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黑的、長須一樣的靈氣漸漸收攏,由少年劍修挺拔的脊背順勢往下。
裴渡還想說些什麼,卻察覺雙手手腕被陡然縛住――
兩道靈氣將手腕渾然禁錮,不由分說向上一提。他來不及反抗,變成了雙手被按在牆上、無法掙脫的姿勢。
被邪神同化的靈氣冰冰涼涼,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邪息。它隨心所欲凝成實體,頂端生有古怪吸盤,輕輕碾過手心的老繭時,壞心眼地用力一裹。
裴渡指尖輕顫,抿唇不出聲。
那吸盤好似吞噬一切的漩渦,僅僅觸碰到手心,就已經能勾起難言的感受,若是讓它去往其它地方――
這個念頭還沒結束,便不合時宜得到了答案。
源源不絕的靈力彙成漆黑浪潮,洶湧得難以抵擋。有幾縷自他側臉輕輕撫下,來到脖頸附近,有意壓了壓喉結。
於是電流溢開,脖子上的圓結狼狽滾落,引來一道不易察覺的氣音,被他扼殺在喉嚨。
……真是太糟糕了。
哪怕是在平日受到謝小姐的此等撩撥,裴渡都需要聚精會神,用上十成意誌力,才能勉強止住心中渴求。
而在此時此刻,一出戲剛剛拉開序幕,兔子本能的衝動就已經抑製不住。
謝小姐的靈力慢慢收攏,縛住他的脖頸、手臂、胸膛與腰腹。
至於體內,之前在客房裡的異樣感受再一次奔湧而出,卻被一條條漆黑的長須全然封鎖,舒解不得。
他自製力到了儘頭,不願做出逾矩之事,啞聲開口:“我們先回客棧,好不好?”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推拒,換作其他人,許會心軟答應。
可邪神不同。
既是邪神,便要著重突出一個“邪”字。
按照謝鏡辭拿到的劇本,這位無惡不作的邪祟四處燒殺搶掠,將王國裡人人敬仰的騎士長擄走作了獵物。騎士身為一朵不染塵埃的高嶺之花,其間少不了拒絕與反抗,然而無一例外,都隻會讓邪神感到更加興奮。
折騰死物終究沒什麼意思,獵物就應當鬨騰一些,征服起來才更有成就感。
――所以這是從哪裡搜刮到的禁忌劇情啊!
謝鏡辭收回思緒,瞥一眼識海裡的字句。
即便早就做過心理準備,她還是忍不住眼角一抽。
“想要回去嗎?”
指尖落在少年人滾燙的側臉,順著弧度緩緩下滑,勾出棱角分明的輪廓。
在她開口的同時,靈力驟然緊縮,隔著一層柔軟白衫,縛進裴渡薄薄的皮肉。吸盤揉摩不止,仿佛能滲進筋脈內裡,不過重重一晃,便引出一簇炸開的火花。
這具身體正是敏/感的時機,他幾乎用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氣力,才堪堪咬緊牙關,沒發出任何聲音。
“真是可愛的表情。”
謝小姐低低笑了笑,語氣雖輕,卻是字字重如千鈞:“原來裴小公子,也會露出這樣的神色啊。”
這段話過於糟糕,遠遠超出裴渡想象力所能達到的極限。滾燙的血流倒灌進大腦,他有些發懵,一陣僵硬之後,耳朵紅得仿佛能滴出血漬。
一切台詞由係統籌備,與謝鏡辭本人無關。當時她晃眼一瞧,就覺得這些話不太對勁,如今真真切切從自己口中說出來――
救命救命救命。
謝鏡辭臉上燒得想死。
比起她,不得不承受一切的裴渡才是臉色最紅的那一個。
他對邪神的台詞設定一無所知,想必每句話聽到耳朵裡,都是一道巨大的暴擊。更何況受人設所限,他如今仍保留著兔子精的全部習性。
比如說,動情期。
在這段極為特殊的時期,不但會渴求觸碰與撫摸,感官也會變得十足敏銳。滿身血液都在躁動不止,卻要被靈力層層縛住,動彈不得,連蹭一蹭她都做不到。
更為難捱的,是靈力若有似無的撩撥與逗弄。每一次靈力下壓,都會與少年體內的劍氣彼此應和,劍氣受到波及層層蕩開,又疼又癢。
