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琰憤怒極了,江楓都做好了她要送上門的準備了,誰料她居然忍下來了。
“我要是不哭呢?”
江楓真誠的建議道,“我可以幫忙。”
許琰臉抽了抽,冷聲道,“那我要是不要你幫忙呢?”
江楓遞了個眼神給許子圭,讓她繃住臉。
她揮了揮手,南安王和王後被人押了出來。
兩人頗為狼狽,但是還算乾淨。
許琰眼睛都直了,“阿娘!阿爹!”
“江子歸,你不當人子!”
看著女兒憤怒的模樣,南安王與王後立刻心疼了,交口安慰了起來。
“我們沒事,彆生氣。”
“魔主也沒怎麼為難我們。”
最終,江楓遞給許琰一筐子洋蔥。
許琰青著臉接過洋蔥,心間非常屈辱。
憋屈著憋屈著,也許是手上洋蔥太辣了。
她剝著剝著就淚流滿麵了。
季餘眠看的十分欣喜,笑容漸漸燦爛了起來。
那容顏,幾乎是瞬間,天地都明媚了起來。
江楓看呆了一會,“你看著她,記得不許獨吞,我有一半啊。”
季餘眠眨了眨眼,然後嫌棄的揮了揮手,“快走。”
江楓看她眉眼飛揚的模樣,又叮囑了兩句,才拉著許瑕離開。
許瑕一派無事發生的表情,“怎麼了?”
江楓看著她的表現,隻得拍了拍她的肩膀,沒再說什麼。
“趙襄和餘殊那邊忙,你就留在這裡幫她們吧。”
“哦。”
江楓看著她,欲言又止。
許瑕不是孤兒,與孤兒無異。
小時候,第一次遇到她,是看見她奶媽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強行拖著她往外走。
小時候的許子圭太可愛了,粉雕玉琢的。
小許瑕一邊哭一邊喊餓,但是那個刁仆卻充耳不聞,硬拖著她要關她,不給她出門。
當時許瑕隻是餓的自己出來找吃而已。
那時候江楓認識季餘眠不久,跟她在府裡瞎晃,就正好看見了。
看見了,江楓當然看不下去了。
小時候的許瑕,可以說是江楓養活的。
因為王府對這個庶女的厭惡,恨不得她自生自滅。
後來江楓每次離開,許瑕都眼淚汪汪的,生怕她下次不來了。
剛剛那父母慈愛,女兒孝順的場景,對於許瑕來說,實在是……
許瑕笑著道,“還有什麼?”
江楓:“……沒什麼。”
她回過頭,“說點正事,比如你什麼時候齊家?”
許瑕的笑容瞬間就維持不下去了。
她愁眉苦臉了起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聖人真的太不人性化了,”她嘀咕,“這要是沒有喜歡的人,豈不是一直得卡在修身這一境界上?”
“聖人?”
“對啊,”許瑕抱怨,“文人的修煉體係,在聖人出現之前,是沒有的。”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些都是聖人開創出來的。”
她又稍微不太篤定的樣子道,“反正肯定是聖人發揚光大的。”
江楓出主意,“所以我說,先把那人綁了試試看,說不定能成呢?”
許瑕很猶豫,“可是這樣,不太好吧?”
“隻是假結婚而已,又不是真的,先試試看對不對?”
趙襄拿著書卷從屋裡出來,聽到她們的話,不屑的嘲諷道,“誰跟你說齊家要結婚的?”
她負著手問道,“我和葉瑜結過婚嗎?”
許瑕猛然抬起頭。
江楓也愣了,“對哦,我怎麼沒想起來?”
許瑕恍然了片刻,然後轉頭埋怨,“都是你,天天和我說要成婚成婚成婚,我就以為一定要成婚才能齊家的!”
江楓摸了摸腦袋,頗為委屈,“我一直以為要結婚才能齊家來著。”
許瑕一臉懊惱,垂頭喪氣的,明明白衣翩翩秀美絕倫,卻喪的像個落水狗。
趙襄毫無同情心的嘲諷,“一葉障目。”
她看向江楓,“李清明醒了,你再不回去,銀狼就堵不住她了。”
江楓:“她可終於醒了……”
聽到後半句,江楓笑容一僵,“她又想乾什麼?”
趙襄聳了聳肩,“你自己去問。”
江楓思慮了一會,“也好,這裡就先交給你們了,老李在廣平,老陳在玉林和零陵,南安和沐郡就交給你和餘殊了。”
“先穩住形勢就行了,等我帶大部隊來。”
“至於蒼梧,守住蒼梧關就行了,其他的以後再說。”
“在葉瑜來之前,協調全州進度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她們都是武者,難免有的時候掌握不好分寸,”江楓道,“我把子圭留給你。”
餘殊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不怎麼靠譜的樣子,但是江楓卻覺得不然。
她之前鎮東當了四年,一點紕漏都沒有。
甚至前世一點風聲都沒有。
堂堂四鎮,毫無風聲,就那麼帶著她的小金庫,消失的無影無蹤。
江楓後知後覺的發現,乾蛋,前世李清明人去哪了?
怎麼也沒有她的信息?
她人呢?
人呢?
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毫無波瀾的消失了。
難道是跟著餘殊一起私奔了?
淦。
江楓敲了敲腦袋,還是沒想起來。
變成鬼魂之後,意識到底是比不得為人時那麼清醒,她隻能就著最深的執念,關注想關注的人。
其他人她都隻能模模糊糊的被動接收消息。
比如她就完全不知道葉瑜後來去哪了,是生是死。
子圭也好似沒有任何消息,就那麼消失了。
趙襄也是如此。
季黯就更彆提了。
趙襄:“發什麼呆?”
