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鏡辭身形一怔。
“她終於發現咱倆不見了。”
萬鬼窟外,莫霄陽哭笑不得地看著圓鏡投影,撓了撓頭:“謝道友……還真夠拚命。”
付南星低哼一聲。
他和莫霄陽來了這裡十多回,回回死在這個節點上。
這次他不出意料重蹈覆轍,莫霄陽其實還能撐得更久一些,但眼看頹勢儘顯,知道剩下的三人撐不了太久,便也放鬆戒備,被一個偷襲送出了局。
“不出半盞茶的功夫,她必然也會敗下來。”
付南星身上痛覺未散,癱坐在一旁的石壁上:“你清楚那兩人的修為嗎?”
“謝姑娘應該在臨近金丹,至於裴公子……”
莫霄陽一時間竟有些犯難,視線定定落在圓鏡上。
他和付南星,起初都沒怎麼把裴渡放在心上。
他從謝鏡辭口中聽過裴渡的名字,之前偶然見了,隻覺得是個漂亮卻孱弱的年輕人,身體很是差勁,不像有多麼渾厚的修為。
後來進入萬鬼窟,自謝鏡辭身死出局,裴渡更是緊隨其後,以極為遲緩的動作,被一個低等鬼物刺穿胸口。等之後謝道友回來,他才沒繼續出岔子。
雖然說出來不太好,可這不是妥妥的小白臉嗎?他之所以還在萬鬼窟裡沒出來,定然是受了謝鏡辭的庇護。
莫霄陽本來是這麼想的。
直到他倆出了幻境,往圓鏡裡一瞧,才終於隱隱品出不對勁來。
那小公子像是刻意壓了修為,雖然一直沒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舉動,一招一式卻顯得遊刃有餘、流暢自在。與其說是謝鏡辭在特意庇佑他……
似乎改成“裴公子在不動聲色為她清理多餘的障礙”,這樣的表述才更加貼切。
“我是真搞不懂了。”
鏡中刀光劍影,付南星看得目瞪口呆:“這兩人是什麼來頭?”
此時的攻勢已來到最高壓,他們身處幻境外,一眼就能看出兩人都已是強弩之末。
裴渡稍微好上一些,謝鏡辭渾身都是傷,劈開抓在腳腕上的妖邪,吐出一口血來。
“她都這樣了,還不出來?我——”
哪怕看一眼她的模樣,付南星都感同身受覺得疼,說到一半,駭然閉了嘴。
幻境裡的謝鏡辭與裴渡,來到了他們曾經抵達過的、在萬鬼窟堅持最久的地方。
幽冥鬼物層出不窮,仿佛要填滿洞穴裡的所有縫隙,謝鏡辭擦乾嘴角鮮血,手中長刀劃出新月般的弧度,身法之快,已勾勒出數道變幻的影子。
身上的血口隨之迸裂,她在搏了命地去拚,生死關頭不容細想,每一次出刀都來自本能。
如同瀕死野獸一樣的本能。
若是常人,就算能達到這樣的速度,也絕不可能忍受得了萬蟻噬心般的劇痛,更何況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聚精會神,在生死一線上求得生機。
原本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聲倏然停下。
哪怕是對謝鏡辭看不大順眼的付南星,也隔了半晌才怔怔道了聲:“……不是吧。”
蕪城並不富饒,鄰裡街坊個個衣著樸素,唯有她好做作不清純,不管怎麼看,都是個被寵大的千金小姐。
他早就做了看好戲的準備,萬萬沒想到……
這也太太太拚了吧。
到頭來,說不定反而成了謝鏡辭看他的笑話。
血光四濺,洞穴裡的鬼物發出聲聲哀嚎,發起最後攻勢。謝鏡辭竭力要擋,卻見身旁一道白影掠過。
裴渡站在她跟前,長劍白芒乍現。
刺目白光頓時填滿整個萬鬼窟,立於中央的少年黑眸深邃,於凜冽劍氣之間,頭一回褪去溫潤安靜,展現出恍如利刃的殺意。
劍氣暴漲,靈壓所及之處皆可為劍,扶搖而起,妖魔邪祟儘散。
莫霄陽眼底戰意驟起。
付南星呆若木雞。
“我靠。”
他怔怔盯了半晌,心底湧起千萬種思緒,到頭來也不過吐出一句:“帥啊。”
*
謝鏡辭和裴渡沒過多久就出了幻境。
裴渡的那一劍耗儘全身氣力,結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無數妖邪的慘叫聲裡,鬼窟之主突然現身,隻用一掌,就把兩人拍離萬鬼窟。
謝鏡辭當了兩回黃瓜,被拍得心煩意亂,加之靈力耗儘,頂著莫霄陽兩眼放光的彩虹屁循環,很快就從玄武境裡退開。
她本來是想儘快回到客棧,好好休憩一番的。
然而還沒走到武館大門,就聽見一道張揚的陌生男音:“喲,這不是裴家小公子嗎?裴家翻了天地大肆尋你……結果居然藏進了鬼域裡?”
惹人生厭的語氣。
謝鏡辭不悅抬頭,正對上對方挑眉一笑。
那是個人高馬大的錦衣漢子,眸中毫不掩飾地挾了輕蔑與不屑。
在他身旁,還跟著個麵色白淨的少年,身著一襲玉白錦袍,腰間的龍虎玉佩價值連城,顯然來頭不小。
謝鏡辭淡淡瞥一眼身旁的裴渡,見他眸光一沉,平直的唇毫無血色。
的確來頭不小了。
裴家三公子的身份……可不是人人都能夠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