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本能
020
向覓海看到主題曲成片時,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卻撲了個空,後知後覺地想起今天的糖果已經吃完了——作為不折不扣的甜食愛好者,這真是罕見的一天,還偏偏發生在他特彆需要它的時候,也未免太巧了點。
手指搭落在鼠標上,他眼裡似乎翻滾著無止無儘的濃霧,不明的情緒爭先恐後地奪出眼眶,纏繞在屏幕上的身影。
鄭喬希無疑是最耀眼的。
作為c位,這是最基本的要求。
但這所謂的“耀眼”放在鄭喬希身上,並不隻是意味著奪目,而是更為殘酷的、對其他人意味著“不公平”的——
隻要是鄭喬希在的鏡頭,所有人隻能看見她。
這很殘忍。
無論她是在鏡頭中間還是邊角。
大家的視線都會不由自主地放在她身上。
向覓海靜靜地看著,一動不動。
主題曲已經跳到一半了。
鏡頭對準鄭喬希,她跳著舞,眼睛緊緊跟隨著鏡頭,明明沒有笑容,就像是拋光的月亮,鋒利而冰冷,但她微微抬起下顎時,那種舉世無雙的、仿佛認定“你隻能看見我”的傲慢便流露而出。
每一次伸手、扭腰,甚至隻是簡簡單單的動作,都能撩動他人的心緒。
當向覓海看到鄭喬希在唱完一句後,殷紅色的舌尖從唇齒之間隱約而露時,喉嚨瞬間乾澀,他無意間滾動著喉結,隻覺得胃騰升出一片空蕩蕩的饑餓。
他需要糖分,他需要任何能止住這種**的東西。
27歲的向覓海已經不是青春期懵懂的少年了了,他談過幾場戀愛,都是嬌嬌軟軟的女omega。那些被教養長大的孩子就像是清晨沾著露水的花,表達好感時總是羞怯又任性。
她們被注視時,不會不閃不躲地看回來,看得人狼狽轉頭後,才無所謂地收回視線。
大約在她眼裡,導演這個身份算不了什麼,向覓海代表不了什麼,僅僅是個偶遇過的陌生人罷了。
他想了那麼多,思緒像是遊絲一樣飄蕩,深褐色的眼睛半闔,半晌,他的手指沿著自己的肩頸摸到了信息素腺體處。
鄭喬希沒有omega嬌軟甜美的信息素。
她的信息素,是馥鬱的,苦澀的,
帶著點輕飄飄的冷淡。
是屬於beta的信息素——卻又不像是beta,偶爾,微妙的…向覓海恍惚覺得有點像是omega。
但這個念頭一冒出,就被滅掉了。
他知道那份情緒、這種饑餓來源於何處,又該去往何方何地。
在最後,鄭喬希對著鏡頭,露出了笑容,傲慢無雙、又豔麗無比的笑容。
他突然意識到,主題曲舞台放出後,人們會有多麼地瘋狂——就像他。
鄭喬希,分明是毒藥。
能上癮的毒藥。
在上癮之後,她卻依舊是高高在上的、漫不經心的,甚至於說,露出譏諷的笑意。
就好像在說…這都是你自找的。
*
《Purerose》是一首R&B歌曲。
所謂的R&B,可以說是爵士樂、藍調音樂與福音音樂的結合,它有有兩個主要特點,一是區彆於傳統流行音樂的節奏感,二是音質多變化,例如反複樂句或是重複再唱音節。
巧合的是,《Purerose》曾被蔡晨源翻唱過,原版的女聲是空靈而迷離的,像是煙霧繚繞在你眼前,而蔡晨源低沉的男音配以舒緩迷幻的伴奏,仿佛是下在城市的雨,帶給人極致的音樂享受,可以說是他的一大“成名作”。
但是經過節目組的改變,原本偏向空靈迷幻的《Purerose》搖身一變,好像從虔誠的精靈祭司變成溫柔誘人的精靈女王。
當齊海貝來到訓練室時,驚悚地發現自己是最後一個到場的,她忍不住抬起頭看了看時間,八點十分,離說好的集合時間還有二十分鐘,所以並不是她來晚了,而是其他人來太早了。
蘇酥還在做熱身運動,她餘光瞥到齊海貝的身影,立馬抬起頭打招呼:
“海貝~!早上好!”
聽到招呼聲,湊在一起聊天的另外兩人也抬起頭,禮貌地打了聲招呼,齊海貝也都乖巧地回應了。
打完招呼後,齊海貝的眼神不由得飄到了大腿、咳咳,鄭喬希身上。
在眾人帶點小心機地將上衣弄短、剪破中,鄭喬希的上衣依舊是正正常常的樣子,隻有在做下腰運動時才又可能春光乍泄。
齊海貝有點糾結了。
我是不是應該主動打招呼,但這樣會不會顯得太狗腿了!?不行不行,雖然我的確是想要抱大腿,但也不能表現得太急於求成了,唔......
就在齊海貝冥思苦想的時候,鄭喬希拍手,將眾人的視線拉到自己身上。
“我們現在討論一下分歌。”
聽到這句話,蘇酥開心地蹦到鄭喬希身邊,直接一屁股坐了下來,緊挨著鄭喬希,丁甜則默默地做到鄭喬希正對麵,姚冷菱磨磨蹭蹭地走過去,還在猶豫要不要挨著鄭喬希坐,齊海貝突然竄出來,笑眯眯地坐在了鄭喬希一邊的空位。
姚冷菱:......