吐出一口氣,江楓好奇的轉頭問道,“要是我死了,你們會乾什麼?”
趙襄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死了就死了,那我當然去彆的地方玩了。”
她故意哼出鼻音,“指不定能遇到一個優秀的命定主公呢。”
江楓當即給了她一個白眼,“沒有了,彆想了,本魔主天下無雙!”
她下巴揚的高高的。
趙襄嗤之以鼻。
*
“你回來了。”墨白朝江楓點了點頭。
江楓看了眼院子,又看了眼坐在牆頭的黑衣女子,露出了感激的表情,“墨白你真是太好了!”
墨白怔了怔,然後無奈彎眸,“我看銀狼製不住她,就順手幫了一下。”
她跳下院牆,“你來了,我先走了。”
說完她溫和的朝江楓點了點頭,就負手離去了。
江楓沉住氣,推開了大門。
穿著中衣的女子淡淡抬眸。
空氣陷入沉滯。
七月底,八月初,正是最熱的時候,更惶況是今年。
女子坐在床沿,額頭也滿是汗,鬢角濕潤。
僅僅三天,她虧空的元氣自然養不回來,臉色依舊蒼白。
脖子和腰腹都包著乾淨的紗布,但是江楓定睛一看,卻看見她腰間隱約的殷紅。
臉抽了抽,江楓道,“我聽說你又想跑?”
李清明冷冷的看著她,一言不發。
江楓拉開椅子,坐在她對麵,“我覺得我們需要談談。”
李清明終於回過神,淡淡直起脊背,坐在床沿,姿勢非常標準。
雖然眼神依舊冷漠,仿佛在說‘你媽死了’,但是她的姿勢卻顯得非常尊重。
嗯,這是李清明的習慣。
她就是這麼雞毛。
“清明,我承認我的錯了,”江楓一臉真誠,“你也原諒我了,你看,我們能不能直接跳過那些虛禮,直接……”
李清明臉色沉下來,直接打斷她,“什麼原諒?你在說什麼?”
她淡漠道,“敗軍之將,魔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不過,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恕在下不會改換門庭。”
說著,她閉上眼,“魔主還是不要浪費如此好藥了。”
江楓一臉驚愕,“你想耍賴?”
李清明離她遠了點,“我不懂閣下在說什麼。”
江楓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說原諒我的!!!”
李清明:“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江楓:“我錄音了!”
李清明:“?”
江楓朝外喊道,“嗷嗷,過來!放技能!”
嗷嗷咚咚咚走過來,一道華光出現在兩人麵前。
這倒不是通用龍技,其實是小龍聽不懂課程的時候,用來記下來複習的小技能。
一般存儲極限是半個月,而嗷嗷是小龍,最多隻能存五天。
還好李清明醒得快。
“原諒……”
那嗓音低微的幾乎聽不見,一聽就知道是人彌留之際的話語。
那個時候李清明的意識已經幾乎消散了,她是真的不想跟江楓計較了。
江楓是這麼猜測的。
但是這不妨礙她拿來做文章啊。
李清明是死活都沒想到還能這樣。
她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青了再白,深恨自己死的不夠徹底。
她當時怎麼就順著江楓的話說呢?
她應該死也不鬆口的。
但是她當時真的以為不會再有明天了,也懶得再去計較什麼了。
誰知道這樣江楓都能把她救回來。
青青白白的臉色,江楓看的很歡樂。
這錄音對彆人是沒用的,比如餘殊趙襄那種。
她們皮厚不怕。
但是像李清明許子圭這種人,是做不到無視的。
過了一會,李清明終於吐出一口氣,她甩了甩,又甩了一下,皺眉,“放手。”
“不放,你承認了沒有?”
李清明斂下眼眸,淡淡道,“承認了,放手。”
江楓這才鬆開手。
下一瞬,李清明問道,“閣下還有事嗎?”
江楓啊了一聲。
張口閣下閉口魔主,這才不是原諒!
李清明眼神淡漠,克製又疏離,一身雪白的中衣,身量修長,脊背挺直。
她淡然的問道,“請問魔主,我可以離開嗎?”
江楓啊了一聲。
“我是你的俘虜還是客人?如果是客人,我能走嗎?”
江楓又啊了一聲。
李清明完全無視了成為啊啊工具的她,依舊自說自話,“若我不願意為魔主效力,魔主待如何?”
江楓看著她的臉,突然又咬牙切齒了起來。
淡漠壓抑,強行冷靜。
還不如剛剛冷嘲熱諷的樣子呢。
好歹情緒是真實的。
江楓敗退,“算了算了,你彌留之際,說的話當不得真,還是彆原諒我了。”
李清明瞬間翻臉,嗓音涼薄而諷刺,“那你還不快滾。”
江楓瞠目結舌之間被她一腳踹斷了椅子腿,一記毫不留情的真元將她轟了出來。
眨眼她就站在了門外。
風蕭蕭兮易水寒,魔主被趕出門外兮心好煩~
看著禁閉的門,江楓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整理語言,忘記說啥。
“清明……我們還是談談吧……”她扒向窗子。
女子冷漠的看了過來,“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她道,“敗軍之將,無用之人,魔主還是不要在我身上使力了,你會後悔沒讓我死的。”
江楓長歎了一口氣,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她就知道,以李清明的性格,不可能那麼容易消除隔閡的。
她本就心思敏感。
說不定四年前的事情還記在心裡呢。
更彆提後來江楓猛如虎的操作了。
她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我先去和葉瑜報道,晚點再找你秉燭夜談。”
“滾。”
這一路江楓長歎短噓,背著手就像蹣跚的老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