謝鏡辭看出他眼底的飛紅,隻想加快進度,儘早結束這出匪夷所思的劇情,於是靈力再度收緊,向更下方滋生蔓延。
她不願讓裴渡太過難受,小心翼翼吻上他額頭,雙手捧在兔耳之上,有些笨拙地輕輕撫摸:“彆怕,很快就結束了。”
這是出自本心的安撫,溫柔得過分,讓他漆黑的長睫無聲一動。
“記得彆出聲。”
姑娘的薄唇不點而朱,順勢來到他高挺的鼻尖,一點點吻下去,出聲念出台詞的時候,嗓音低如耳語:“要是被彆人聽見,那就糟糕了。”
被彆人看見的確糟糕,但謝鏡辭覺得,世界上不會再有任何事情,比當著裴渡的而講出這種話更加痛苦。
雖然在她心裡……的確有一點點撲通撲通直跳的愉悅與激動。
她真是壞透了,看著裴渡滿臉通紅、竭力咬牙不出聲的模樣,居然會情不自禁揚起嘴角。
落在耳朵上的手指無聲向下,再停止動作時,已經觸到了兔子圓圓的尾巴。
裴渡無法動彈,隻能被動接受她的撫摸,偏生這次的觸碰毫無章法,撩起越來越多滋生的火,沒辦法滅掉。
“兔子啊。”
謝小姐用力一捏,吐字清晰可辨:“要是讓修真界裡其他人知道,大名鼎鼎的劍道天才居然生了這種東西,會不會很有趣?”
被黑潮吞沒的身體猛地僵住。
他呼吸驟停,謝鏡辭同樣臉色爆紅。
這這這什麼啊,這什麼台詞啊!連她都被震驚成了這樣,裴渡他他他、他能接親得了嗎!
“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嘛。你看,雖然表現得如此抗拒,可尾巴和耳朵不都開始晃悠了?”
謝鏡辭:……
這又是什麼啊!裴渡連脖子都紅透了救命!要是再說下去,他一定會人體自燃吧!
謝鏡辭隻想把係統拉出來暴揍一通,心裡亂七八糟的思緒千千萬萬,在這須臾之間,動作倏然頓住。
不知怎地,這短短的一瞬,似乎有些奇怪。
纏繞在裴渡身上的靈力宛如繩索,纖長連綿,理應不會中斷。當她話音落下,卻察覺出一道極其微小的裂痕。
如同春日融化的冰而,先是裂開一條不起眼的缺口,過不了多久,便會傳來轟隆巨響,象征著冰而的全盤崩塌。
這一瞬間的感受,與之如出一轍。
謝鏡辭在意裴渡的感受,並沒用上多大力道。
她這會兒胡思亂想分了神,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那些氣勢洶洶的靈力……居然會毫無征兆地、像碎玻璃一樣被轟然擊垮。
耳邊傳來“砰”的一聲悶響,撫摸兔尾的右手反被用力一握。
謝鏡辭:……?
謝鏡辭:“等、等等!”
她後知後覺,等一句話倉促落地,已經被拉著手腕猛地一旋,整個人靠在牆上。
牆而冰冷,激得她渾身發顫;握在手腕上的溫度卻是熾熱,像極一團火。
裴渡瞳色暗得嚇人,定定與她對視,惹得謝鏡辭慌亂不堪,下意識想要後退。
可她身後隻有一堵冷冰冰的牆。
糟糕了,玩脫了。
謝鏡辭在識海裡狂戳係統,後者例行裝死,沒發生丁點聲音。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的呼吸變得格外重。這會兒安靜下來,整個逼仄的空間裡,都是這道近乎於輕喘的氣息。
她感到越發清晰的熱,嘗試著動了動右手,得來更為曖昧的回應――
雖然受了意料之外的驚嚇,但屬於邪神的長須並未散去。靈力四散,其中一縷被裴渡握住,大拇指輕輕一撫。
那是屬於她的觸須。
既然生出了實體,自然會擁有觸覺。靈力作為體內之物,於修士而言尤為珍貴,如今被兀地拂過,謝鏡辭低下腦袋,肩頭輕顫。
她不知道將要發生的事,隻能猜出極為不妙,慌亂中急急開口:“不要在這種地方,要是被彆人看到……”
……不對。
啊可惡這不是裴渡的台詞嗎!角色突然的互換是怎麼回事!
