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出息!又不是沒見過帥哥,戚柒你給我清醒點!”她在心裡暗罵自己,麵上力持冷靜。
戚柒輕咳了一聲問:“二弟,滋味如何呀?”
她做好了裴靖發怒的準備,甚至已經在心中想了好幾種懟人的法子,卻見床上那似要被水淹沒的青年抽泣了一聲,低落的道:“很不好,是我錯了,是我太過自私了。嫂嫂若是沒有消氣,可以再來幾次。”
“我沒有關係的,隻要你能消氣,我做什麼都可以。”
聽聽這話,多麼低聲下氣,多麼慘,這般美男子落淚,誰還能硬下心腸呢?
可他是裝的,一定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哪怕裴靖說得如此真誠,但戚柒可不敢輕易相信。
“多來幾次就算了,我可沒有二弟那麼狠心。”戚柒哼了一聲,給他解了鎖,“二弟,走吧。”
裴靖卻不動,隻是固執地望著她,似是要霸占那張床,一字一頓的道:“我不走,你彆生我氣了,我好難受。”
他伸手想去拉戚柒的手,卻被戚柒一掌拍開,白皙的手背上登時出現了紅痕。響亮的聲音讓屋內頓時一靜。
裴靖身子顫了顫,慢慢低下了頭,“對不起。”
他眼睛紅腫著,手背還有了紅色掌痕,戚柒猛地彆開頭不再看,冷著臉道:“還不走?是想我扔你出去嗎?”
這話一出,裴靖終於從床上下來,剛落地,身子便晃了晃。戚柒反射性的想去扶他,可手剛動,卻硬是忍了下來。
他被那藥折磨了十二個時辰,一天未進食喝水,整個人都虛弱得厲害。晃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站穩了。
“快走吧,我要休息了。”她麵色冷漠,“不去從門口走,既然你那麼喜歡爬窗,那就怎麼來的怎麼回去吧。”
“……你好好休息。”
裴靖低落地轉過了身子,一步步慢慢的走向窗邊,又回頭看了一眼,卻隻看到了一道冷淡的背影。
“我走了。”他轉過頭,爬上了窗。
沒人理他。
再沒有留下來的理由,裴靖磨磨蹭蹭的翻了出去。剛站穩,便聽身後傳來一聲悶響。
他轉頭,才發現是窗戶被鎖上了。
今夜確實不是個好天氣,一道閃電突然劃過,雷聲響起,沒一會兒,便飄起了雨。
那雨越來越大,擾人得很。
戚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心浮氣躁得很,腦中時不時地浮現裴靖低落的樣子。
她不由自主的朝窗口看去,目光卻突地頓住。
亮白的閃電劃過,一道熟悉的黑影在白色的窗紙上若影若現,戚柒的心霎時一怔。
那是裴靖?他沒走?
天上的雨下得越來越大,一滴滴落在那黑影上,一聲被壓製的極低的咳嗽聲響起,下一刻戚柒透過窗紙,便見那人猛地捂住了嘴。
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她倏地背過身去,索性不再看。
不要被他騙了,他肯定是故意裝得這麼慘讓她心軟的!
戚柒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可偏偏就是睡不著,那王八蛋慘兮兮的樣子在她腦中一直循環,她不想看都不行。
雨那麼大,裴靖又正是虛弱的時候,這般淋下去,怕是真的會生病。哪怕要整治他,她是不是應該換種方式?讓裴靖早點回去或是進來?
不行,這樣做了,那豈不是如了他的意。
戚柒咬著牙,心中猶豫不決。
“裴大哥,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裡淋雨啊?”正這時,文奇的聲音突然響起,“哎呀,你臉色好白,快快快,快進來,莫要著涼了。”
“我……”
“有什麼話進屋再說,裴大哥快進來。”裴靖剛說了一個字,便被文奇打斷,硬把他拖進了屋子裡。
戚柒鬆了口氣。
這下好了,她也不用糾結了。戚柒打了個哈欠,困意終於襲來,窗外的雨聲似乎也沒有那麼惱人了。
她閉上眼,沒一會兒便睡著了。
這頭,文奇拉著裴靖進了屋子。他見裴靖臉色白的很,便忙給他倒了杯熱水,擔憂地問:“裴大哥,你怎麼在小七姐窗戶下站著淋雨啊?”
“我惹她生氣了。”裴靖喝了口水,聲音嘶啞。
文奇動了動唇,到底還是沒說什麼。
正這時,文叔突然走了進來,文奇忙問道:“爹,您還沒睡?”
