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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的夏季燥熱, 但今日下了雨,公園山邊上往日繁華的商業街難得多了幾分清爽。
青碧掛花木,風來時, 繁香幽來,穿著清涼露著細胳膊長腿的女郎不計其數, 往來中嬉笑怒罵皆是煙火。
“喂,我從北京回來, 但也是個海市本土人,你說的帶我長見識就是來這麼一家酒館啊?什麼名頭,這麼神秘。”
“你看了就知道了。”
叮, 頗複古式的開門風鈴聲響, 一間古典的門被推開, 兩人進去, 從北京回來的小名媛當時就被鎮住了。
她是有見識的,入目亭台樓閣, 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渾然一體, 風華妥帖, 沒有半點當代的人為工業裝修痕跡, 加上壁畫掛飾等等,看著都特考究。
被鎮住後, 她立即一改跟朋友咋咋呼呼的隨意, 下意識講究言行起來, 再看店內一些酒座, 分布得很寬,畢竟這家店占地特彆廣,是真真不太講究堂座帶來的利益效率, 除非這裡價格很高。
結果她一看價格...中規中矩,不便宜,但也不是很貴,至少沒有某些地方被北美那邊慣壞了的奢靡之風。
就這,恐怕虧得褲衩都沒了吧。
小名媛暗暗吃驚,差點把心思都擺在臉上,但她很快還是沒繃住,因為看到前麵有人結賬拿出了學生證,弄了個打三折。
小名媛:“?”
點小酒跟小菜的功夫,來了一些孕婦跟老人家,也都是三折。
小名媛:“???”
她壓著好奇沒問,等坐下來才後才問了個詳細。
“這麼大的店,這樣的裝修,價格這樣?也不可能賣低劣的酒吧,還是特彆難喝,所以大促銷?”
她問題多得很,她朋友卻是翻白眼,娓娓道來。
這麼大一片地本是一個古宅園子,價值萬金,不知道多少富豪明裡暗裡開價要買,但始終沒動靜,也不知道那高傲的老板是不是資金鏈斷了,愣是在兩年前不聲不響裝修成了一家古風酒館。
要說走古風的店鋪也多了去了,大多表裡不一,表麵風姿典雅,內裡資本老套路,東西死貴死貴的,可這家店倒不是,老板娘跟從南美淘金賺大發了似的,一開店就搞出個學生證跟孕婦以及老輩人可打三折,當時不少人還以為就是個新店營銷的噱頭,卻不想一直都如此,也曾有人懷疑是不是因為這店裡的酒成本低廉,但喝過的人就知道不是。
此店幾十種小酒可選,兩人等下還得出去玩,就選了酒精含量低的,也沒點多,杯盞精致典雅,小名媛看了看,自覺自己目光如炬,問:“這店是不是表麵賣酒,其實賣杯子?以此賺取暴利,厲害啊!”
“你可閉嘴吧,喝!”她朋友不耐煩,小名媛樂陶陶喝了,然後...她拿出手機掃二維碼又點了一些。
“欸,等下不是還去看電影麼?”
“看電影也不查我酒駕,怕啥,大不了在裡麵睡一覺,反正我最近時差沒倒好,睡眠很差,又有我哥看著,怕什麼。這小酒真的好喝。”
酒這種東西,愛喝的人自愛它的滋味,但現代人多為酒精沉迷不是真正愛它的味道。
真正的美酒,便是聞著讓不喜酒的人也覺得好聞且好奇的。
兩人慢吞吞喝著小酒,吃著小菜,談及年少跟這些年的學習工作以及生活,自覺得十分愜意,等時間差不多了,小名媛接到她堂哥的電話,兩人都不約而同買了一些準備放進車裡等看完電影帶回家,正結賬時,小名媛默默掏出一對杯子,問這個賣不賣。
朋友:“...”
工作人員倒是見怪不怪,直接否了,小名媛嘗試開高價...
“真不能賣,是我們老板跟她朋友無聊燒著玩的,數量不多。”
“你老板在不?”
還沒說完,樓上懸梁影壁後麵的螺旋梯走下來兩個人來。
“不就把那倆丫頭送回去教訓幾天麼,嫂嫂你怎能生我的氣。”
“你是沒見到她們多皮,小珺也就罷了,也就愛逼逼火箭能源彈什麼的,就那二瓷,前段時間飛機都不知道咋坐,愣是敢一個人跑去深圳看什麼男神演唱會,那小夥子我看過,什麼歪瓜裂棗,連那姓徐的廢物都比不上...”
“我可算明白師傅後來為啥不收徒弟了,這要是我,宮頸癌都能給氣出來。”
此人聲線磁雅,散漫中多了幾分輕佻,頗有些大逆不道,但用詞也有些奇怪,竟像現代人,又夾雜了一些古韻的調調。
但聽起來並不彆扭,反覺得十分矛盾且迷人,讓人不自覺探究。
不過應她的女子聲音十分清涼,聽著就冷,但又有些寵溺的意味在。
“你以前在的時候,師傅不也活得好好的。”
“所以說明我可愛招人疼啊。”
不少人抬頭看去,正撞見兩女走下來,一個穿著隨意,長裙修身,腰間係的幽藍嵌珠鏈子腰帶款款勾腰,拖拉著一雙薄低的懶散小草鞋,一階一階走下來,便是在勸人,另一個顯然不聽勸,扶著扶手走下。
兩人樣貌不必細細描述,但氣質彆有不同。
一個冷豔如冰,但攻擊性並不強,反有幾分克製雅正的氣度。
一個看似閒散含笑,其實總有幾分讓人驚心動魄的危險感。
一樓一時有些安靜。
“你是挺招人疼的,肝疼。”
“...”
