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才這就去。”錦榮連忙去辦了。
校場之上熱火朝天,京中士兵操練多在此處,梁文棟帶京城護衛,更是得了閒便往這處來。
鳳飛白來時著的是便服,無人通知,那校場之上摸爬滾打的士兵們並未察覺他的到來。
“陛下,梁將軍跟彆人在比武呢。”錦榮說道,“陛下這邊請。”
“好。”鳳飛白看了兩眼,轉身去了比武台處。
台上梁文棟與另外一位士兵正在比試,雙方不拿兵器,隻比武藝,當真是拳拳到肉,不似宮中所教的那些花拳繡腿。
台下兵士圍繞,皆是呐喊助威,隻恨不得自己上去比試一番。
氣氛火熱,鳳飛白站在陰影處觀著,思忖著自己能有幾分勝算,他從前隱忍,但武藝卻是沈醇教的,那人看著脾氣好,可他若完不成任務,罰的時候也頗重,倒讓他不敢隱藏分毫。
“沈醇從前也跟他們這般比過麼?”鳳飛白感興趣的問道。
若那人上台,隻怕這些人皆不是一合之敵。
“這個奴才倒是聽說過,翊王還是年少遠在邊疆時,十位副將齊上,也未曾傷他一分一毫,倒是自己被打的鼻青臉腫,因為輸了,還得捏著耳朵繞著營地蛙跳了十圈,”錦榮說道,“王爺也說過,他練的是殺人的招式,比武就算了,後來便無人跟他比了。”
“果然厲害。”鳳飛白眸中有著自豪之意,從前是忌憚,現在是喜悅,那般強的人如今可是他的人。
台上比武將近了尾聲,那對戰的副將被梁文棟踹出了比武台,從地上爬起時卻不見惱怒,在一片歡呼聲中擼著袖子一把上去摟住了梁文棟的肩膀:“你小子行啊,元帥又教你新招是吧?”
“哎,羨慕吧。”梁文棟隨手擦過臉上的汗,用手肘頂了一下那人的胸膛道,“大熱天的,彆靠那麼近,熱死了,我得去洗洗。”
“哎,彆走啊,有私貨也教教我,那群新兵蛋子太厲害了……”副將跟隨在梁文棟後麵道。
“你都說是私貨了,要學找元帥去。”梁文棟嘿嘿笑道。
“你小子,元帥現在忙著跟小皇帝掰扯朝堂上的事情呢,哪還能像在邊關時一樣。”副將舔了舔嘴唇,臉色不豫,“你說咱們還得困在京城這地方多久啊,馬場小的都不夠跑,還不如在西北呢。”
“著什麼急,也就眼前的事了,”梁文棟切了一聲道,“等元帥了了京城的事就回西北了。”
鳳飛白手指微微收緊,錦榮本想叫人過來,聽到此處卻是頓住了。
“真的啊?”那副將像是知道了什麼大喜之事,“元帥真要回西北?你可彆誆我。”
“我誆你什麼?”梁文棟踢了他一腳,左右看著無人,壓低了聲音道,“我就告訴你一人啊,你彆說出去,元帥當年入京的時候就是壓根沒等宮裡鬥的死完了,一入城門立馬就進宮了,這事你記得吧。”
“記得記得。”副將說道,“這有啥聯係啊?”
“這你就不懂了吧,咱們元帥壓根就沒看上那皇帝的位置,所以根本就不屑去爭,元帥當年就說了還是西北好,這不才讓咱們兄弟彆有什麼跟那些人搶的心思嘛。”梁文棟拍了拍他的胸膛道,“明白了吧,照現在的局勢也快了,到時候咱們都能離開京城這鬼地方,元帥那樣的雄鷹也不用困在這京城的彈丸之地。”
“你小子哪兒學的文鄒鄒。”
“哎,元帥教的。”
“滾犢子!”
