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醇沒有過問他家裡的事情讓季昀白感覺到了安心, 他坐在沈醇的旁邊放下了手機,對方將試卷放了過來,隨之而來的是身體的靠近。
中央空調調控的溫度很是適宜,帶著些微涼的感覺, 可是也因為如此, 對方靠近的氣息顯得有些溫熱。
季昀白的目光有些僵直的落在了試卷上, 再一次感覺到了緊張。
“我看了一遍, 你其他的沒有什麼問題,容易失分的地方是後麵的大題。”沈醇瞧了一眼他再度紅潤的耳垂, 收回了目光, 將精力集中在了試題的分析上,“這一步的思路卡住了是不是?”
“嗯。”季昀白看向了那裡, 他的確在思考那一步卡住了, 並且列了很多的步驟。
“其實這個題型是有規律的。”沈醇拿過了一旁的草稿本在上麵列著豎式,“學校裡教的那一種是管用的, 但是我有接觸過另外一種算法, 通過平移來更簡單的得出它的結論。”
沈醇講題的時候很認真,並不是去挑毛病,而是直接給出了他可以精簡的步驟, 新的思考方式,新的算法,一道題可以切換完全不同的思路, 而當思路打開時, 好像特彆複雜的東西都能夠完全的歸為一類。
季昀白剛開始的注意力還有些放在他的身上, 但隨著講解的深入以及知識麵的拓寬,他的思緒已經跟著對方陷了進去。
沉浸入一件事情的時候,時間似乎總是過的特彆的快。
沈醇分析了幾種題型, 拿過了一旁的水杯喝著水,旁邊靜坐的少年還在靜靜的思索著他所講述的那些知識。
一撥就通,一點就透,像是海綿一樣吸納著能夠提升自己的東西。
動情又柔軟的少年很迷人,認真又充斥著韌性的少年同樣擁有著吸引人的魅力。
他會成長成為什麼樣的模樣,真是令人期待。
季昀白認真思索著那些新的思路,他覺得自己被沈醇帶出了一種既定的框架,就好像原本禁錮循環的思維終於找到了新的出路一樣。
思緒從其中收回,季昀白側眸想要去跟對方講述一下自己的思路,卻驀然對上了那本來就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四目相對,那一瞬間是直視的,也讓他清晰的看見了對方眸中的溫柔,帶著一種彆樣的專注和凝視,就好像在看一件極珍貴,極需要嗬護的東西一樣,傾注了他全部的溫柔。
季昀白那一瞬間的腦海是有些空白的,他甚至聽不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就像是失聰了一樣,隻看到了對方嘴巴的開合。
“還有什麼疑問麼?”沈醇被發現在打量也沒有移開視線,隻是愣住的不是他,而是那個映著燈光,仿佛滿目琉璃的少年。
沈醇唇角的笑意加深,也清晰的看到了對方臉頰上逐漸染上的紅暈。
青春的感情總是炙熱而真誠的,即使他有過那樣一段令他反感的記憶,但真的放下的時候,仍然能夠用最熱忱的心去喜歡彆人。
或許這在彆人看來是一種不長記性的行為,但是愛情這種東西,它本來就很難去受理智的操控。
“您說什麼?”季昀白驀然回神,有些倉促的彆過了視線,這才發覺自己的後背似乎在一瞬間熱透了,心臟的鼓動不休,根本就不是深呼吸能夠壓製下去的。
他怎麼了?
