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醇笑道:“好吧,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倒是不在意,隻是鏈條能不能放長一些?”
安西亞拉著鎖鏈,伸手延長,神石蜿蜒,堆積纏繞在神明的身側,他剛剛抬眸,還未欣賞自己的傑作,就被扣住腰躺在了神座上。
“安西亞的翅膀真漂亮。”沈醇看著躺在身下的天使,那些淩亂的羽毛包裹著他,潔白而又墮落。
其他天使聖潔與否沈醇不在意,他隻知道他的天使長不可能一直不染上愛情。
聖潔也好,墮落也好,這都是他喜歡的人。
沈醇的手指撫摸著漂亮的羽毛,不像以往那麼輕柔,反而像是故意要將它揉亂一樣,讓安西亞心慌到無所適從。
“克萊斯特大人!”安西亞握住了他的手腕,眸中露出了些許哀求的味道。
“安西亞,這也是愛情的一環。”沈醇的手指摩挲著他的唇笑道,“你要適應的。”
“可是……”安西亞迎接著他俯身而來的親吻,將那些話咽回了肚子裡。
這果然是他的夢,連父神都像是被黑暗侵入了神格一樣。
難道他更喜歡這樣的父神麼?!
鎖鏈輕響,翅膀扇動的聲音傳來,沈醇驀然睜開眼睛,看著不遠處飛來的座天使,手輕輕撫摸著膝上伏著的天使。
他的眉頭鬆開了,在座天使踏入的時候輕輕睜開了眼睛。
熟悉的環境讓安西亞有一瞬間的茫然,然而在看到座天使時,他驀然從沈醇的腿上起來,呆呆的看向了輕抬起手的神明。
“怎麼了?安西亞,你做噩夢了麼?”沈醇看著滿臉糾結的天使長問道。
他要是不踏入夢境,還不知道他的天使長是那麼想的。
“不。”安西亞起身,他的腦袋裡不斷回憶著那個荒誕的夢,他跟神明大人不僅僅親吻,還被他壓在神座上。
這實在太荒謬了,他的心靈已經被魔鬼吞噬了麼?為什麼會有那樣冒犯的想法。
帶著無措和茫然,安西亞半跪在了神明的麵前道:“不是,我是說在您的身邊怎麼可能會做噩夢。”
“那是美夢麼?”沈醇眸中劃過了笑意。
安西亞的心臟滾燙了一下,他的唇角似乎還留著那溫暖的觸感,耳邊似乎還有神明在那裡輕語的情話,臉上蔓延上了溫度,甚至連呼吸都有了滾燙的感覺:“不是,隻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怕耽誤了。”
“如果有急事的話先去做吧。”沈醇給了台階,這個時候要是再撩撥,他怕天使長臉上的熱度能把他自己點著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境裡敢放肆是因為毫無約束,當醒來的時候,敢不敢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是。”安西亞起身,離開的時候甚至顧不上跟等候在一旁的座天使打招呼,就那麼匆匆飛走了。
“神明大人,安西亞大人身體看起來好像不太舒服。”上前的座天使憂心道。
“他也會有自己的煩心事。”沈醇輕笑著問道,“你有什麼事麼?”
“是這樣的神明大人,人類為之前選拔那樣的聖子向您懺悔,想要您降下神諭,以選擇新的聖子。”座天使說道。
“聖子是用來侍奉神明的?”沈醇問道。
“是的,如果您願意,可以將聖子接到神殿來,讓他可以擁有長久的壽命。”座天使說道。
“我不需要聖子,如果人類需要,讓他們自己選吧。”沈醇說道。
座天使行禮道:“是,神明大人。”
座天使離開,沈醇重新打開了鏡像,畫麵中剛剛飛離神界的大天使長並未去辦什麼事,反而帶著幾分慌不擇路的感覺,落在了叢林的樹梢頂端,因為空無一人,好像才慢慢的緩下了心神。
安西亞立在樹梢的頂端,當離開了熟悉的神界,那種被壓製住的心情才紛紛翻湧了出來。
林海起伏,卻比不上他心緒起伏的厲害。
他怎麼會做那樣的夢?
