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鏡辭心領神會,目光向下,來到他被邪氣劃破的肩頭,耳邊則是少年人清越的聲線:“你莫非要我自己來麼。”
這是篤定的陳述句,完全不容反駁。
乍一聽來,似乎在說療傷擦藥,裴渡卻心知肚明,這是在……讓謝小姐為他脫衣。
她沒做反駁,手指捏住他衣襟。
在靜謐夜色裡,衣物滑落的聲響清晰可辨,裴渡不敢看她,竭力彆開視線,聽見自己心臟越來越響的轟鳴。
外衫被脫下,露出雪白裡衣。
隔著一層薄薄衣物,他能感受到謝小姐柔軟的指尖。
裴渡已經快要羞愧至死。
而對方則眉梢一挑,食指用力,如同剝開閉合的枝葉,輕輕拂落衣襟。
謝鏡辭並未直接把裡衣全部褪下,白衣向下,顯出鎖骨與肩頭上的幾道血痕,她便陡然停了動作。
夜裡的寒風掠過,引得裴渡一陣戰栗。
這種半遮半掩的模樣……
明明是從他口中吐露的要求,少年卻倉惶得手足無措,竭力止住把衣襟往回拉的衝動,半低了頭。
“冷嗎?”
謝鏡辭瞥見他臉上越來越濃的紅潮,雖然也有羞赧,更多卻是難以自製地想笑:“我會輕一點的。”
這也太可愛了。
她決定收回那個“像是狼崽”的比喻,裴渡無論看起來再怎麼凶,本質都隻是縮成一團的貓。
謝鏡辭指尖落下,裴渡應勢仰頭,喉結上下滾落。
他膚色冷白,是常年被關起來練劍的結果,因身形瘦削,精致的鎖骨呈現出流暢漂亮的弧度,道道血痕分布得毫無章法,如同璞玉之上猩紅的瑕疵。
謝鏡辭看得心疼,想起話本子裡的做法,朝他柔柔吹了口氣。
裴渡喉結又是一動。
她的吐息清淺冰涼,卻撩起一片轟然炸開的熱氣,徘徊在他鎖骨之上,來得猝不及防。絲絲縷縷的疼痛竟成了難以自製的電流,順著脖頸間的血管往下蔓延,徑直來到心口,生生發癢。
謝小姐像這樣溫柔地對待他,美好得像是夢境。
心中滿是快要溢出來的喜悅,伴隨著羞赧與怯意,撓心撓肺、橫衝直撞。
……他好開心。
[彆忘了任務哦。]
係統的聲音再度響起:[要不,我再幫你一把,熟悉熟悉流程?]
裴渡聽出了它話語裡的幸災樂禍。
旋即在下一瞬,雙唇便不受控製地自行開合:“記得懲罰麼?”
……不可以。
這種話――
神識又觸碰到那些白紙黑字的字句,裴渡瞬間屏住呼吸。
謝鏡辭抬起頭,露出了茫然的神色:“懲罰?”
她似乎有些印象。
當時在顧明昭的院子裡,她被三人團團圍住,裴渡將她叫去屋外,提起過這樣的字眼。
病嬌陰戾又占有欲爆棚的大少爺……能有什麼懲罰。
她下意識地停下動作。
而跟前的裴渡已然逼近。
他湊上前,鳳眼裡是極致的漆黑,與她隻剩下毫厘之距:“你和那些人關係很好?”
這個小世界過去得太久,謝鏡辭已經記不大清劇情。
她有些緊張,但念及裴渡的性子,還是嘗試著輕笑接話:“怎麼,我同彆人親近,你不高興?你能怎樣懲罰我?”
這是個與劇情相悖的舉動,她雖然印象不多,但記得男主角膽小怯懦,不敢反抗,麵對大小姐的質問,從來都乖乖認錯。
如果做出違背劇本的舉措,把情節帶偏,係統準備的台詞無處施展,應該會全盤作廢。
之所以這樣做,是她想看看裴渡的反應,出於某種彆有用心的逗弄――也隻有麵對裴渡,謝鏡辭才會總是懷著逗弄的心思。
看他彆彆扭扭地臉紅,真的好有趣哦。
空氣裡靜了短短的瞬息,燭火悠悠一晃。
突如其來的力道容不得反抗。被一舉壓在被褥之中時,謝鏡辭猝然抬眼,見到少年人晦暗不明的鳳眸。
……等等。
劇本裡應該沒有這一段吧?
反派注定隻能是反派,氣勢再凶,都不可能真正吃到男主人公,更彆提如此親昵的身體接觸。
她莫名心跳加速,往後一縮。
裴渡麵上蒙了寒霜,脖頸之下的裡衣卻是淩亂不堪,將她壓在床前,顯出彼此相悖的古怪氣質,卻也更為危險且撩人。
她好像……因為那句話,把他惹急了。
難道脫離劇情以後,係統非但不會中止,還會隨著劇情變動,自行更改任務嗎?!