他二人朝著營帳而去,聲音消失,鳳飛白站在原地未動,錦榮小聲試探道:“陛下,王爺他未必……”
“當年所說,如今未必還是如此心思,朕知道的。”鳳飛白知道的,他隻是有些心慌。
沈醇放權放的太快了,他從前覺得是包容,是想達成兩年之約,可滔天的富貴權勢他全都不放在眼裡,若真是由他接手,再無人能夠阻止沈醇的離開。
他是雄鷹,本就是在西北荒漠展翅的雄鷹,京城雖繁華,可這裡的確是一隻金籠子,讓雄鷹不得不收住翅膀,在朝堂之上權衡利弊。
權勢留不住,情呢?可這兩年他們從未親近過,即便是太後安排了女子,那人也隻是玩笑而過,連生氣也無。
可若真是騙他的,也該由他親口告訴他。
不論結果如何,他都不可能放他離開了,他休想在招惹了他之後揮揮衣袖便灑脫的離開!
“回宮,”鳳飛白握緊了拳頭開口道,“幫朕召人過來。”
“陛下……”錦榮喟歎了一聲。
陛下聖旨,京中戒嚴,此事發生的突然,整個朝堂好像都在一瞬間變得緊張了起來。
京城兵力調動自然沒逃開沈醇的眼線,隻是在京城戒嚴的時候他正在府中澆著花,正紅的牡丹開的如火如荼,水滴濺落其上,就像是鮮血沾染其上一樣。
“元帥,京城八門已封。”梁文棟彙報道,“宮城之中已經戒嚴,隻怕不妙。”
“你覺得他想如何?”沈醇提著水壺換了個方向問道。
“自然是想要將元帥抓獲,他果然是狼子野心。”梁文棟氣憤非常,“隻要元帥下令,臣即刻便讓士兵趕往京城,救元帥出去。”
“不用。”沈醇放下了水壺道。
“元帥!”梁文棟大為悲痛,“您不可如此自棄啊!即便拚上性命,屬下也要保您出了這京城!”
沈醇:“……”
【宿主冷靜,愚忠愚忠,愚忠也是忠。】521勸道。
“罷了,你最近說過什麼話?”沈醇看了他一眼問道。
梁文棟臉皺了起來:“屬下日日說的話太多了,元帥說的是哪句?”
“陛下前兩日去過校場。”沈醇提醒道。
梁文棟臉色一肅,沈醇問道:“看來真說過什麼,說了什麼?”
梁文棟心虛不已,跪地道:“屬下說了元帥要回西北之事,但屬下隻是同李虎說了,李虎自是忠心元帥的。”
所以他的話是讓小皇帝聽到了?這怎麼還偷聽到那裡去了?陰險啊!
“此事該罰。”沈醇說道。
“屬下領罰,任憑元帥發落。”梁文棟拱手道,“隻是屬下不解,元帥若是回西北,對小皇帝不是好事麼?”
這怎麼還戒嚴上了,莫非是怕天高皇帝遠,管不住了?可是他也說了元帥對那皇位並無興趣。
“你若是回西北,可會將家中妻兒皆留在京城?”沈醇問道。
梁文棟道:“自然不會。”
“這就是了。”沈醇看著他道,“他如此,自然也是怕我跑了。”
小皇帝心中不安,是他之過。
“可元帥您不就是個消遣麼?”梁文棟疑惑道。
“我何時說是消遣了?”沈醇蹙眉道。
莫非連他的親兵也覺得他是在消遣?
他雖然是喜歡的是小皇帝的顏色,但總是有喜歡的感覺在的,既是招惹了,便不會輕易負他一生。
“王爺您不是有心上人麼?!”梁文棟震驚道。
沈醇覺得雞同鴨講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我何時有心上人了?”
他笑容倒是很盛,梁文棟卻覺背後一涼,訥訥道:“您不是與人有約,不能親近彆人麼?”
