓有點擔憂。

她覺得事情麻煩了。

她的布置已經把帝國嚇退了,蒼梧關不會有危險,但是李清明……

江楓懷疑她如果輸了,會直接自殺。

“君侯~”

賬外傳來極微弱的聲音。

李清明聲冷如鐵,有沉著了一夜的沙啞乾澀,“進來。”

副官撩起賬簾,看見女子削瘦挺拔的背影,陡然有些辛酸,險些落下淚來。

“君侯,三更了,明日我來上陣,你要不要睡一會……”

李清明:“我不困。”

副官輕手輕腳的點起油燈,賬內終於有了光芒,賬外的涼風吹入,油燈一晃。

副官連忙放下賬簾,看向床榻。

床榻上小龍趴在那裡,睡的香噴噴,四仰八叉,嘴裡還在流口水。

他這才看向李清明,欲言又止,“君侯……”

李清明回過神,那雙冷淡的眼眸,已經布滿血絲,一向整潔乾淨的軍裝,也沾了許多塵土。

她負手轉身,皺眉道,“有話就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副官深吸了口氣,“君侯,你想過未來嗎?”

江嗷嗷一邊裝睡,耳朵豎的老高。

李清明嗤了一聲,頗為自嘲,“未來?”

她聲音很低,但是江楓也聽見了。

副官:“我們如果打不下蒼梧關,君侯何去何從?”

李清明陡然抬頭,眸光銳利至極,“你想投降?”

副官搖頭,“不,我跟著君侯,君侯去哪,我就去哪。”

李清明看了他很久,才緩緩收回眼神,“你有建議?”

副官:“君侯,攻城五日,中軍傷亡兩千,其他各部傷亡近五千人,可是我們在城頭都沒站住超過兩個時辰。”

“軍中現在人心思異,已經在暗自商量著什麼了。”

“商量什麼?投降?還是跑?他們跑得掉嗎?”李清明哂然。

副官:“我不知道。”

“他們在躲著我,”副官道,“所以我才斷定,他們恐怕已經做好了準備,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采取行動了。”

他鼓起勇氣,“君侯,我們該早做打算了,是降是走,都看君侯了。”

“走?”李清明哂笑,不知道在嘲笑自己,還是嘲笑彆人,“往哪走?”

“敗軍之將,除了戰死沙場,還有彆的選擇嗎?”

副官大著膽子道,“我們就算離開,朝廷也未必會治君侯的罪的。”

“現在朝廷四麵楚歌,處處用人,君侯困守蒼梧,本身就被他們拋棄了,之前蒼梧關守將就克扣我們糧草,足以證明朝廷的態度,所以君侯放棄也大可不必有什麼負擔。”

“如果君侯回去,就算不能成為一軍主將,也絕不會被閒置,以君侯的才能,遲早能再起鯤鵬。”

“我們如果決定走,”他語速很快,“那我們不如化整為零,直接就地解散,化為流民亂串,有陸刺史她們在,短時間魔主無法掌握南州,我們四處為寇,敵來便隱入山林,敵走,就攻打村鎮,需要的時候可以再度合力,攻打縣城,奪取糧草。”

“得不到的,就燒掉,”他眼眸狠厲起來,“而且人數一少,目標就小,因糧於敵,我們反而更有發揮空間。”

“她們反而會被我們逼的疲於奔命,若有時機,說不定我們還能再度反攻。”

李清明點了點頭,“蒼梧多山,到時候我們就像蝗蟲一樣,她們的確抓不住我們。”

“你還沒說,到時候我想跑也很容易是吧?”

副官激動了起來,“對,君侯實力高強,隻帶著親衛,去哪裡都容易,甚至我們不走關卡,翻山過去也行。”

“君侯如果介時不想從軍,在中州隨便尋個地方歸隱也是好事。”

他情緒激動,就差跪下來求她了,“君侯,我們走吧。”

李清明看著他,眸光淡漠,一言不發。

江楓好懸直接蹦起來。

這是她最不想看見的結果了。

現在南州已經很慘了。

如果再有兵禍化匪,僅剩的那些百姓估計也要遭殃了。

大旱,兵災。

副官所說,什麼因糧於敵?

不就是搶劫嗎?

搶劫那些在旱災中苦苦掙紮的百姓,奪取她們最後的食物,亂軍失去約束,攻打城鎮,到時候是什麼光景,江楓想想都能想得到。

其心可誅。

李清明沒有開口。

副官與她直視了許久,才澀然低頭,“君侯,如果不願意如此,其實我們還可以投降的。”

“君侯曾經跟隨過魔主,我相信君侯過去,魔主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君侯,我們早做打算吧……”他目光看向女子的腰部。

那裡裹著紗布,至今依舊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味。

“都怪我,我隻擅長箭術,不擅長攻殺,否則也不會讓餘賊那麼囂張!”副官語氣澀然。

君侯每日都親冒矢石,與前鎮東激戰,卻被那無恥的治國偷襲,被前鎮東一劍削中,當場墜下城牆。

武者的體質,她現在依舊能提劍上陣,但是……

副官滿眼苦澀。

現在天氣炎熱,君侯還天天上前線,真元用的比水還快,她用什麼溫養傷口?