“我說還有什麼疑問的麼?”沈醇看著他通紅的脖頸詢問道。
他的心裡本身會有戒備,所以有些戒備心必須一一化解,不能著急。
“沒有了,您講的很好。”季昀白看著列著豎式的草紙,之前還有的疑問,現在在腦子裡隻剩下了一片的空白。
“那今天到這裡就先結束了。”沈醇起身道,“早點兒回去休息吧。”
季昀白抬頭看表,才發現已經到了十點多,時間過的很快,但現在讓他繼續學,他恐怕也沉不下那個心了。
“好,您也早點休息。”季昀白起身收拾著東西,思緒卻總是紛飛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強行拉回,反而讓自己的心裡成了一團亂麻。
沈醇在一旁靜靜等待他收拾好,這才打開了門,讓他先出去,然後帶上了書房的門。
季昀白在一旁等待著,看著他關上門的動作,想在此刻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間,卻發現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走吧。”沈醇看著旁邊局促的仿佛輕輕一戳就有可能逃跑的少年笑道。
“嗯。”季昀白深吸了一口氣,跟上了他的步伐。
對不上視線,那種緊張的感覺反而會消散很多。
沈醇沒有直接回房,而是腳步停留在了沈錚的房外,沈家房屋的隔音不錯,但即便如此,仍然能夠聽到裡麵傳來的遊戲廝殺的聲音以及兩個人怒吼喊叫的聲音。
沈父不在,這兩個小夥子直接放開了。
沈醇伸手敲了敲門,裡麵沒有任何的回應,聲音也沒有任何的停滯。
他乾脆直接推開了門,真正哄吵的聲音瞬間仿佛能夠炸了整個沈家。
季昀白下意識按了一下耳朵,屋裡的兩個人打遊戲彆說用耳機了,音響的量明顯是開到最大的。
門開的時候兩個沉浸在遊戲中的少年仍未察覺,沈醇也沒有去打斷,隻是站在門口看著裡麵兩個人按鍵盤仿佛狂舞一樣的畫麵。
“他們在學校也這種狀態?”沈醇問著身旁的季昀白道。
“在學校的時候不會這樣。”季昀白思忖了一下,撇除了展濤平時的嘻嘻哈哈以及沈錚老是因為打球遲到被老師罵的事實說道,“還是很安分的。”
至少對比現在,安分上了一百倍。
“阿白真是個好孩子。”沈醇聞言伸手拍了拍他的頭笑道。
季昀白愣了一下轉眸,覺得自己好像又被他看透了。
不是他不幫他們,這是真的儘力了。
沈醇在門口等了幾分鐘,裡麵的狂舞告了一個段落,失敗的聲音傳來,展濤往後一坐道:“什麼垃圾分配機製,這都給分配的什麼隊友!”
“不怕對手是神,就怕隊友是豬!”沈錚同樣憤慨道。
他倆齊刷刷推了椅子打算探討,注意力不夠集中的情況下,轉頭的時候紛紛發現了站在門口處正笑著看著他們的沈醇。
展濤還有些不明所以,笑著打招呼:“小叔,你怎麼來了,來了怎麼也不打聲招呼?”
沈錚在看到對方那意味深長的笑容時,心裡已經咯噔了一下,他下意識的將音箱的音量調小,起來道:“小叔,有什麼事麼?”
“一百個俯臥撐做了麼?”沈醇問道。
“還沒有。”沈錚說道。
“嗯,”沈醇看了一下手上的手表笑道,“馬上就過十二點了,現在就開始做吧。”
沈錚瞅了一眼電腦上的時間,十點半才過一點兒,展濤也下意識瞅了一眼,季昀白有些疑惑,從口袋裡抽出手機,看著上麵的時間。
他覺得沈醇應該不會看錯,那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但他在說瞎話,讓人好像也有一種他說的是事實的感覺。
“好,好唄。”沈錚開始反思自己是哪裡做的惹小叔不太高興了。
偏偏他一個又一個的俯臥撐做下去,旁邊的展濤還在幸災樂禍的數數,數的特彆清晰明了不說,還幫忙糾正不標準的動作:“36,37,那個動作虛了虛了,不要偷懶,38,39,臥槽,兄弟牛逼啊,這臂力杠杠的。”
“你能彆說話麼?”沈錚累的臉紅脖子粗,麵目猙獰的看著展濤說道。
“好嘞,我這就閉嘴。”展濤示意的給嘴上拉上了拉鏈。
一百個俯臥撐,就算是天天在那裡練,每次完了也得廢。
沈錚撐不住趴在地毯上大喘氣,再也沒有之前的活力。
季昀白本來還有些不明所以,在看到對方一副廢了的樣子時心裡有那麼一點點的舒爽。
他現在有點兒不知道該拿沈錚怎麼辦,下手重了沒必要,但讓對方過的太開心,他心裡那道坎過不去。
而現在的沈錚就像是遇見了克星,完全翻不開身來。
季昀白的目光落在了沈醇的身上,男人雖然含笑看著那裡,但這種情況下,那種笑容總覺得有那麼一點兒惡劣的意味。
他在想或許沈醇並不是一個一言一行都嚴格遵守教條的人,他成熟卻不老成,也會做一些睜眼說瞎話的事情。
那一瞬間,季昀白覺得他們彼此之間的距離好像是有些拉近的。
男人的笑意隨著沈錚的趴地而加深,那雙桃花目中也隨之愈發的深邃瀲灩了起來。
季昀白的心神微微一動,在他曾經的印象裡,沈醇是沈錚的白月光,而他隻是那個成為替身被隨意留在碗邊的白米飯,他也曾經想過,如果他能夠將沈錚都得不到的人變成自己的是一種什麼感覺,那對沈錚而言一定是一種巨大的打擊和震驚。
