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遠方
017
...
“聽得見嗎?阿喬。”他的聲音像無儘的海,繾綣深情,手指輕輕地貼在女孩的頸部,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地揉捏著她小巧精致的耳垂,像是貓兒玩弄毛球,帶著點漫不經心,然而他凝視著她的眼神,又像是惡龍在看守著自己的寶藏,如此地矛盾。
當指腹劃過她敏感的耳廓時,她的睫毛微微煽動,像黑色的蒲羽輕盈而脆弱,他輕笑一聲,再次呼喚沉睡的女孩。
“阿喬...阿喬。”
呢喃著,仿佛在呼喚遠方的人。
“阿喬。”
他俯下身,嘴唇似乎無意間觸碰到她的肌膚,一片柔軟。
溫熱的呼吸氣流舒緩地灑在耳畔,激起顫栗,他的聲音輕柔,像羽毛,卻嘶啞得像冷血動物。
“快點醒來吧...睜開眼,然後...”
“回到我身邊。”
鄭喬希猛地驚醒,胸膛大幅度地上下起伏著,視線逐漸聚焦在天花板上,在一片漆黑中,隻有牆角的監控器還亮著紅色的運行燈,窗外的月亮被雲霧依稀遮掩,月光淺淺地落在床角,灰塵在淡淡地光輝之中旋轉浮動,像鑽石一般閃閃發光。
她起身時,才發現自己後背一層薄汗,再抬頭一看,宿舍的空調不知道什麼時候關掉了,宿舍另外三個人的睡姿都千奇百怪,尤其是秦思涵,都熱得把被子踢到地上了。
她看了下時間,已經淩晨兩點了。
大約是因為被熱醒了,鄭喬希並沒有什麼睡意,揉了揉太陽穴後,鄭喬希輕手輕腳地爬下床,在出門前將空調開了起來。
另一邊,此時還沒有睡覺的還有向覓海。
他看完了第一期視頻,將意見整理完畢後,覺得有點悶,於是決定去天台吹一下風,那裡是難得沒有監控器的地方,他知道有不少訓練生有空沒空的時候去那裡溜達,但是這個點...他低頭看了看手表,覺得應該沒有人在那。
然而他一推開門,驚訝地發現他之前的想法是錯誤的。
作為工作人員(導演),他的第一反應是關門,畢竟大半夜的,要是被人一不小心瞄見自己和節目的訓練生呆在一起,就算澄清沒什麼關係,估計也沒什麼人相信,然而——
鄭喬希聽
見後麵傳來的開門聲,下意識地轉過頭。
睫毛像是鴉羽,又像是最精細昂貴的畫布上一抹暈染而開的濃墨重彩,她的眼睛是冷的,又是活的,像是能蕩儘世間一切罪惡汙濁、意喻著神明審判的淨火,又像是蔓延得無聲無遺的瘟疫。
明明距離那麼遠,向覓海卻恍惚在她近似於深海的瞳仁中發現自己的麵孔,似乎比以往更為鋒利冰冷,邊緣卻模糊融化在月光之中,他們之間仿佛隔著一條河流,是呼嘯著遠風的斷崖。
他不自覺地推開陽台大門,風便一下子吹過來,將他單薄的襯衫吹起一個衣角,隱約露出緊實的腹肌。
當鄭喬希的視線掠過他時,沉默似乎變成心跳,向覓海剛想抬起手打招呼,對方就已經收回視線,轉過頭,留給他一個背影。
“......”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向覓海決定學習鄭喬希。
他走到離鄭喬希不遠不近的地方,屬於就算被目擊到也可以解釋說正好碰見的距離,他抬頭看夜空,月亮像是巨大的銀盤,光輝靜靜地灑落大地,看著看著,向覓海覺得自己要犯巨物恐懼症了,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於是低下了頭,將視線轉向了前方。
他們像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似乎沒有任何話語能夠敲破他們之間的冰牆。
向覓海將任何能搭話的話語在舌尖溜轉了一圈,隻覺得熟悉的沉默讓此時的他有些焦慮不安,要知道,他以前巴不得和彆人保持社交距離,最好一句話也彆說,然而現在仿佛是天道好輪回,慘遭無視的輪到他了。
“你...你要吃糖嗎?”
