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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廂房裡,蘇棠抱著換好新衣服的毛豆。
毛豆從蘇棠懷裡鑽出小腦袋。怯怯地跟黑臉的宋珩對視了一眼,然後又趕緊把頭埋進蘇棠懷裡,樣子害怕得很。
“棠棠。”毛豆繼續奶聲奶氣地喊。
小家夥似乎反應過來宋珩不是他爹了,早上一聲“爹”也沒叫,隻是還想霸占著蘇棠當他媳婦,蘇棠一來就鑽進她懷裡不撒手。
宋珩看到毛豆埋在蘇棠胸前的腦袋,臉更黑了,同時心裡擔心起來。這不是親兒子蘇棠都這麼寵著護著,那以後他們要是生了兒子,那蘇棠不得寶貝成什麼樣子。
“你嚇著孩子了。”蘇棠看了宋珩一眼,“小孩子嘛,你晚上又不帶他起來起夜,尿床了能怪誰。”
我哪知道小孩子晚上要起夜?宋珩本想辯駁,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起身走到蘇棠身邊,“走,帶他去官府。”
蘇棠再一次耐心向毛豆問道:“毛豆再仔細想一想,真的不記得爹娘叫什麼名字,家住在哪裡了嗎?”
毛豆咬著手指搖頭,嘴裡說著什麼“姨姨,舅舅”的話。
“走吧。”蘇棠看要毛豆自己想起家住哪裡不太現實,抱著他站起身,準備去官府。
兩人剛走到客棧門口,便看見櫃台前站著一對打扮不俗的男女,在向店小二比劃著問些什麼。
店小二看到宋珩和蘇棠抱著毛豆出來,往他們的方向指了一下,那對男女轉過身,看到蘇棠懷裡抱著的毛豆,女子立馬奔了過來。
“毛豆,毛豆你跑哪去了嗚嗚嗚……”女子從蘇棠手裡接過毛豆,哭的是梨花帶雨。
蘇棠空著手看那女子,她跟她年紀差不多大,一副婦人打扮,頭上珠釵熠熠生輝,樣貌很美,五官清淡,屬於越看越好看的美人。
女子抱著毛豆,哭啼啼地走到跟她一起來的男子身邊:“老爺,毛豆找到了。”
蘇棠以為那女子是毛豆的娘,卻沒想到毛豆抱著那女子叫了一聲“姨姨”,然後又衝一直冷麵的男子叫“舅舅”。
男子跟宋珩互相打了招呼。那女子也抱著毛豆過來跟蘇棠和宋珩福了福身子:“多謝二位照顧毛豆。”
男子衝宋珩抱拳:“在下紀恒,這位是內子葉蘇,如若二位不嫌棄的話請往寒舍一聚,以感謝二位大恩。”
宋珩跟蘇棠對視了一秒,然後點點頭。
江南離蘇府不遠的一處彆院內,毛豆坐在葉蘇腿上,伸手要蘇棠抱。
“棠棠抱。”
葉蘇笑著刮毛豆鼻頭:“毛豆不許亂叫,叫蘇棠姨姨。”
毛豆不依,一個勁叫蘇棠“棠棠”。
葉蘇笑著把毛豆交到蘇棠懷裡:“毛豆喜歡你都勝過喜歡我了呢。”
蘇棠也笑著看葉蘇,她明顯是在毛豆不見時哭的狠了,眼睛還微微腫著。
“紀夫人說笑了。”蘇棠道。
葉蘇聽到“紀夫人”三個字後搖了搖頭,遠遠望了一眼正跟宋珩在一起喝茶的紀恒,然後冷笑一聲:“呸,誰敢當他的紀夫人,不過一個買來的妾而已。”
蘇棠不知道怎麼搭話了。
她剛剛了解到,這裡隻是紀恒在江南的一套宅院,紀恒是商人,這次是下江南來采買,葉蘇是他的一個妾,也跟著過來,毛豆是紀恒姐姐的兒子,一直養在紀家,紀恒這次也把他帶了過來。
昨天葉蘇本來帶著毛豆一起在街上玩,葉蘇去給毛豆買包子,結果轉眼毛豆就不見了,然後不知怎麼就碰到了蘇棠和宋珩。
葉蘇弄丟了毛豆,本來就又自責又心急,還被紀恒氣急之下給狠狠罵了一頓,哭都沒地方哭。
蘇棠瞧著葉蘇提起紀恒時的反應,感歎這女人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剛才在紀恒麵前時一副低眉順眼的小媳婦模樣,現在一轉眼就明顯不把他當回事。
演技比那邊電視劇裡的瞪眼女主角強多了。
葉蘇抓起果盤裡的蘋果啃了一口,上上下下打量蘇棠一番,知道這肯定是個從小養在深閨的嬌滴滴的大小姐,又觀察到剛剛宋珩對蘇棠千依百順的樣子:“這世道真不公平,你們這些千金大小姐還真是好命呐。”
毛豆一直在自己跟自己玩兒,聽到葉蘇的話後突然抬頭問:“姨姨,什麼是金金大小姐呀?”
葉蘇和蘇棠都噗嗤一聲笑出來,葉蘇指著蘇棠:“像棠棠姨姨這樣的就是千金大小姐。”
“那葉蘇姨姨呢?”毛豆問。
“伏低做小丫鬟命唄。”葉蘇悵然一聲。
蘇棠剛開口想要說些什麼,身後就突然有人問“你們在聊什麼?”
對麵的葉蘇立馬滿臉堆笑地站起來:“老爺。”
她一邊伺候著紀恒坐下,一邊衝悄悄衝蘇棠眨眼。
宋珩和蘇棠在紀家彆院用了午膳,便要告辭。
“棠棠我不要你走。”毛豆抱著蘇棠不撒手,直到蘇棠答應明天來看他才戀戀不舍地鬆開蘇棠。
臨走時,蘇棠突然被葉蘇拉倒一邊說悄悄話。
“你彆看我現在千依百順地伺候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其實我都是裝的,裝的,我一點都不怕他,等我攢夠了銀子,遲早有一天拍拍屁股走人。”
蘇棠聽得瞠目結舌:“你這樣,不好吧。”她在宮裡待了三年,雖說不怎麼開心,卻也沒生出要拍屁股走人這種想法。
蘇棠開始佩服起葉蘇的囂張了。
“有什麼不好。”葉蘇聳聳鼻子,又打量蘇棠一番,想她跟宋珩的親密模樣,問“你不是黃花大閨女了吧。”
蘇棠臉紅了,雖說隻有三年前那麼一次。但有就是有,隻能害羞的點頭。
葉蘇繼續衝蘇棠說悄悄話:“我告訴你,男人都不是東西,尤其在床上,最不是東西。嘴上說著甜言蜜語,實際隻顧自己快活根本不顧你,就比如說……”
她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表情之控訴,語氣之幽怨。
蘇棠沒怎麼聽懂。
隻是最後羞恥地發現,明明同樣的年齡,在某些閨房之事上,即使司寢嬤嬤跟教她的理論再完備,現在跟經驗豐富得令人咋舌的葉蘇一比,簡直就是個黃花閨女。
她再也不能直視那個看起來清冷淡漠一臉禁欲的紀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