“這事你也說了?”沈醇問道。
“這事屬下怎麼可能亂說?”梁文棟反問道,倒是頗為的理直氣壯。
沈醇開口道:“即便有約,也未必就是心上人。”
梁文棟猜測道:“那難道是仇人?太陰險了,竟然意圖讓元帥您斷子絕孫!”
“你閉嘴。”沈醇說道。
521默默錄像記筆記,忠心克宿主。
梁文棟想要說什麼,卻是緊抿著嘴再不說了,隻是腹誹從未斷過。
要是讓他知道哪個鱉孫敢這麼算計他們元帥,非得弄死他不可。
“不是仇人,此事已然結束,爛在心裡,不準再對外人說。”沈醇無奈道。
梁文棟緊閉著嘴巴連連點頭。
“如此這般最好,這一次罰你三日不能說話,說一句,加一日。”沈醇說道。
梁文棟震驚的瞪大了眼睛,想要開口,卻是用手連忙捂住唔唔出聲,讓一個話嘮三天不能說話,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這一聲剛落,外院便傳來尖細的聲音:“傳陛下口諭,宣翊王進宮麵聖。”
“臣領旨。”沈醇行禮道。
“元帥!”此時梁文棟已然顧不得什麼說不說話了,雖然元帥不是消遣,但難保小皇帝出爾反爾。
“放心,子時之前必歸。”沈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若過了子時未歸,一切便可調動了,梁文棟抱拳道:“是。”
【您不信小皇帝麼?】521問道。
【凡事求一個萬全。】沈醇說道。
愛情跟帝位比起來,有時候著實有些微不足道,他隻信自己。
宮禁森嚴,翊王府的馬車在宮門停下,沈醇下車時周圍已經圍上了無數帶刀的侍衛。
“陛下有旨,出入宮禁時需卸下兵器,請王爺見諒。”侍衛統領說道。
“檢查便是。”沈醇張開了雙臂。
有侍衛四下檢查,卻是除了佩劍外並無兵器,侍衛退開,侍衛統領拱手道:“確實並無兵器,得罪王爺了。”
“無妨。”沈醇笑了一下,踏入了宮禁之中。
宮中把守森嚴,站崗的侍衛還是原來那麼多,隻是暗處有兵甲微微磕碰的聲音,便足以讓沈醇知道人數多少了。
【宿主,兩邊通道都埋伏了重兵。】521說道,【宿主小心。】
【好。】沈醇說道。
有宮人在前帶路,一切與以往相同,卻又有些不同了。
待到殿前,殿門大開,幾位老臣走了出來,麵麵相覷之下,穆閣老率先行禮道:“參見翊王。”
其他老臣皆是如此,沈醇笑道:“諸位免禮。”
他的目光轉到了一旁竇昀的身上開口道:“聽說竇相得子,如今兒女雙全,恭喜了。”
竇昀先前已有一女,如今又是得子,嫡女嫡子,乃是兒女雙全的好福氣。
這麼多年,竇昀與鳳飛白之間毫無火花,完全就是君臣有彆,沈醇可以確定他二人之間不會有什麼感情上的瓜葛了。
“多謝翊王。”竇昀麵色複雜的看著沈醇。
帝王今日所設,乃是請君入甕的局。
這麼多年共事,翊王對得起這天下和陛下,隻是因為非正統,這群臣和天下所向便不是他。
多年相護,如今卻是鳥儘弓藏,連竇昀都覺得悲涼和可惜,這樣出色的不遜色任何帝王的一個人,將埋骨在這宮城之中,再不展風華。
“客氣。”沈醇笑道。
“翊王爺,該進去了,再晚陛下該等急了。”宮人催促道。
“本王先進去了。”沈醇負手跟了上去。
踏入大殿,一片的空曠,隻有帝位之上坐著的帝王,還有身後關上的門。
沈醇站在階下,看著那麵容隱藏在流毓之後的帝王行禮道:“拜見陛下,陛下萬安。”
鳳飛白未說話,隻是目光投注在了階下人的身上,他未著便服,而是朝服加身,其上根根金線,華美萬分,雖有黑色壓製,仍是張揚,可是穿在沈醇身上,卻是無一絲一毫的喧賓奪主,反而讓人覺得極其的合適。
他本該是張揚的,本就是適合華服的,越是華麗,便越是萬眾矚目,惹人愛慕。
京中思慕之人良多,翊王沈醇本就是無數女子的春閨夢裡人,也是他的……心上人。
“愛卿可知朕今日召你來所為何事?”鳳飛白冷聲說道。
“風月之事。”沈醇笑道。
鳳飛白呼吸一滯道:“你,你當真不怕?”
