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時間轉瞬即過。
這兩日,戚柒過得很平靜。裴靖沒有回來,這讓戚柒沒有那麼慌張不安,隻是到底還是提著心。
直到這晚,嚴真準時出現。
她依舊身著黑色勁裝,腰肢纖細,身材修長,背著一個小包袱,跳進了戚柒的屋裡。
“小七,你想好了嗎?”
戚柒早就收拾好了東西,一直坐在床上等著嚴真。
見她終於來了,戚柒立刻鬆了口氣,忙道:“我收拾好了,我們走吧。”若是可以,她自然不想離開這裡,畢竟這個家有太多她舍不得東西了。
但是如果繼續留在裴家,做裴靖的禁臠?
戚柒更不想,她不希望有朝一日,會與裴靖拔刀相向。倒不如趁早離開,至少這樣一來,彼此心中還會存有一些美好。
戚柒給裴錦和裴裕都留了信,她不敢當麵去與兩小道彆,隻能不告而彆。她這一走,也不知這一生還有沒有相見的機會。
想到此,戚柒的心中有些低落。
“舍不得?”嚴真注意到她的失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若是真舍不得,不如就留下來吧?”
戚柒搖了搖頭,笑道:“不了,我們走吧。”說著,她再也沒有回頭,跟著嚴真從窗戶上跳了出去,然後爬上牆出了裴家。
她站在原地,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這個小院,沉默片刻,終是再次轉頭,大步離去。
兩人直接出了城,到了城外,嚴真打了個口哨,一匹棗紅色的馬很快便跑了過來。
讓人意外的是,紅馬身後還跟著一匹黑色的馬,馬上坐著的竟是秦業。
“秦大哥?”戚柒疑惑。
秦業翻身下馬,上下打量了她一圈,見她似乎比之前消瘦了一些,眉頭微微蹙緊。隨即,目光又掃到了她脖子上的傷痕,眼中怒意閃過。
“這是裴靖做的?”
戚柒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秦業問得是她脖子上的傷口,搖頭道:“怎麼可能,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傷的。”
那分明是刀痕,怎麼可能那麼巧傷到脖子?
秦業眸色暗沉。
戚柒怕秦業繼續追問,忙道:“秦大哥怎麼來了,你是來送阿真的嗎?”她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個理由了。
“說起來,阿真你為什麼要選擇晚上離開?”戚柒看向嚴真。雖然兩人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戚柒也多少對嚴真有了些了解。
嚴真性格爽直,為人光明磊落,直來直去。她之前沉浸在與裴靖的糾葛中,便沒有想到這一層。如今出了裴家,頭腦倒是清明了許多。
秦業還沒回答,嚴真便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著兩人,笑道:“他當然不是來送我的,自然是為了你而來。”邊說,她邊對嚴真眨了眨眼。
“畢竟美人要走了,不多看幾眼,豈不是虧了?秦大哥,你說是吧?”
秦大哥三個字,她微微加重了語氣,眼中笑意盈盈。
秦業輕咳一聲,沒理她,而是對戚柒道:“邊關清苦,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秦大哥不問我為什麼要去邊關嗎?”戚柒沉吟半晌道。
秦業伸手想摸摸她的頭,但手動了動,終究是收了回去。
“你不願意說,我自是不會逼你。”秦業溫聲道,“等你什麼時候想說了,隨時都可以告訴我。”
“去了邊關也不要怕,遇到困難就寫信告訴我。”秦業仔細叮囑道,“不要硬撐知道嗎?”
戚柒鼻頭微酸,重重點了點頭道:“嗯,我知道的。”
“說完了沒?”嚴真倚著紅馬,意味深長的道,“若是這麼不舍得,不如就接回家吧。”她笑看著秦業。
秦業瞪了她一眼,嚴真沒當回事,臉上笑意反而越發濃,“我說得可是實話哦,畢竟這一走,也不是何時才能見。大男人,那麼磨嘰乾什麼?”
“閉嘴。”見她越說越離譜,秦業沉聲打斷她的話。
戚柒莫名覺得有些不對勁,嚴真不是秦業的義妹嗎?怎麼兩人之間的氣氛如此奇怪?
還有嚴真說得那些話,也太讓人誤會了。
戚柒忙道:“阿真,可不能胡說。我與秦大哥沒什麼的,若是這話被秦大哥的未婚妻子聽到誤會了如何是好?”
這話一出,頓時一靜。
秦業與嚴真對視了一眼,不知怎的,兩人都有些尷尬。最後,還是嚴真先開口道:“小七,我要給你坦白一件事。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哦。”
戚柒點頭:“你說,我當然不會生氣。”
嚴真抓了抓頭,乾巴巴的道:“其實……我就是那個未婚妻。”
“哈?”戚柒驚得瞪大了眼睛,“你們不是義兄妹?”
“我當時也是怕你誤會,所以才說是義兄妹的。”嚴真忙解釋道,“不過你放心,我與秦業那是清清白白的,你可彆誤會啊。”
她怎麼會誤會,而且就算誤會了也沒什麼吧。
“可我聽說國公府正在為你們籌辦婚事,你們……”餘下的話戚柒沒說,但其中的意思都明白。
嚴真聳了聳肩,無所謂的道:“就是你想的那樣,我要逃婚!”
戚柒看了看嚴真,又看了看沒什麼表情的秦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與秦業在此之前從未見過麵,就憑多年前的婚約,怎麼可能結為夫妻?”嚴真看向秦業,推了推他胳膊道,“你說是吧,未婚夫?”
