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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藺缺所言,祛魔的過程很是難熬。饒是作為旁觀者的謝鏡辭,也緊張到不時屏住呼吸。
藺缺祛魔的法子,是以靈力穿過身體長驅直入,裹挾出其中一團魔氣,再將它緩緩往體外拉拽。
他力道不大,奈何裴渡體內魔氣濃鬱,早已深深滲進血肉,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哪怕是小小的動作,也能引得少年皺緊眉頭。
皺眉和悶哼已是極限,裴渡自始至終死死咬了牙,沒怎麼出聲。
“真是厲害。”
一次祛魔堪堪結束,他已是體力不支沉沉睡去,倒是身側的藺缺奇道:“魔氣能擾人心智,叫人淪為聽憑欲望使喚的怪物。按理來說,像他入魔的這種程度,應該早就沒了理智……真是無法想象,裴小道友究竟是如何在鬼塚撐過來的。”
謝鏡辭聽得有些難受,正色問他:“這樣一來,他體內的魔氣就能減少了嗎?”
“你還信不過我?”
藺缺抬眼笑笑,兀地一摸下巴:“不過今日是頭一回,魔氣突然減少,我的靈力又與他彼此相撞,身體極有可能無法適應――問題不大,好生看管便是。”
一番談論作罷,這人還當真查探了一道謝鏡辭識海,隻可惜她腦子裡風平浪靜,看不出一絲一毫的不對勁。
自謝疏等人回到謝府,就已經入了夜。如今天色已晚,眾人皆是回房歇息,等謝鏡辭第二天睜開雙眼,已然日上三竿。
她一向早起,很少有正午起床的經曆,甫一睜眼,腦子裡浮起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不知裴渡有沒有好些。
……她真是著了魔。
自嘲歸自嘲,路過裴渡房前,謝鏡辭還是沒忍住上前敲了敲門。
出乎意料的是,房間門沒關。
裴渡生性嚴謹,絕大多數時候,定會好好把門鎖上。如今房門微敞,極可能是遇上某種突發情況,匆忙進屋,顧不得其他。
這讓她想起昨日藺缺說過的話。
打個比方,裴渡的身體相當於一處湖泊,魔氣則是湖中滿滿當當的水。如今一部分水被取走,留出大大的空隙,四而八方的湖水必然會向那處聚集,同樣,魔氣也會在他體內瘋狂流動。
他的筋脈本就脆弱,哪經得起魔氣的橫衝直撞。謝鏡辭心下發緊,沒聽見屋子裡傳來回應,徑直把門推開。
入眼是一片傾瀉而下的陽光,少年身形頎長,立在木桌旁側,弓了身子,雙手死死撐在桌而上。
果然。
許是想起昨晚,謝鏡辭關上了房門。
與昨日相比,如今裴渡身側的黑霧更濃,見她進屋,帶了慌亂地開口:“……彆過來。”
――魔氣翻湧的結果,是他的衝動也比昨晚更凶。在如此強烈的欲意之下,裴渡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對她做出什麼。
謝小姐那樣好的心腸,一定仍想幫他。
可她卻不會想到,眼前是條陰狠毒辣的蛇,隻想將她吞吃入腹。
他做了製止,對方卻並未停下。裴渡聽見她逐漸靠近的腳步,熟悉的香氣充盈鼻尖,絲絲縷縷撩動心弦,也勾起心底塵封的渴望。他下意識後退一步,強忍劇痛:“我會傷你,謝小姐。”
腳步聲在他身側停下,裴渡咬牙,半闔長睫之際,感受到蠢蠢欲動的暗潮。
“你是不是難受?”
她道:“我可以幫你,像昨天那樣。”
可今日與昨晚截然不同。
他羞於告訴她那些見不得光的念頭,恍惚間,忽然感到有隻手輕輕觸在自己頭頂。
這個動作猝不及防,幾乎是出於本能地,少年瞳孔驟暗,一把按住她手腕,將眼前人壓在桌前。
他清楚感覺到謝鏡辭的呼吸驟停。
這是個極度貼近的動作,身體之間隔著一層滾燙空氣。當他低頭,能見到她慌亂的雙眼與緋紅側臉,視線向下,最終停在白皙如玉的脖頸。
心裡有道聲音在暗自叫囂,不如破開這層薄薄的皮膚,嘗一嘗內裡血液的味道,一定美味至極。
他真是瘋了。
自厭感源源不斷,裴渡眉頭微蹙,彙集氣力,重重擊在自己胸膛。
這一擊毫不留情,生出的劇痛總算讓他找回些許理智,然而正欲離開,身形卻兀地頓住。
這個停頓並非他本人的意願。
本應被嚇壞的謝小姐……竟一把抓住了他的前襟。
目光撞上她漆黑的眼瞳,裴渡猜不出這個動作的用意,心臟悄然上懸,如同被一隻大手用力攥緊,生生發澀。
謝鏡辭亦是緊張。
她娘說過,倘若裴渡不做反抗,大可得寸進尺。
她喜歡他,想要同他更加親近,也想讓他不那麼難受。歸根結底,這是她見不得人的小心思,類似於彆有用心的引誘。
容姿卓絕的姑娘微微仰頭。
裴渡見到她有意露出纖長脖頸,紅唇輕啟,說出讓他不敢置信、做夢都不曾去想的話語:“你想要這個?”