“我高不高興――”
他倏地往下,薄唇貼上她耳垂:“你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謝鏡辭陡然睜大眼睛,有股熱流從後腦勺爆開。
這種台詞……
心裡的小人打了個滾。
這種台詞是怎麼回事啊!
不等她做出反應,識海中便湧來一道洪流。
屬於裴渡的氣息浩瀚如潮,彙入識海,再不由分說地往下,來到四肢百骸,如同堅不可摧的條條繩索,將她牢牢禁錮。
識海之中最是脆弱,謝鏡辭被激得陡然一驚,隻覺身體裡遍布電流,連說話都極為吃力。
她心知不妙,想要逃開,奈何被綁縛得無法動彈,隻能徒然吸一口涼氣:“裴――”
識海裡的禁錮兀地一緊,電流在同一時間滋滋啦啦炸開。
謝鏡辭咬牙,自喉間發出沉重呼吸。
……完蛋了。
裴渡單薄的唇,重重落在她頸間。
她迫於係統,曾用神識束縛過裴渡,也曾將他按在牆上,親吻他後頸。
但當這一切真真正正發生在自己身上……
裴渡,當初對不起。
這絕對是現世報。
伴隨著肆無忌憚的癢,是席卷全身的怯。
躍動的燭火被他劍氣橫掃,不知何時熄滅殆儘,四周沒有光源,唯獨剩下隱隱約約的月色,照亮裴渡棱角分明的臉。
春夜無聲,空餘兩人交織的呼吸,因為距離極近,少年人的每一道吐息,都像裹著熱氣,重重落在她耳膜。
這種氣氛……太奇怪了。
謝鏡辭想動彈,四肢卻被緊緊縛住,因她微小的動作,靈力甚至會驟然緊縮,帶來隱隱的疼,腦子察覺,卻足以讓她感到羞恥。
她總算明白了,麵對裴渡絕不能逞口舌上的威風,逞著逞著,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翻車。
如果上天能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謝鏡辭一定循規蹈矩,做一個唯唯諾諾的小丫鬟。
回旋在耳邊的吐息逐漸加深,她聽見裴渡被極力壓低的聲音。
他耳根紅得像血,口中卻語氣冷然:“叫我。”
謝鏡辭整個身子陷在床鋪裡頭,深吸一口氣:“裴……裴渡。”
夜裡儘是朦朧的暗,空氣裡彌漫著淡淡花香。
謝小姐的聲音繚繞耳畔,裴渡手指微動,漆黑的瞳仁顯出些許亮色。
他真是過分。
謝小姐身體抱恙,他卻要這般作弄她,每句話,每個動作,都讓裴渡無地自容。
可偏生……他又心甘情願沉溺其中,漸漸習慣了這樣的感覺,甚至想要得到更多。
她在叫他的名字。
這讓他覺得一切並非夢裡,正與謝小姐緊緊相貼的並非旁人。
他定是瘋了。
識海裡的字句漸漸消退,裴渡卻並未生出退離的意思,食髓知味,放輕了唇齒間的力道:“還有。”
謝鏡辭察覺到他動作陡然變輕。
遍布全身的靈力卸下力道,不似綁縛,如同輕柔溫和的手,緩緩拂過她的血脈骨骼。這種感受較之之前,竟然更加抓心撓肺,如同水滴落在永遠填不滿的溝壑,讓她想要索取更多。
還有。
她還能叫他什麼。
謝鏡辭試探性開口:“……少爺?”
裴渡動作沒停,自脖頸向上,含住她耳垂,輕輕抿唇。
謝鏡辭脊背一弓。
救命。
她快要死掉了。
除了這兩個,難道她對裴渡還能有什麼彆的稱呼?完全變態的大少爺愛聽什麼,難不成……主人?
這也過於變態了。
謝鏡辭臉上一熱,努力把這個念頭逐出腦海。
溫柔的禁錮無處可躲,她遲疑開口,拚命忍住嗓音裡的顫抖與吸氣:“夫……夫君?”
咚咚。
胸腔裡用力跳了一下。
伏在床前的少年一頓,所幸夜色濃鬱,她看不見對方狼狽的神色。
裴渡沒想讓謝小姐叫這個。
她若是能喚上一聲“未婚夫”,讓他短暫嘗到丁點兒甜頭,想著日後也許能與她結為道侶,那就已經足夠。
他隻想要一顆小小的糖,謝小姐卻送來溢滿整個心口的蜜漿。
許是見裴渡動作停下,渾身靈力倏然散去,謝鏡辭終於鬆了口氣,凝視他的雙眼,又笑著喚了聲:“夫君。”
他在刹那之間丟兵棄甲,心臟爛成一攤泥。
她若是繼續這樣好……裴渡擔心自己會在什麼時候承受不住。
他的身體已經像在被火燒,忍不住揚起唇角。
“……謝小姐。”
心中喜悅難以自製,清雋出塵的少年眼尾染了緋色,俯身而下之際,一縷散落的黑發落在床頭。
裴渡靜靜吻在她鎖骨,力道極輕,如同虔誠的拜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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