“還是怕的。”沈醇前行數步,提前衣擺上了台階,站在了鳳飛白的麵前。
帝王流毓紛擾,卻難掩眸中的情意與痛楚,沈醇左右看了一下:“殿外皆是重兵,若是萬箭齊發,隻怕臣再厲害也得成了篩子。”
鳳飛白抿了一下唇,又聽他說道:“但陛下在這裡,且對臣毫無防備,臣又不怕了。”
鳳飛白抬眸看他,卻是見沈醇悠然落座,坐在了他的帝位一側:“沈醇……”
“陛下聽到了什麼?”沈醇問道。
他坐在龍椅之上,卻像是坐一張普通的椅子一樣,龍椅,本也就是一張普通的椅子,隻是擺在了不同的位置,所有人也都覺得它高高在上了。
“事成之後,你要回西北?”鳳飛白沉聲問道。
雖布重兵,卻不是要害他的性命,而是要將他留住,就留在這裡,哪裡也不要去。
可留得住人,心若是走了,他留住一副軀殼又有什麼用?
“是。”沈醇說道。
鳳飛白心底悲涼,眼眶已然開始酸澀。
“但那是從前的想法。”沈醇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說道。
他二人之間兩年來從無如此舉動,鳳飛白手心微顫,驀然看向了他道:“如今呢?”
“臣的愛人在此處,臣去西北做什麼?”沈醇抬手撥過了他的流毓,傾身吻住了那微微顫抖的唇。
鳳飛白眼睛瞪大,腦袋裡隻剩下一片的空白。
思緒紛飛,腰間卻被有力的手扣住,也讓這個吻變得越發的深。
大殿冷清,落針可聞,鳳飛白甚至聽得到自己呼吸的聲音。
一吻分開,流毓重落,紛紛擾擾的亂跳,就像是鳳飛白此時的心境。
“陛下的唇果然是適合親吻的,臣觀察的一點兒沒錯。”沈醇笑道。
如此輕浮之語,旁人自不敢在他這個帝王麵前說,可話從沈醇嘴裡吐出,鳳飛白心裡隻覺得甜,連帶著嘴裡好像都泛著濃鬱的甜味:“那你這兩年為何從未親近過朕?”
若是心悅,見到他時便會想親近,可這人卻是冷靜如斯,直到今日才……
“陛下又怎知,臣不是忍的辛苦至極?”沈醇笑道。
心裡的氣緩緩消散,隻是仍是覺得委屈,鳳飛白問道:“那你為何對太後安排之事並不上心?”
不似他,旁人送美人去翊王府,都讓他酸澀難當。
“臣心裡酸的很。”沈醇單手托著他的臉頰揉捏了兩下道,“隻是跟女子置氣,難免失了氣度,當時聽聞,隻恨兩年之期太長,可不是匆匆進宮讓陛下趕緊回來麼?”
鳳飛白想起那日他來的突然,唇角已然壓不住了:“當真?你不是來談國事的麼?”
“既要有氣度,總要找個幌子。”沈醇笑道。
鳳飛白從未覺得如此舒心快意過,一腔冷意早已化成了蜜糖:“朕信你便是。”
“如此,那我們來算算今日陛下請君入甕的賬好了。”沈醇好整以暇道。
鳳飛白:“……”
忘了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