他不是不想懷疑自己被黑暗力量影響了,但他睡著的地方是光明神殿,是父神的膝上,他的身邊怎麼會有黑暗力量的存在。
是他的心思太齷齪,他竟然還想將父神用鎖鏈鎖在了神座上。
安西亞捂住了自己的臉,跪坐下來的時候恨不得用翅膀包裹住自己埋進土裡去。
他想要懺悔,卻又不敢懺悔,如果父神知道了他齷齪肮臟的想法,神殿的大門恐怕會永遠向他關上。
隱晦的黑暗力量蔓延,纏繞在樹梢上,像是一條黑蛇般吞吐著。
安西亞察覺時戒備了起來,卻聽到了那道陰詭的聲音:“安西亞,好久不見。”
安西亞起身看向了從黑暗中緩緩成形的黑暗神,眸中已經褪去了那些糾結,變的冰冷至極:“塔納托斯,找我什麼事?”
就是他玷汙了父神的教廷,跟那個聖子一起讓那裡染上了汙穢的痕跡。
塔納托斯看著麵前戒備的天使笑道:“彆緊張,我這次可不是來找你打架的。”
“黑暗力量壓縮,光明神的力量將徹底衝垮黑暗。”安西亞看著他道,“你會來找我,一定有所圖。”
塔納托斯審視著他,驀然笑了起來,漆黑的眸中閃過一絲陰詭:“安西亞,你真的確定黑暗會徹底消失麼?”
“當然。”安西亞翅膀上的羽毛已經變的堅硬。
今天的相遇絕對不是偶然,他有義務為了神明,為了受傷的天使們而戰。
“那你心底的黑暗呢?”塔納托斯看著他笑道,“安西亞,你以為我是怎麼找到你的,你的心已經被黑暗浸染了。”
安西亞驀然看向了他,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無從反駁。
他的心裡對神明生了褻瀆,他試圖將神明占為己有。
黑暗叢生,容不得反抗和辯駁。
“你的心裡生了陰暗和欲.望。”塔納托斯圍繞著走動著,話語中帶了一種奇妙的韻律,“你想要得到一個人,你渴望獨占他,甚至願意為此犧牲一切,而那個人你求而不得,他讓你焦慮,難受,恨不得鎖在隻有自己能夠看到的地方。”
安西亞緊盯著他,手指收的極緊。
【宿主,這家夥在給白白洗腦。】521說道。
【這不是事實麼?】沈醇反問道。
【可是他是黑暗神。】521說道。
黑暗神和光明神那就是天生的死對頭,雖然宿主是個包著黑芝麻的湯圓,但是那個黑暗神可是徹頭徹尾的烏漆麻黑。
這麼想想,這個大陸沒亡真是創世神保佑了。
【他是黑暗神也不影響他成為神助攻。】沈醇悠悠道。
他的天使長要是那麼容易被其他人洗腦,也不能獨自帶領著天使們對抗黑暗神那麼久了。
他的愛人不是依附於他的小可憐,而是可以獨當一麵的人。
不管是光明還是黑暗,都應該相信對方的決定。
【您真的想被鎖起來麼?】521不理解。
【嗯,我想看看他想怎麼把我鎖起來。】沈醇說道。
521看著宿主的笑容,那一瞬間悟了,宿主他已經跨過了戀愛階段,這是在玩情.趣嘛。
“讓我來猜猜你想要的那個人是誰。”塔納托斯停留在了安西亞的背後,眸中全是如毒蛇般的冰冷和惡毒,“光明神克萊斯特。”
天使的身體微僵,塔納托斯唇角閃過笑意,知道自己猜對了。
大天使長安西亞信仰他的光明神,甚至願意奉上他自己的性命,但那次崖邊的眼神卻不僅僅是在看一位神明。
天使愛上了神明,這是多麼可悲又可笑的一件事情。
神的心裡沒有愛,所有的一切都如螻蟻,克萊斯特的心光明無比,所有的力量都是為了護佑,就像他一樣,心裡全都是陰毒和黑暗,攻伐,侵占,汙染是本能。
至於那段所謂的為人類而糾纏,不過是受了影響。
“塔納托斯,你想讓我墜入黑暗?”安西亞轉身看向了他。
“不是我想,而是你在想。”塔納托斯看著渾身愈發冰冷的天使道,“你想墮入黑暗,擁有討伐光明神殿,將光明神囚禁起來的力量,你可以囚禁他,占有他,讓他成為你的唯一。”
“我不會那麼做。”安西亞說道,“光明神屬於所有信徒。”