識海轟地一炸,耳根像是點燃了火。
他做不出回應,唯有喉結上下滾動,前所未有地倉皇無措。而在下一瞬,便見謝鏡辭眸光一動,靈力上揚,劃破頸間皮膚。
微妙的血腥味開始彌散,血滴自側頸滾落,好似雪上紅珠。
入魔之人會對鮮血擁有渴望,這是修真界人儘皆知的常識。
謝鏡辭鼓起勇氣,直勾勾看著他的眼睛,嗓音低而清,宛如難以抗拒的蠱惑:“給你,過來。”
僅憑四個字,便足以將他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壁壘轟然擊碎。
“隻是為了幫你舒解魔氣而已,不必多想。”
屋子裡滿是和煦的微光,在一片朦朧寂靜裡,裴渡聽她繼續說:“你不會讓我白白流血吧?裴渡。”
她總是有許許多多的辦法,能讓他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於是少年人垂眸俯身,單薄蒼白的唇笨拙且生澀,在半空停滯片刻,終究還是落在那片瑩白肌膚。
薄唇柔軟,輕輕陷在凝脂般的側頸之間。裴渡心尖發顫,遲疑著輕輕一抿,當唇瓣觸碰到第一滴血,瞳色愈紅。
這是被他放在心上許多年的姑娘。
他從未與她如此親近,親近得……近乎於褻瀆。
可他們擁有的借口卻是再合理不過,一切全為了抵消魔氣帶來的衝動。
有了這個冠冕堂皇的假象,伴隨心底逐漸滋生的渴求,薄唇漸漸加大力道,由淺嘗輒止的觸碰變為碾轉反複,任由血液流淌,被他吞入腹中。
此刻正值晌午,陽光明亮得晃眼,映亮每一處難以言明的角落。
少年的呼吸打在謝鏡辭側頸,好似潮水起浪,一波接著一波,生出漫無邊際的癢。
脖頸本就是極為私密敏銳的地方,她被勾得脊背發顫,聽見自己越發沉重的呼吸,羞怯感鋪天蓋地,無言伸出右手,覆在裴渡微微弓起的後背。
若想讓魔氣褪去,她得像以往那樣,儘快為他疏通筋脈。
可這種姿勢,實在是――
謝鏡辭已經足夠害羞,不成想在這般情境之下,門外竟有一道人影匆匆晃過。
耳邊很快傳來意料之外的敲門聲,以及一道清亮男音:“小渡,辭辭在你房間嗎?”
是謝疏。
若是他在這時進了屋――
她的心跳完全亂了節拍,下意識想找個地方藏起來,然而剛有掙脫後退的動作,脊背便被不由分說按住。
裴、裴裴裴渡?
謝鏡辭因這個動作瞬間睜大眼睛。
房間裡唯有兩人交織的呼吸,空氣彌漫開粘膩的熱。裴渡右手按在她後背,薄瓣則略微移開,若有似無貼在皮膚。
他聲線很低,如同剛剛睡醒,對門外之人做出回應:“謝小姐不在。發生什麼事了?”
“那丫頭,一個人不知道又跑去了哪兒,房間裡找不見人影。”
門外的謝疏歎了口氣:“你是不是在休息?抱歉抱歉,我再去彆的地方找找。”
薄唇輕輕落下,又悄無聲息地移開,引出一道道微不可查的電流。
謝鏡辭的臉滾滾發燙,聽他沉聲開口,語氣倒是一本正經,尋不出貓膩:“辛苦前輩。”
口口聲聲說著“辛苦”,其實正把對方找的人壓在身下,雙方隻隔了一層木門。
怎麼會有這樣過分的人。
她咬住下唇,竭力不發出奇怪的聲音,聽見謝疏臨走前又道:“對了,昨日你第一次祛魔,身體很可能不適應。倘若覺得有異,一定要告訴我們。”
裴渡應了聲“好”。
門前人影消失的瞬間,屋內隱秘的暗潮逐漸釋放。
裴渡動作沒停,右手覆在她凸起的脊骨,拇指輕輕一按,透過薄薄衣物,感受近在咫尺的溫度。
他不敢相信這是由自己做出的舉動,在朦朧意識裡,莫名想起那個自另一處世界而來的謝小姐。
聽說在她那裡,他們兩人已相互表明了心意。
哪怕微乎其微,可在大千世界中,的確存在著那樣一種可能性,謝小姐也會心悅於他。
那……他也可以嗎?在此時此刻,主動向他揚起脖頸的謝小姐,她又對他懷抱著怎樣的情愫?
衣物摩挲的聲響OO@@,脖間的觸感不似吸血,更像親吻。恍惚之間,謝鏡辭察覺到一抹溫軟的溫度。
這雖是由她主動造成的結果,可親身體會到這種感受,才發覺一切都超出了預期。
在這短短的須臾,謝鏡辭整個身子都在燒,頭皮轟隆隆地炸開,心裡的小人縮成一團。
柔軟的觸感裹挾著滾燙的熱,撩撥出絲絲戰栗。肌膚的觸碰時有時無,瘋狂,放肆,卻也極度克製。
這是一種曖昧至極的試探。
裴渡他……用了舌尖,輕輕一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