“年紀大了,覺少。”文叔看了看兩人,對文奇道,“這淋了雨可不能馬虎,阿奇去廚房給裴大人煮點薑湯端來。”
“對對對,喝點薑湯驅驅寒氣。”文奇一拍腦袋,忙跑了出去。
屋子裡隻剩下裴靖與文叔兩人。
“小七脾氣自來好,你這是做了什麼,惹她發了這麼大的氣?”文叔看著裴靖,目光微沉。
裴靖回道:“是我做錯了事。”再多的便沒有了。
文叔倒是沒有繼續逼問他,隻是道:“若是你真的喜歡她,那便好好待她。小七心軟,又太過善良,你彆傷了她。”
“這一生,我都不會傷她。”裴靖鄭重道。當然床上的事情不算。
文叔深深地看著他道:“記住你說的話。”
裴靖笑了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突地問道:“文叔如此關心戚柒,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您的親生女兒。”
沒等文叔開口,他又搖著頭補充道:“也不對,你們兩個長得也不像,文奇與她也不像。”
說著,他便似笑非笑的看著文叔。那雙鳳眼帶著笑意,似是毫無威脅之力,但文叔卻心口一跳。
“不過是投緣罷了,裴大人多想了。”
“裴某倒是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可是,”裴靖驀然沉下了臉色,壓低了聲音,“可這次去買千年人參時,裴某卻聽到了一個秘聞。不知文叔可知北狄有個三王子,他身邊幾年前來了位謀士。”
文叔皺起了眉,問道:“裴大人到底想說什麼?”
“那謀士乃是李氏皇朝的人,”裴靖又恢複了笑意,笑看著文叔,“聽說是從一個島上出來的,而那島上住的便是前朝之人。”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讓裴某驚訝的是,這人竟與戚柒有所牽連。”
文叔倏地抬眼看他。
裴靖似是沒注意到他冷厲的目光,笑著道:“那謀士說戚柒乃是李氏皇朝的遺脈,是毒皇子的女兒,前朝公主。文叔,你說這是真還是假?”
“荒謬!”文叔斥道,“這簡直是天荒夜談,戚柒不過是個孤女,怎麼可能與前朝扯上關係。裴大人,你如此聰慧,不會連這種荒唐話也信了吧?”
裴靖漫不經心的道:“裴某自是不願信,但有時候不是我不信,這荒唐話便不存在了。”
“我更希望這消息是假的。北狄如今已有了亂象,皇位之爭越加激烈,那前朝謀士投入了三王子的麾下,誰也不知他會做出什麼事來。俗話說,無風不起浪,文叔,裴某隻想問你一句,戚柒與李氏皇朝到底有沒有關係?”
他止住了笑,目光幽深的看著文叔。
也不知過了多久,文叔才道:“沒有,沒有任何關係。她,是大衍的人,從始至終都未變過。”
“裴某信了。”半晌,裴靖如此道,“對了,聽說李氏皇朝有一寶藏在外,取之可奪天下。若是真的,這天下說不得便真的要亂了。如今這和平也是用無數人的鮮血換來的,文叔,你說若是戰火再起,這天下會變成什麼樣?”
文叔眉心微蹙。
“薑湯來了。”恰時,文奇端著熱乎乎的薑湯走了進來,笑嗬嗬的道,“裴大哥,快來喝了吧,熱乎著呢。”
他臉上掛著憨憨的笑容,即便已經十六七歲了,但因為被保護得好,眉眼間還尚有稚氣和天真。
若是戰火再起,這般美好的笑容便再也沒了吧。
“多謝阿奇了,辛苦你了。”裴靖一口喝下了薑湯,站起身來道,“時辰不早了,裴某便不再叨擾了,告辭。”
文奇正要開口讓裴靖留下,文叔卻拉住了他,對裴靖道:“裴大人路上小心。文奇,拿把傘給裴大人,送裴大人出門。”
“哦,好的。”文奇抓了抓頭,乖巧的點了頭。
他撐著傘送裴靖到了門口道:“裴大哥,路上注意安全。”
“嗯,”裴靖頓了頓,“你……有時間幫我去看看你小七姐。”
文奇眨了眨眼笑道:“裴大哥你放心,我會的。”
聞言,裴靖再次朝戚柒所在的方向望了望,這才轉身撐著傘離開。雨勢漸小,待到裴靖走到自家時,雨已經差不多停了。
“裴大人臉色似乎不怎麼好啊。”一聲帶著嘲諷的聲音陡然響起。
裴靖抬眼望去,一眼便瞧見了站在不遠處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的秦業,如鷹隼般的利眸寒涼如冰。
秦業一步步走向裴靖,目光在他紅腫的雙眼上頓了一下,悠然笑道:“這般可愛的印子,是小七留下的吧?”
“那解藥,是你給她的?”
“是我又如何?”秦業唇邊笑意更深,卻極冷,“謊言被拆穿的感覺如何,裴大人?眼睛被打成這樣,想必極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