....我殺我自己。
向覓海說完這句話,隻覺得心狠狠地一跳,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被發現暑假作業還沒寫的時候,就是那種慌張、焦急又膽怯的感覺,讓他的內心小人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果然,鄭喬希飄來一個冷淡的眼神。
或許向覓海該慶幸,鄭喬希沒有直接無視他。
鄭喬希是真的沒想到,半夜上來吹個風都能遇到人。
她對來人並不感興趣,掃了一眼後便收回視線,低下頭,看見自己的手臂仿佛被泡在銀色聖水中,一層銀色的流光沉寂在冷白的肌膚上,讓鄭喬希覺得像被水泡軟的朽木
,倒刺失去了攻擊性的尖刺,隻留下外層像腐爛的白月亮。
向覓海摸出兩枚硬糖,內心有些掙紮:給,還是不給?給的話,草莓味,還是芒果味?
不對。
都二十幾了,又不是沒談過戀愛,怎麼表現得像是十幾歲的毛躁小子?
向覓海猛地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暗自深呼吸一口氣。
他轉過頭,斟酌了一番,內心的緊張絲毫沒有表現出來,麵上的表情有些冷淡,就像是陌生人之間的寒暄,隨口一問。
“明天就要再評級了,你還不睡嗎?”
一秒、兩秒、三秒。
沒回答。
雖然早有預料,但得到這個結果時,還是不免得失落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道微啞的女聲在他耳畔響起。
“我要芒果味的。”
向覓海一愣。
意識到鄭喬希說的是什麼後,向覓海沉默地將水果硬糖遞給了她,鄭喬希說了聲謝謝,修長的手指有些笨拙地剝開硬糖的包裝紙,這種反差讓向覓海有些意外。
話說,他剛剛並沒有問鄭喬希要什麼味道...吧?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就再也沒說過話了,各自吹風。
隻是向覓海剝開糖果紙的時候,手心有點出汗。
然後,喉嚨似乎也被糖果粘住了。
他想:原來鄭喬希也跟我一樣,喜歡芒果味的啊。
*
訓練生們日思夜想的主題曲再評級終於到來了。
鄭喬希換上藍白色的A級訓練服,隨意地將頭發紮成一個高馬尾,一邊的蔣以藍剛化完妝,她抿了一下嘴唇,漿果色的口紅襯得她越發雪白,從梳妝鏡看到鄭喬希彎腰穿上鞋子,冷白的後頸像優美的天鵝。
她忍不住詢問:“不化個妝嗎?”
鄭喬希綁緊鞋帶,隨口回:“沒必要”。
重樂見鄭喬希要出發,連忙穿上鞋,跟上了她。
鄭喬希剛打開門,就看見站在門口的沈水北,她今天紮著單馬尾,將上衣全都塞進短褲裡,綠色的短襪搭配白色的運動鞋,乍一看充滿了潮流氣息,再仔細一看...跟在鄭喬希後麵的重樂忍不住探出頭,吐槽:“沈同學,你的襪子,還有上衣的顏色,還挺五彩繽紛的哈。”
沈水北眨眨眼,低下頭看自己的襪子,自覺很正常,她挑眉:“新潮
流,你不懂。”說罷,轉頭麵對鄭喬希的時候又瞬間變成另一個表情了,嘴角甜蜜地勾起,她邀請鄭喬希和自己一起過去舞蹈室,直接把另外四個同為A級的小夥伴忽略掉了,鄭喬希無所謂地點頭,反正過去也就十分鐘的事情。
等到了舞蹈室,一個個坐下來,選管讓她們自己決定出場順序。
重樂躍躍欲試地剛想起身,結果被鄭喬希截胡了。
果然腿長還是有好處的,邁兩步就到攝像機前麵了,重樂有些羨慕地看著鄭喬希的腿。
音樂響起,作為第一個出場的鄭喬希無愧於“大魔王”的稱呼,唱跳沒掉拍沒忘詞,清唱自帶混音效果,一開口就驚豔到了在場所有人,舞蹈乾淨利落,一場主題曲下來居然隻是稍稍喘氣,大概是有點熱,鄭喬希扯了扯自己的衣領後才下場。
秦思涵則一直盯著鄭喬希,直到她坐下來。沈水北克製住自己飄向鄭喬希鎖骨的視線,特彆捧場地鼓掌,然後搶在重樂前麵上場了。
重樂:......