楚瓷無奈,隻能在中懸鬥轉的樓梯平台攔腰倚著,看著繼續往下走的譙笪相思。
“嫂嫂,我覺得你這次走不了。”
譙笪相思回頭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轉身走出去。
擦肩而過,小名媛好久沒收回神。
“好看麼?”
小名媛兩人回神,再抬頭看去,看到老板娘彎腰趴在那,似笑非笑瞧著她們。
“啊?”
“我問你們,我嫂嫂好看麼?”
兩人尷尬,忙不迭說好看,卻見這人又問。
“那我呢?”
兩人:“...”
接下來是不是要問誰更好看?
好在兩人糾結時,楚瓷笑了,手指點了下工作人員,“給她們免單,待她們去挑幾個杯子送了罷。”
小名媛有些驚訝,不由問為什麼。
“你以後會知道的。”
楚瓷笑著往上走。
小名媛兩人有些懵懂,但還是喜滋滋過去挑選杯子。
把自家哥哥都給忘了。
酒館外,小雨綿軟溫潤,出門的譙笪相思不急著找個地方撕裂空間回仙俠世界,而是下意識抬頭看了下天。
天色並不陰沉,反而白日小雨,因此不惹人厭,一縷風來,送了一點微妙的清雅氣味,她略有些失神,待回神後,卻發現對麵街道紅綠燈口站著一個男子。
有沒有那樣一種感覺,在你心神恍惚茫然的時候,一眼驚鴻,在人間山海繁華寂寥中,見到一個你覺得似曾相似的人。
對方撐著一把黑雨傘,貼身的西裝勾勒出對方修長清雋的秀挺身姿,長腿拔高線,傘下的人麵容被水幕切割,但哪怕如此,每一塊碎片也都是殘缺的完美感。
你覺得他是不可觸碰的王玨,亦是觸之不舍破碎的清貴,但他在看著你。
仿佛你才是他世界裡下的一場雨。
3,2,1。
紅燈停,綠燈行。
他邁開腿,是第一個走出來的人,好像一直在看時間,第一時間走出來,有些迫切,但出於教養跟習慣,他沉穩走來。
然後...他走過那條人行道。
譙笪相思有些恍惚,看著對方仿佛踩著綠燈的時間點走近。
邊上是酒館的門,但他頓足了,從西裝口袋取出手帕擦拭了下手柄,有些躊躇,但還是鼓足勇氣將雨傘遞了過來。
“姑娘是不是被這場雨攔住了,若是缺傘,把我這把帶走吧。”
譙笪相思看著他,忽明白為何楚瓷會那麼意味深長對她說她今天走不了。
因為有人回來了。
當夜,譙笪相思問了楚瓷。
“怎麼回事?”
正在屋頂花園中對著滿天星辰紅袖添燭的楚瓷轉頭瞧她,垂眸靜寂。
怎麼回事麼?
這得從她剛從天界活下來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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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那場廝殺壓根沒有半點含金量,天界的人為了自保,不顧一切攻擊上來的她跟淵,而淵也沒考慮過跟赤炎聯手什麼的,反正就是瘋狂殺戮,當然了,楚瓷也是這樣的心態。
這就是一場除了自己,其餘全是敵人的三方混戰。
最後的結果就是當時參戰的天庭之人全滅,包括被淵打成狗的天樞,後被彪悍的赤炎趁機按著腦袋扔進了淵的大嘴。
淵來者不拒,連赤炎也一並吞了。
後來就...魚肚子裡,赤炎抓住機會趁機把天樞給吞了,然後就在無數的累計胃物中翻找一樣東西。
界書。
長亭被它吞了,界書自然也在身上。
所以赤炎也在找他的屍體,很快,她找到了。
屍體已經差不多快消化完了,隻有心臟脈絡糾纏住的一本破書。
赤炎看了一眼殘缺的屍體,沉默片刻,伸出手將他的心割裂開,取出界書。
至於屍體,她隨手把他按進了胃酸裡。
冷酷殘暴得很。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抗消化”之旅。
她是乾不過淵的,與其在外被它弄死,還不如躲進一個淵絕對打不到的地方——它的肚子。
淵也不是傻子,惱怒楚瓷的奸詐狡猾,一方麵加強內消化能力,一方麵在天界到處追殺那些天庭仙神的後代,逼得那些後代們不得不躲躲藏藏,抱團取暖,但沒沒幾天,它們還是被找到了。
就在淵要一口吞下他們的時候。
赤炎終於重新祭煉了界書。
完整的界書在離開下界後,必然得重新規劃世界觀,反正天樞他們死得也差不多了,它的唯一目標至少護住天界,而赤炎是她唯一能依賴的人,於是它不得不跟赤炎商量...
商量?
做夢!
赤炎跟長亭不一樣,她不受限製,也不在乎天界,更沒有任何情感弱點。
不,應該還是有的。
界書:你想不想救謝君吾?隻要你全力配合我滅掉這淵,所得功德可讓你跟父神許願...”
赤炎似不為所動,冷酷打斷它,“你算什麼東西,都到此時了,有你說話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