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長大了,母後本想鬆一口氣,偏生父皇的幾個庶子也長大成人,私底下都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宋珩有一段時間被他被寵妃在耳邊吹了枕頭風的父皇苛責,情緒很不好,都是母親在背後一直鼓勵他,讓他不要自怨自艾,嫡就是嫡,庶就是庶,皇兒文才武略無不勝過他們百倍,何須煩憂。
少年宋珩當即重振精神,再不妄自菲薄,直到順利登上皇位。
他登基這三年對太後可以說是百依百順,兩人母慈子孝,甚至連一句矛盾的話都沒有。
如今為了蘇棠的事,是第一產生分歧。
宋珩看到母親鬢上銀絲。
母子倆相顧沉默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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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珩又在床上躺了半個月,背上傷勢才好得差不多,能夠下地走走。
他這些日子積壓的折子已經快堆成小山了,宋珩連日批閱,除了一些必要的朝政之事,折子中大部分都是大臣們的問安折子,蘇家的折子也混在其中,宋珩把蘇棠兩個哥哥的折子來回翻了好幾遍,都是些無關痛癢的關心皇上身體的話,一字未提蘇棠。
宋珩想蘇棠想的發瘋,叫來已經被他從淨房中解救出來官複原職的李德全:“傳朕的旨意下去,讓蘇貴妃回宮。”
李德全麵露難色:“哎喲皇上,那個……蘇……蘇家小姐,已經不是貴妃了。皇上召外婦進宮,不合規矩啊。”
宋珩立馬提筆就想恢複蘇棠的位分,但是朱筆觸上白紙,又突然頓了下來,洇開一個鮮紅的墨點兒。
太後剛廢了蘇棠不久,他現在便又立,這不是明擺著給太後難堪。
一邊是蘇棠,一邊是經曆先帝寵妃的挑釁和陷害,把他平安拉扯大,一路鼓勵他在幾個兄弟的虎視眈眈下一路順利繼位的親娘,宋珩陷入了兩難,他啪的把筆拍在書案上,心裡煩躁不堪,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把他撕碎成兩半。
李德全從外麵呈上來茶水:“皇上喝口茶吧。”
宋珩看了李德全一眼,沒有喝茶。
李德全笑道:“奴才知道皇上在煩心什麼,隻是您身子剛好,得好好愛惜著才是,若是真的想見一見蘇貴……呃蘇家小姐,蘇家小姐不方便進宮,皇上出宮去看她一看,也是成的。”
宋珩用手撐著頭,思忖這李德全的話:“也可。”
第二天,宋珩便換了身百姓的衣服,帶著臉上沾著假胡子的李德全,一路到了蘇府門口。
宋珩抬頭看了看蘇府的大門。
他要是直接亮明身份進去的話,不免又要碰到蘇崢。
上回蘇棠還是貴妃的時候他來的時候蘇崢就已經很不待見他了,現在蘇棠被廢了,以蘇崢護犢子的個性,怕是見到他就要來跟他拚命。
宋珩不想見蘇崢,隻想見蘇棠,他想了一想,決定還是走牆比較保險。
片刻後。
宋珩帶著李德全站在蘇府後院的牆根底下。
宋珩:“朕從這兒進去,你找個地方等著吧。”
李德全望著牆:“……”
宋珩施展輕功,避開蘇府巡邏的護衛,熟門熟路地摸到了蘇棠閨房。
蘇棠的院子裡種了許多花果,宋珩遠遠便看到鮮花簇擁之中,一素衣女子坐在一架秋千上,閉著眼睛,一個人無聊地晃著秋千。
有落花花瓣被風拂到她身上,花瓣美麗雖不及女子容顏,卻給女子身上樣式簡單的素色衣裳增色不少,整個人比往日更多了幾分靈動嬌媚。
宋珩輕手輕腳地落到蘇棠身後,他眼神清潤,眉眼含笑,伸手輕輕推了蘇棠後背一把。
蘇棠的秋千蕩了起來,落花花瓣從她身上撒落,芬芳撲鼻,紛紛揚揚好看極了。
蘇棠還以為是春喜,道:“春喜,彆推太高,我害怕。”
宋珩:“好。”
蘇棠一聽聲音不對,轉過頭,看到宋珩的臉。
“皇上!”
宋珩扶住蘇棠的秋千,蘇棠從秋千上一躍而下,轉身死死抱住宋珩的身子。
她還沒說話就先哭了出來,眼淚全都擦到宋珩胸前衣襟上:“嗚嗚嗚……皇上……您終於好了……”
宋珩輕輕拍著蘇棠的背,柔聲安慰道:“彆哭了,沒事,一點小傷,死不了。”
蘇棠隻是哭。
那時若不是皇上擋在她身前,那麼挨那一刀的便是她。
她回來向哥哥問了好幾次皇上的傷勢恢複的怎麼樣了,哥哥都說不知道,蘇棠隻能無聊地等啊等,要等到宋珩已經好了的消息她才肯放心。
宋珩拿出手帕給蘇棠擦了擦臉上淚水,頗為歉疚道:“那些日子我昏迷著,是太後下的懿旨。”
蘇棠點點頭:“臣妾……我知道。”
宋珩這話倒是突然提醒了她,她被太後下旨廢了位分,現在已經不是蘇貴妃了,不能再自稱臣妾。
所以她現在和宋珩的關係,蘇棠想了一想,應該是沒有關係。
九班她的好朋友向萌萌的爸爸媽媽就離婚了,向萌萌說兩人好聚好散,以後再也不是夫妻了,見了麵也就是普通人之間關係,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若不是有向萌萌這個女兒,真是打算老死不相往來。
她現在跟宋珩,也跟向萌萌的爸爸媽媽差不多吧,已經“離婚”了,而且向萌萌爸爸媽媽之間還有向萌萌這個女兒,她跟宋珩連個孩子都沒有。蘇棠默默想。
他們現在是兩個沒有什麼關係的普通男女。
蘇棠猛地發現自己還抱著宋珩。
若是以前也就罷了,她是宋珩的妾,抱也就抱了。
但是現在,光天化日之下,她一個姑娘家,跟男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蘇棠像摸著了熱炭似的把手縮了回來。
宋珩輕輕皺了皺眉頭,想去摸蘇棠的臉:“怎麼了?”
蘇棠往後退了一步,躲開宋珩的手。
蘇棠臉紅了紅,低下頭:“那個,皇上,男女……授受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