但那隻是曾經讓自己快意一些的想法,帶著點兒惡意的。一切在重新遇到沈錚和沈醇時,好像都變得不一樣了。
沈錚對沈醇感覺沒有一丁點兒的愛情,而更像是一種對長輩的那種崇拜和尊敬。
這讓他措手不及,也在想或許是曾經的他弄錯了,又或許沈錚隻是對他的質問感到惱火,特意順著他的話說的。
但不管怎麼樣,那種曾經因為被當作替身的反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慢慢釋然了。
而釋然以後,也會為自己以前的想法覺得愧疚。
不管沈醇是不是他崇拜的那個人,對方都不該是他用來報複另外一個人的工具,因為他自始至終並沒有做錯什麼。
而現在他好像又有了心跳加速的感覺,他惦記上了一個永遠不會屬於他的人,不是因為報複,而是因為喜歡。
沈錚做完了俯臥撐,沈醇帶上了門時笑道:“記得音量關小一點兒,彆吵到彆人。”
“好的,小叔!”展濤立刻收到了指令。
沈錚已經有氣無力,完全說不出話了。
“走吧。”沈醇轉身看著正直直看著他的青年,伸手按了一下他的頭道,“該睡覺了。”
“好。”季昀白笑了一下。
他喜歡對方,卻沒有打算讓對方也同樣喜歡他,大概是因為可望而不可即,他這一生也隻會將這種崇拜和喜歡埋藏在心裡,默默的反複品味,而不會再對彆人輕易的示好有什麼反應了。
季昀白到了門口推開了門,進去的時候看著外麵的男人道:“沈先生,晚安。”
走廊上的燈不是刺目的那種,站在門內的少年渾身透著一種釋然的感覺,那雙清亮微長的眸用一種很是剔透的眼神看著他,就好像他已經定義好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阿白,你有喜歡過什麼人沒有?”沈醇看著他問道。
季昀白有些錯愕,他沉了一口氣道:“我不知道算不算喜歡。”
“牽過手麼?”沈醇問道。
季昀白回想那時,他跟沈錚隻能算是對方向他表白確定關係,還沒有來得及進行下一步,就已經支離破碎:“沒有。”
“現在還喜歡他麼?”沈醇問道。
季昀白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問這些問題,但他對沈錚的確沒什麼感覺,連討厭的情緒都很淡,大概隻剩下一些看他出醜時的幸災樂禍。
以前距離他有一種特彆遠的感覺,季昀白笑道:“已經不喜歡了。”
“那就好。”沈醇笑道。
“啊?”季昀白有些錯愕的抬頭,卻被陰影覆了下來,入目的是那雙含笑的眼睛,腰間扣住的是對方的手,覆在唇上的是輕輕的柔軟的觸感。
本來背在一邊肩膀上的包直接掉在了地上。
鼻息交錯,唇被輕吻了一下,季昀白瞪大了眼睛,在對方退開時,仍然沒有從那種茫然的狀態中回神。
“阿白,晚安。”沈醇摸了摸他的頭發笑道。
沈醇轉身要走,卻被季昀白下意識拉住了手:“你……”
“還有什麼話要說?”沈醇站住了問道。
季昀白的話卡在了喉嚨裡,一時不知道要怎麼開口,鼻尖上似乎溢出了薄汗,他勉強找到了話口道:“你乾嘛突然親我?”
“因為你好像打算跟我保持距離。”沈醇反握住了他的手笑道。
季昀白的確是這麼打算的,但是:“我們……”
“我喜歡你。”沈醇看著他滿臉的糾結笑道,“剛才有點兒冒昧,請問我可以追你麼?”
“啊?”季昀白懵了。
他不知道自己該喜悅還是該震驚,隻覺得天上仿佛掉下了一塊巨大的餡餅,將他埋在了下麵,讓他有一種極度荒謬的感覺。
“如果你現在沒辦法回複,可以考慮一段時間再給我答複。”沈醇低頭笑道,“在你的拒絕之前,我的追求不會變。”
少年的臉上紅的剔透,那雙眼睛因為羞澀而漾著水光,幾分相似的麵孔,完全不同的性格,讓沈醇有一種極為微妙的禁忌感。
季昀白收緊了手指道:“好。”
他的確需要認真的去考慮一下。
沈醇彎腰撿起了他掉在地上的包道:“不過這件事情我建議先不要告訴沈錚。”
“為什麼?”季昀白接過自己的背包時有些緊張,難道沈醇看出了他曾經對沈錚的芥蒂。
“我隻是期待他知道真相時那種錯愕又難以置信的表情。”沈醇笑道,“一定會非常的精彩。”
他此刻的笑容有點兒像小男孩兒做了壞事得逞時的模樣,季昀白心裡的緊張微微消散了,他不自覺的笑道:“我現在有點兒相信你說的你曾經是老師眼裡的鬼見愁這件事了。”
“你以後會知道的更多。”沈醇拍了一下他的頭道,“彆將我太神化了。”
“好。”季昀白心裡滿滿的都是發酵出來的甜味。
“晚安。”沈醇說道。
“晚安。”季昀白感覺到他的手從自己頭頂的離開,退進房間裡關上了門。
視線隔絕,沈醇停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了那裡。
季昀白握住門把,真正一個人獨處時,才反應過來自己之前的反應有多麼的無措以及狼狽。
他那樣的反應不算丟臉吧,突然被親,是誰都會反應不過來的。
但為什麼突然?