“是麼?”塔納托斯看著他開始彙聚的力量道,“神明是沒有心的,神格作為心臟的偏愛永遠都不會包含愛情。”
無數的光點朝他席卷了過去,塔納托斯的身影在無數光芒碎片中消失,空中留下了一句話。
“你我都靜觀其變吧。”
光芒消散,安西亞的翅膀並攏,他站在原地許久,離開的時候翅膀張開,飛向天際時一片羽毛掉落了下來。
它飄忽的落下,純白的色澤在空中慢慢侵染成了深黑的顏色,然後被一股力量席卷,消失在了原地。
沈醇手裡撚著那根黑色的羽毛打量著,然後將其跟掛在腰間的白色羽毛放在了一起:【還挺好看。】
【您要掛出去麼?】521問道。
這要是掛一起,跟宣告光明神被汙染了有什麼區彆?
【先不掛。】沈醇將那根漆黑的羽毛收了起來,【留做紀念。】
521:【……】
紀念啥,紀念被挖牆腳成功了麼?
愛情真是充滿磨難。
安西亞再次回到神界的時候比之前要躊躇了許多。
“安西亞大人!”過往的天使跟他打著招呼。
“朱恩,去做什麼?”安西亞問道。
“去捕霞光。”朱恩興衝衝道,“神明大人說霞光放進孩子的夢裡,可以讓他們做特彆好的夢。”
安西亞微怔,隨即笑道:“那快去吧。”
“好。”朱恩招呼著不遠處的天使們道,“你們等等我。”
他們無憂無慮,除了跟黑暗力量做鬥爭外,什麼時候都是快樂的。
愛情是跟欲.望相勾連的,它會讓天使失去最本質的快樂。
安西亞還記得自己當初的話,可他卻犯了自己所說的錯誤。
他愛上了一個人,求而不得,放而不下,欲.望叢生,背叛犯上。
安西亞踏進了神殿,想要如以往一樣若無其事,卻在對上神明目光的時候心虛了起來。
“安西亞,你心裡有迷茫。”沈醇看著他說道。
“是,我有事情不明白。”安西亞看著他道,“愛情跟欲.望勾連,為什麼人類卻渴望擁有它,它是黑暗的麼?”
“不,愛情是美好的。”沈醇起身,走到了他的麵前伸手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問題?”
“我看到了矮人族的愛情。”安西亞搭上了他的手,那一瞬卻想到了翅膀被神明觸碰的畫麵,他想要收回,卻被沈醇握緊了手指。
四目相對,沈醇輕拍了一下他的臉頰道:“安西亞,你去過人間麼?”
“是的。”安西亞手心極熱,其上滲著汗水,可因為被神明握住,讓他連使用力量去降下溫度都不敢。
“那有跟他們生活過麼?”沈醇問道。
“沒有。”安西亞說道。
“那就去看看吧。”沈醇拉住了他的手道,“去看過了,你心中的疑問會消失的。”
“是。”安西亞跟上了他的步伐,隻是目光一直投注在兩個人交握的手上。
兩道光芒降落人間,一輛華麗的馬車憑空出現在了道路上,白馬拉著,車夫儘職儘責的趕著車。
沈醇坐在座位的一側,修身的衣褲勾勒著他完美的腰身,金發不似在神界時那麼長,而是垂落蜿蜒在肩膀上,讓他看起來像是人間的貴族。
相對而言,安西亞卻有幾分的不自在,身後翅膀的消失是一方麵,這樣拘束的衣服是另外一方麵,這樣逼仄的幾乎要讓人貼在一起的馬車才是讓他坐立不安的主要原因。
“安西亞,不習慣人類的裝束麼?”沈醇撐著頭問道。
“不,不是。”安西亞側眸看了他一眼,神明即使穿人類的衣服也很輕鬆自如,好看到了極致,“翅膀沒有了。”
沈醇傾身過去,扶著他的肩膀打量了兩下,摸了摸他的後背道:“確實,沒有翅膀看起來單薄了很多,不過安西亞好看的也不止翅膀,不用擔心。”
安西亞微微一滯,感覺神明要比在神界要更加隨和和親近很多:“多謝您的厚愛。”
“在人間叫我的名字就可以。”沈醇伸手捋過他的長發,一枚璀璨的發箍出現在他的手上,被他扣在了那金色的發尾,“克萊斯特這個名字很少有人知道,安西亞的名字卻有很多人知道,全名是什麼?”