她默默地又坐回去了。
沈水北除了中間掉了一拍舞蹈動作,其餘表現得都非常好,尤其是在清唱,區彆於鄭喬希能引起他人共鳴和顫栗的歌聲,沈水北更像是山間清泉的舒意,讓人感到內心十分舒暢。
在沈水北鞠躬道謝後,重樂立馬起身,終於站到了鏡頭麵前,那一瞬間,她居然有些激動。
她大聲喊:“導師們好!”隨後,雙腿岔開,頭微微往左擺,右手搭在腰上,做好準備姿勢。
...
A班的人數是最少的,因此也是最快錄完的,評級結果隻有等到明天才出來,因此接下來的時間由訓練生自己安排,想乾什麼就乾什麼,隻是活動範圍限定在了訓練營裡。
雖然不能出去,但是營裡還是有小賣部的。
手機被沒收、移動支付用不了,因此大家都是用現金。
“我要去買零食!”
“你帶現金了?”
重樂嗬嗬一笑,從兜裡掏出了五十塊錢,眉飛鳳舞,揚了揚手裡的鈔票,她轉過問大家有沒有想要去吃甜筒的,她請客,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過了這個村兒就沒這個店了哦。
沈水北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她並不太喜歡吃甜食,然而一旁的鄭喬希
居然一口答應了,她瞬間噎下拒絕的話語,笑眯眯地點頭了。
在走去小賣部的路上,沈水北暗自深呼吸,調整了下自己微笑的弧度,確保自己在側臉看向鄭喬希的時候是最美的角度,她柔聲問:“喬希,你喜歡吃冰淇淋?”
鄭喬希詫異地轉過頭,麵上的表情雖然還是淡淡的,但微微眯起的眼睛暴露她的情緒,右眼下的淚痣被陽光輕輕略過,翕動的睫毛壓在深邃的眼窩,落下一片似小扇子的陰翳。
被這麼盯著,沈水北壓下羞澀,內心浮現起了許些緊張,有些怕自己踩雷了。
難道我是問了什麼奇怪的問題嗎?怎麼...突然看著我?
“你不覺得今天很熱嗎?”
“誒?”
沈水北吃驚地睜大眼睛,震驚程度僅次於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沈山南。
鄭喬希居然會覺得熱!!而且還會說這種家常話題!!
鄭喬希看著沈水北的神色變來變去,一會兒瞪大眼睛,一會兒又露出詭異的笑容,整個人洋溢著奇怪的氣息。她的腳步微不可見地頓了一下,默不作聲地轉移了視線,隻是路線越來越偏,等沈水北回過神時,發現自己隔壁的鄭喬希竟然走到了前排去。
我、我是被嫌棄了嗎!?
沈水北遭受打擊,瞬間石化,可憐巴巴地盯著鄭喬希的背影,幽怨的視線宛如實質。
走在鄭喬希旁邊的蔣以藍忽然覺得芒刺在背,她警惕地回過頭,對上了沈水北怨念的視線後,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蔣以藍當作無事發生轉回頭了。
沈水北突然覺得自己被排擠了。
*
晚上,選管敲門喊:“喬希,輪到你了!”
鄭喬希疑惑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有個打電話環節,顧名思義,在封閉的小房間裡打電話給想念的人,大部人訓練生選擇的是自己的爸爸媽媽,有小部分選擇放棄。在鄭喬希回想的時候,選管以為鄭喬希也要成為放棄的一員了,她忍不住詢問:“你也要放棄這個環節?”
鄭喬希挑眉,“我去啊。”說罷,她把音樂播放器隨手塞進抽屜裡,跟著選管走了。
兜兜轉轉,鄭喬希被領到一個小小的房間。
的確很小,大概隻能塞得下兩個她而已,在牆壁上掛著紅色的電話
,這讓鄭喬希想起小時候坐車時,透過車窗看到的電話亭。
她原本以為要用這個富有年代感的通訊設備,但下一秒,選管就將她的手機遞過來。
“你的手機是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