丁甜抬起頭,把姚冷菱拉下來坐,座位就這樣分配完畢了。
五人圍成一個圈,鄭喬希將自己手中的譜子放在正中央,語氣很平淡,內容卻像閃電一樣猝不及防地轟炸了另外四個人的神經,劈裡啪啦的。
“我根據音域正好分了五段,ABCDF,你們看一下自己能唱哪一段。”
音域?分好了?
蘇酥往前一湊,看到高音部分有兩段,低音部分有兩段,還都標上了音域,另外沒分出來的是合唱,一眼看過去,分配得相當合理,大概就是小學數學課本上有十個梨子要分給五位同學的合理,真正達到了一碗水端平了。
“厲害誒。”蘇酥不由得感歎出聲,對鄭喬希的認知立馬變了。
最沉默寡言的丁甜也忍不住吃了一驚,她原以為這一組注定是鄭喬希獨占大頭,沒想到她居然會分出五段?這不是她心目中的鄭喬希,來訓練營的一個多星期,她一直覺得鄭喬希是相當霸道的人,現在看來並不是,看來以後要多方麵看待一個人,不能單單看到一麵。
“喬希選哪一段?”齊海貝準備先從搭話開始勾搭大佬,她露出笑容、軟軟地問道。
鄭喬希挑起眉毛。
她垂下眼簾,淡淡地回複:“你們先選。”
——!!
這是鄭喬希嗎?
真的沒被調包嗎?
齊海貝在內心倒吸一口涼氣,疑惑地想:大佬也要設立友善溫暖大姐姐人設了嗎...?
丁甜麵癱的臉瞬間崩塌,瞳孔震動。
蘇酥和姚冷菱表現得比較誇張了,一個吃驚地瞪大眼睛,一個一瞬間縮起了肩膀。
見她們這幅表現,鄭喬希倒是沒什麼所謂,隻是催促她們趕快選段。
蘇酥本來就是低音音域,她眼疾手快地選了最低音的E段。丁甜自知唱不上去也下不來,選
了中規中矩的B段。
而姚冷菱則和齊海貝挑中了同一段。
代表著最高音、也意味著最惹人注意的C段。
C段不隻是高音,它要包括了炫技部分,想也不用想,單從vocal來說,最容易出彩的就是這一段了。
“冷菱,我想要這一段嘛~”
其實光從外表上看,姚冷菱比齊海貝很符合大眾對omega的想象,她身高不過一米六,嬰兒肥,看起來更像是日常中有些笨手笨腳的類型。而齊海貝偏向少女,長手長腳,給人一種班花的既視感。
但事實上,姚冷菱的聲音偏冷,而齊海貝的聲音偏柔,因此當齊海貝向姚冷菱撒嬌的時候,難免給人一種錯亂感。
“我也想唱這一段。”
姚冷菱絲毫不吃撒嬌這一套,她臉肉嘟嘟的,卻一臉嚴肅,有種反差萌。
齊海貝可憐巴巴地眨眨眼,轉過頭向另外三人求助,丁甜麵不改色,蘇酥表示無能為力,鄭喬希直接無視。
求助失敗。
這樣下去不行,齊海貝也知道如果自己要是真的撒嬌奪得C段一定會被網友罵飛的,所以她見好就收,軟軟地問:“我的高音能飆到C6,你呢?”
這就巧了。
姚冷菱回:“我也是,剛好能飆到C6。”
兩人皆皮笑肉不笑。
一旁拍攝的VJ有些不太懂,這事石頭剪刀布或者提出pk不就得了?咋還杠上了呢?
道理誰都懂。
但是這可是整首曲子最出彩的地方,剪刀石頭布?誰都不願意簡簡單單地讓出去。pk?隊友隻有三個,而且眾所周知姚冷菱和丁甜是朋友,要是她冠冕荒唐地給了友情票怎麼辦?那還能說什麼?
她們僵持著,互不退讓。
就在這時,鄭喬希動了。
她原本是微微往前傾的,現在直起了身子,微卷的長發也隨之飄蕩,玫瑰木海的香氣隱約飄過眾人的鼻尖,丁甜一個激靈,作為一個極度不敏感的beta,她可從來沒有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信息素這回事,現在冷不丁聞到,竟然有種大腦發麻的感覺。
眾人的目光瞬間移到她身上。
“你知道我要想什麼”
蘇酥瞬間聽出來鄭喬希在唱C段高音。
一個輕輕鬆鬆的高音,悠揚而空靈,但每次的音尾又帶著點令人酥麻的餘韻。
“在這空蕩的人間
裡。”
能將人輕而易舉地帶入浪漫瑰麗的場景之中,是穿透心靈的歌聲,鄭喬希的聲音讓人恍惚以為自己身處在高級的音樂廳裡,而非簡陋的訓練室中,每一個音節的震動像是海浪一樣拍打在聽眾心裡的礁石上。
丁甜隻覺得自己的後脊有似有似無的電流竄升,爬升到自己的後腦勺,她情不自禁地捏緊手心,試圖抵抗這種突如其來的異樣感,然而聽著鄭喬希的聲音,這幾乎要將她的耳朵、脊背、四肢泡軟,似乎跌蕩在一片玫瑰海中。
“請以一支玫瑰紀念我。”
【咚】
心跳重重的的一拍。
臉和腦子都要被燒開。
鄭喬希唱完高音部分後,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避開了她的視線。
就連角落的VJ都忍不住挪動了下位置,想要躲得更遠,這是一種生物的本能,刻在基因譜上的求生本能。
——生物對失去有種天然的恐懼感,而失去自我,是人類恐慌的所在。
麵對這樣的鄭喬希,就好像...自己要被鄭喬希【吞噬】,靈魂膜拜在她無上的才能之下,而更為恐懼的事,那雙冰冷的雙眼卻不會看向自己,隻會看向無邊無際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