“安西亞.白.福雷斯特。”安西亞側眸看著他手中的動作道,“我可以自己……”
“好了。”沈醇將他的發尾放在了肩頭道,“很適合阿白。”
安西亞心臟默默鼓動著,他試圖按捺,以免神明聽見,卻無可奈何,而坐在身旁的神明似乎並未察覺。
車子駛過了一個牧場,裡麵草地繁盛,路邊開滿了野花,藤蔓纏繞在籬笆上,形成了一道漂亮的花道。
羊群在其中悠閒的吃著草,放牧的小夥子貼在籬笆邊上,摘下了頭頂的帽子,探著頭由著那提著籃子的姑娘擦著他額頭上的汗水。
兩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意,湊在一處說著笑鬨的話。
“妮娜,等我領了工錢就攢夠娶你的錢了,到時候我要讓你做最漂亮的新娘。”小夥子說著。
“誰要嫁給你。”姑娘將飯菜遞給了他,“淨臭美。”
“我就臭美。”小夥子不顧她的嬌羞嗔怪,朝著她的背影揮手道,“等我啊。”
“你覺得他們之間怎麼樣?”沈醇問道。
安西亞思索道:“看起來是一方的不情願。”
“他們深愛著對方,並且彼此都在攢錢,很快就會結婚。”沈醇笑道。
安西亞的眸中閃過了疑惑:“那為什麼?”
“大概是女孩子嬌羞無措時的反話。”沈醇說道。
“神明大人很懂愛情。”安西亞說道。
“不能說完全懂。”沈醇笑道。
這是實話,一開始對待愛情他是有些輕視的,擁有足夠的資本,金錢,能力,再加上恰到好處的手段,想要獲得一段感情並不難。
但漸漸的自己陷入其中,才發現那些隻是愛情最基本的,它離不開方式和手段,卻不能作為完全的憑依。
當情緒因為對方而動時,所有的手段都失效了。
距離真的完全了解,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未知全貌,不要輕易下判斷。”沈醇說道。
“是,”安西亞應聲道,“神明大人。”
“阿白,你叫我什麼?”沈醇笑著反問道。
“……克萊斯特。”安西亞對上了他含笑的眸,驀然又想到了夢中的場景。
“好孩子。”沈醇伸手拍了一下他的頭。
坐在那裡的天使長眸光顫動,臉已經紅的不能看了。
車子駛進了小鎮,路邊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同樣的馬車駛過,在一家麵包店的門口停了下來。
馬車門打開,年輕帥氣的管家從上麵下來,恭順的伸出手。
其上搭了一隻戴著手套的手,裙擺落下,穿著華麗,頭上戴著絹花的少女出現,她似乎不太習慣出來,不僅用折扇遮著麵孔,還輕輕的往管家處側了側。
管家輕輕護住了她,體貼道:“小姐,請不要害怕。”
“管家喜歡那位小姐麼?”安西亞說道。
“這次發現的很快。”沈醇看著那進入麵包店的一幕道,“求而不得。”
“求而不得應該怎麼辦呢?”安西亞問的時候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迫切。
“首先,先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求而不得。”沈醇說道,“其次,離開和追逐都由自己選擇,隻一點,沒有人值得你輕賤和傷害自己。”
安西亞對上他的眼神,那一刻竟然覺得他發現了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