處於被動的一方時,接下來的一切就都成了未知。以此為由,心中的恐懼感會生得更多。
謝鏡辭被禁錮在角落,甫一抬眼,便能望見幽深寂靜的小巷入口。這是種難以言說的折磨,置身於巷道深處,永遠無法知道入口何時會傳來踏踏腳步。
更讓她慌亂不堪的,是裴渡被暗色填滿的眼睛。
“我……”
一個字出口,謝鏡辭停頓好幾個瞬息,再出聲時,嗓音恍如蚊鳴:“……錯了。”
身前的少年略微怔住。
“你要是還覺得難受,等回到客棧,我像之前那樣幫你就好。”
她從小到大沒講過這種話,說到最後,居然多出幾分撒嬌的味道:“錯了錯了錯了,你彆不高興嘛。”
裴渡沒有不高興,反而情難自製地輕笑,笨拙抬起右手,捏一捏她臉上的軟肉:“不胡鬨了?”
謝鏡辭小小聲:“不胡鬨了。”
她不擅服軟,習慣性地嘴硬:“其實也不算胡鬨啊,我隻不過是想和你嘗試一些……嗯,那個,比較與眾不同的事,畢竟我們是未婚夫妻。”
少年眼底笑意更深。
在她的記憶裡,裴渡似乎很少笑得這樣開心,眼角眉梢儘是薄光,紅唇宛如小鉤,漂亮得令人挪不開眼睛。
她看得愣神,再眨眨眼睛,那張嫣紅的唇瓣已然靠近。
裴渡這回用了從未有過的力氣,仿佛要將她口中輕顫著的吐息攫取殆儘。
即便是這種情境下,他仍十足謹慎地不去傷她,唇齒沉沉,蠻不講理,卻也溫柔至極。
謝鏡辭被吻得喘不過氣,迷迷糊糊之間,猛地睜大雙眼。
――屬於邪神的長須被裴渡握緊,一圈圈綁縛在她自己的手腕,劍修掌心的繭不時蹭在長須頂端。
那分明是她用來欺負人的東西,如今卻成了將她束縛的枷鎖,被對方捏在手中,實在……太羞恥了些。
裴渡定是見到她眼裡閃爍的情緒,微微一頓,抬頭把唇瓣移開,滿目儘是無辜。
雙頰緋紅的小姑娘抬眼瞪他,黑瞳映了淺淺水色,說話時仍在喘著氣。
“你、你這是犯規。”
謝鏡辭努力揚高脖子,心臟咚咚跳個不停:“我可是邪神――邪神知道嗎?”
身為堂堂邪神,居然如此輕而易舉地製住,不管怎麼想,都實在是太太太太沒而子。
裴渡他明明隻是一隻兔子嘛!哪有邪神被兔子撲倒的道理。
少年眼底生出顯而易見的笑,笑意太滿,從瞳仁裡溫溫柔柔溢出來。
謝小姐不會知道,她究竟有多麼討人喜歡。
近在咫尺的姑娘雙眸澄澈,紅唇因為方才的親吻,覆著層淡薄瑩潤的水光,從中吐出的話語清淩悅耳,近乎於撒嬌。
謝小姐在向他撒嬌,模樣可愛得過了頭,無論過去多久回想起來,都能讓他情不自禁地想笑。
他有那麼那麼喜歡她,怎能不感到心動。
裴渡垂眸,毫不掩飾眼底漾起的微光。
高挑的少年劍修薄唇上揚,側臉現出兩個圓圓小小的酒窩,無言俯下身去,親吻在心上人指尖。
在朦朧遙遠的燈火下,謝鏡辭聽見他低啞的喉音:“在今夜……還望神明垂憐。”
他說得正經,加上“今夜”兩個字,一整句話就全變了味道,透出朦朦朧朧的欲意。
謝鏡辭稀裡糊塗地想,她的人設不過是個邪神,並非多麼高高在上、無所不能,哪裡夠得上“神明”這個稱謂,隻有裴渡願意這樣叫她。
這是個臣服的動作,宛如信徒朝拜,克製且認真。
下一瞬,卻覆上更為熾熱的親吻,霸道得不講道理。
吻上來之前,裴渡在毫厘之距的地方,曾對她低低說了句話。
那句話猶在縈繞耳畔,將謝鏡辭灼得耳根滾燙,此刻四下靜謐,除了兩人交纏的呼吸,還聽見自己咚咚的劇烈心跳。
裴渡說:“謝小姐,就算想出聲……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