“既然都不想成婚了,嚴姑娘還是喚秦某名字吧。”秦業皺眉,不著痕跡的看了戚柒一眼,見她沒什麼反應,心中不由微微一歎。
嚴真注意到他的眼神,突然湊近他,輕聲道:“機會難得,你可要好好把握。”
秦業沒說話。
“你們在說什麼?”嚴真是秦大哥的未婚妻,現在秦大哥幫著自己的未婚妻逃婚。戚柒被這個爆炸性的消息震了好一會兒,才算是回過神來。
秦業立刻拉開了與嚴真的距離道:“沒什麼,時辰不早了,你們啟程吧。”
“嗯。”戚柒點頭。
嚴真挑了挑眉,翻身上了馬,又拉著戚柒上了馬,讓她坐在她身後。她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秦業,意味深長的道:“時間不等人,有時候錯過可是一輩子。”
“大男人嘛,該乾脆就乾脆,秦大人,您說是不是?”
戚柒不懂二人在打什麼啞謎,也跟著嚴真看向了秦業。
“走吧。”秦業抿了抿唇,“你們路上小心,小七,到了邊關便寄信回來。”
“嗯,秦大哥,你也保重。”
嚴真搖了搖頭,提高音量對戚柒道:“抓緊了!”
話音剛落,她便策馬狂奔而去。
清涼的月色下,那那匹棗紅色的馬越來越小,很快便再也看不到了蹤影。
秦業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那一馬兩人再也看不到,這才轉身。
他走了幾步,突然出聲道:“裴大人既然來了,怎麼不現身?”
話音剛落,一個修長的身影便從暗沉的夜色中走了出來。他還穿著官袍,穿戴整齊,麵沉如水。
“秦大人可真是讓人刮目相看,竟然親手送走自己的未婚妻。”裴靖唇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不知鎮國公若是知道了,是什麼反應?聽說,鎮國公已經向陛下請求賜婚。秦大人如此做,不怕傷了鎮國公的心?”
秦業笑了笑道:“秦某的家事,便不需裴大人操心了。”他看著裴靖,眼中銳光閃過。
“倒是裴大人如今炙手可熱,聽說媒婆差點沒踩爛了裴家的門檻。”秦業漫不經心的道,“裴大人也不小了,如今又功成名就,正該娶一位美嬌娘回家紅袖添香。裴大人你說對嗎?”
裴靖冷冷勾了勾唇道:“裴某多謝秦大人提醒,不過裴某已有意中人,隻要她願意,裴某自然會用八抬大轎把她娶回裴家!”
此話一出,秦業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他握著拳頭一步步走近了裴靖,目光陰沉道:“裴靖,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又在做什麼?”
“無需秦大人提醒,裴某自然知道。”裴靖冷聲道,語調不變。
秦業目光越發沉凝,見裴靖一幅理直氣壯的模樣,隻覺得一股怒氣猛地衝向了頭頂。他終是忍不住,狠狠揪住了他的衣領,怒道:“裴靖,你還要執迷不悟嗎?”
“你好好看看她,才回來幾天,便瘦了多少?”
“她不開心,你看不出來嗎?”
裴靖扯了扯唇角,諷刺的道:“所以,秦大人這是心疼了?你讓我不要執迷不悟,那你呢?秦大人可還記得,她現在還是我裴家的人!而你——”
“能娶她為妻嗎?”他眼中的嘲色越濃,“秦大人可彆忘了,你還有個未婚妻,莫非秦大人是想享齊人之福?”
“你閉嘴!”秦業厲聲喝道。
“閉嘴?”裴靖冷冷道,“是因為裴某戳中了秦大人的痛處吧。我卑劣,秦大人也比我好不了多少。你表現得如此重視她,可你又能給她什麼?讓她做妾?”
裴靖眸中極快地生起冷色和怒意。
“那你呢?”秦業沒有被他激怒,反倒是笑了,“你又能給她什麼?娶她為妻?那你可想過,她會被怎樣看待,會承受什麼樣的世俗眼光?”
裴靖扯開他的手,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衣衫,斯文有禮的笑道:“未來那麼長,誰知道呢?”
“時辰不早了,裴某先告辭。”說罷,他不再看秦業,轉身朝城內走去。隻是轉身的刹那,唇邊的笑意頓消,臉色陰沉得嚇人。
袖袍下的手緊握,他猛地閉了閉眼,壓下了內心的暴戾和嫉妒。
她在彆的男人麵前笑得那麼好看、那麼放鬆,可麵對他時,卻吝嗇到連一個眼神也不賞給他,何其殘忍。
每走一步,她對秦業笑靨如花的模樣便越深刻一分。當時,他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壓抑住自己,沒有衝出去把她搶過來,隻讓她對他一人笑。
她脖子上的刀痕實在刺眼得很,想到那晚她眼中的決絕,裴靖的眼中頓時出現了濃濃的血色。
手上的傷口因為過於用力再次崩開,鮮紅的血一點點滲了出來,那疼綿延不絕,似是蔓延到了他的心口。
疼得厲害,疼得他差一點便再也受不住。
裴靖挺直著背脊,一步步朝回走。
他不敢再回頭看,怕自己多看一眼,便多一分舍不得,怕自己……後悔放她走。
他不懂得如何去愛一個人,他隻是再也不願看到她的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