紗布換了一卷又一卷,但是君侯卻毫無反應。

該提劍上場,她還是提劍上場。

既然明知不可為,為什麼還硬要為之呢?

跑也好,投降也好,實在不行也能化整為零繼續戰鬥啊。

李清明嗤道,“如果我不想呢?”

她憑什麼要投降?

她為什麼投降?

這種恥辱一次就夠了,她不會再經曆第二次的。

“君侯!”副官苦苦哀求,“那我們就堅壁清野,化整為零,就算魔主得到了蒼梧,也隻會得到一個爛攤子,這樣我們也算戴罪立功,介時朝廷也不會對君侯如何……君侯,請早做打算……”

他都快磕頭了。

李清明唇角勾起涼薄的諷刺,“那我們是兵還是匪?”

“可這是魔主的地盤,是敵占地!”他下意識道。

看出她的表情,他又改口道,“那我們可以隻搶夠我們吃的糧食,隻搶大戶,不殺百姓……”

“這樣魔主也會疲於奔命的。”

副官還要再勸,卻聽女子咬字清晰,一貫清冷的嗓音如同三月冰雪,沒有絲毫溫度。

“死不為匪。”

“君侯……”副官苦苦哀求,“那我們走吧,他們就讓他們投降吧,君侯也不算為難百姓,也沒有虧待將士,也不用受到魔主的侮辱,三全其美啊君侯……”

“我們可以去中州,去東州,去北州,去哪都行。”

李清明:“可我不想走。”

“那我們可以等戰亂平定之後,再偷偷回來隱居,”副官振奮道,“君侯是九階強者,沒有什麼地方是去不了的。”

“我不想走。”她再次道。

“那也可以就地隱居,君侯說明了不想再打仗,魔主應該也不會怪君侯的,”副官死不放棄,繼續勸說,“介時君侯還在故土,也不算離開。”

李清明輕歎了口氣,“好了,你先出去吧。”

“君侯!”副官哀聲磕頭道,“君侯,你就寬寬心吧,戰敗乃兵家常事,沒什麼特殊的君侯……”

她毫不留情的將副官轟了出去。

江楓不知何時已經坐了起來,她滿眼凝重,看著眼前的女子。

嚴格來說,李清明每日換紗布,幾乎都在她眼前換的。

欲言又止,江楓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突然後悔了。

誠然,李清明做南軍主將,對她來說利益最大化。

換成其他人,像副官剛剛那些提議,其他人為了不被朝廷治罪,恐怕迫不及待的就答應了。

但是李清明就不會同意。

可是……

她不想李清明死啊。

江楓愁眉苦臉起來,龍鱗都快戳一塊了。

怎麼辦啊。

它不禁爬下床,來回踱步起來。

龍寶寶咚咚咚的聲音惹得人煩躁,李清明本想無視,卻不得不皺眉回過頭,“你走什麼?”

地麵黃土飄揚,被龍寶寶踩出一連串腳印。

江嗷嗷眼睛一亮,“嗷!”

它指著李清明的腹部,“嗷嗷嗷!”

李清明莫名其妙,然後很乾脆的將它扔了出去。

帥帳拉上了。

江嗷嗷:“?”

完了。

江楓心中一沉。

李清明都不限製它行動了,說明她已經有了決定了。

這狗脾氣,江楓氣的直咬牙。

龍寶寶咚咚咚的在帳外亂跑,試圖吸引她的注意力。

奈何那賬簾如同被釘起來一樣,死活沒動靜。

反倒是其他人被她吵醒了。

睡眼惺忪的人問道,“要不要報告君侯,這龍崽子怎麼跑出來了?是不是想逃跑?”

有人已經清明了眼眸,眼神閃爍起來。

看見江嗷嗷往外跑,他立刻跟了上去。

江楓警覺的回過頭,做出猛獸撲擊的姿勢。

她準備回去,聯係葉瑜趕緊把她身體送過來。

光嗷嗷在這裡,李清明是不會理的。

想說服李清明,非她本體不可。

但是,它離開了李清明視野,就得擔心彆的危險了。

畢竟嗷嗷才七階,還是珍貴的龍寶寶,難免有人想打它的主意。

那人討好的拱了拱手,“龍大人,我可以幫你解開繩子。”

江楓一愣。

好家夥,這就是投降派?

她沒放鬆警惕,卻也想解開繩子,畢竟跑回去哪有飛回去快。

那人果真是想討好它,但是幫它解開繩子的時候,他下意識望向四周,尤其是帥帳的方向。

好一會他才小心翼翼的將繩子解開,“我叫xxx,請龍大人一定要記得。”

江楓臉都沒給他一個,轉頭衝向高空。

媽個蛋,救命如救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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