季昀白坐在了床上,想著對方靠近時的親吻,下意識的舔了一下唇,然後單手捂住了臉,確定自己之前的反應確實太丟臉了。
心裡像是岩漿一樣翻滾著,沈醇說了,要給他時間用來思考彼此之間的關係,可心裡那種迫切和雀躍根本沒辦法壓製。
現在是高中,不能談朋友,一旦分心,達不到自己想要的目標,即使現在跟對方在一起了,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可是如果錯過了,他可能會遺憾一輩子。
現在還有時間,沈醇帶給他的引導也是正相的,對方擁有著極為出色的條件,足以引導他踏上自己想走的路。
但對方到底喜歡他什麼呢?
季昀白躺在了床上靜靜思索著,樣貌對方比他更出眾,學識,地位,財富,他不是沒有,就是不及。
在同齡人中可以引以為傲的東西,擺在對方的麵前似乎並沒有什麼可以比較的。
季昀白反複猜測,本來已經醞釀的睡意愣是給折騰空了。
彆墅四個人,三個人一宿沒睡,隻有沈醇睡的相當的好,在晨起的時候順著彆墅的空地跑了幾圈,上樓換衣服的時候,聽到了季昀白門響的聲音。
“醒了。”沈醇看著神色有些萎靡的少年說道。
季昀白一晚上腦子裡轉的都是他,此刻驀然見到,那種萎靡的精神好像在一瞬間振奮了:“嗯,沈先生你起的真早。”
“昨晚沒睡好?”沈醇問道。
“沒有,睡的挺好的,我先回去了。”季昀白提著自己的書包下樓道,“沈先生再見。”
“吃了早飯再走吧。”沈醇伸手攔了一下道,“這會兒回去得空著肚子了。”
“我不餓。”季昀白說道。
“那兩個還沒著醒呢,我一個人吃早飯感覺有點兒孤零零的。”沈醇說道,“你就當陪我吃了怎麼樣?”
季昀白看著他的神色,拒絕的話硬是咽了下去。
早飯倒是中規中矩的,沈醇一沒給他剝雞蛋,二沒有給他夾什麼菜,隻是在吃完了以後自顧自的上樓換衣服。
季昀白吃過了早飯,保姆在一旁收拾著碟子,他有心再告個彆,想著不能一聲招呼不打就離開,隻能坐在樓下靜靜等著。
樓上的門再度打開時,季昀白看了過去,那一瞬間他確定自己的眼神是驚豔的。
男人換了一身休閒的駝色風衣,寬闊的肩膀完全撐起了衣服的款式,那雙長腿醒目的很,跟一身溫暖的家居服不同,這樣的衣服讓他感覺到了對方的性感,不是那種外露的,而是從周身的每一寸散發出來的。
“沈先生,我先走了。”季昀白起身道。
“我送你。”沈醇伸手攬住了他的肩膀道。
“不用了,我直接坐地鐵就行。”季昀白被他溫暖的懷抱包裹,心神再度提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這樣很丟臉,好像沒見過這樣的男人一樣,但他就是沒見過,換了任何人來,在他的麵前都不可能淡定。
沈醇腳步微頓了一下,季昀白察覺時發覺自己剛才的那句話真的很有歧義,聽起來像是拒絕:“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我知道,怕父母問起?”沈醇鬆開了他的肩膀道,“那我送你去地鐵口怎麼樣?”
季昀白進到沈家的時候見到了不少停在花園裡的車子,每一輛都相當的奢華,一看就很貴。
他倒是沒什麼,隻是居住的那個小區外麵總是坐了很多老人,如果看到了,免不了要閒言碎語傳回家裡。
“謝謝。”季昀白這次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