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食匆匆,沈醇那邊也被引進了宮門。
“南溪王這邊請。”宮人很是恭順。
一路過往,路過的宮人即便低著頭,也忍不住側著眸看了兩眼。
“陛下正在用膳。”
聲音傳入殿門,齊語白深吸了一口氣道:“請南溪王進來,你們出去侍奉。”
“陛下,這於禮不合。”大太監說道。
齊語白看了過去道:“於哪條禮不合?你若不會侍奉,朕換人如何?”
“奴婢再也不敢了。”大太監起身退下道。
侍奉新主,當真是一時摸不著脾性。
殿門打開,沈醇入內,桌上已擺了膳食,每份份量不多,卻極精致。
這樣好的早膳,坐在桌邊的帝王卻龍顏不悅,好像麵前擺的不是珍饈,而是糞土。
“參見陛下。”沈醇出聲提醒。
殿門關閉,齊語白輕輕抿唇彆過了臉不看他:“南溪王有何異寶與朕同賞?”
他問出話卻不聽回答,正沉不住想要去看時,卻驀然身體一輕,已被抱了起來:“你!”
手臂扶住了來人的肩膀,唇被親了一下時,直接坐進了他的懷裡:“沈醇!”
“陛下小聲些,引的侍衛進來就不好了。”沈醇抱著人湊近了輕聲道。
齊語白與他隻在咫尺之間,輕輕側眸道:“進來便進來,免得南溪王如此大膽。”
“當真?”沈醇輕挑眉笑道,“那就讓他們進來看看我是如何大膽的。”
“你!”齊語白深吸了一口氣,深覺不能被他帶著跑,“你說帶了異寶,異寶何在?”
“我懷中抱的不就是異寶?”沈醇攬著他,摩挲著他的唇笑道,“還有比陛下更能稱之為異寶的東西麼?”
齊語白與他親近,心已熱了,話也軟了:“你早上怎麼走了?不是說讓你等我。”
“等陛下回來再流連床榻一次?”沈醇笑道。
“隻是想見你而已。”齊語白靠在他的懷裡道,“我回來時不見你,心都亂了。”
“我倒是不介意陛下金屋藏嬌,隻是再待下去難免引得宮人懷疑,到時候再給你傳出什麼孝期招了小宮女的說法,任憑你長了幾張嘴也說不清了。”沈醇說道,“我又不會跑,你彆怕。”
“可你到時候還是要返回南溪。”齊語白看著他道。
“你不想回南溪麼?”沈醇問道。
齊語白對上他的視線,心中一沉:“我想。”
他想回去,但已經回不去了。
帝王之位看似可號令天下,卻不能決定自己。
“我帶你回去。”沈醇說道。
齊語白心中輕動:“你要如何帶我回去?”
“我自有辦法,先吃飯。”沈醇執起筷子笑道,“陛下想吃哪道?臣妾來侍奉。”
齊語白乍然聽見這個自稱,麵色異動:“你這模樣倒真像霍亂後宮的妖妃。”
“妃?”沈醇捏了捏他的腰間笑道,“我以為我是皇後,誰家妃嬪能將皇帝抱在懷裡的?”
“皇後也沒有將皇帝抱在懷裡的!”齊語白反駁道。
沈醇神色微異,乍然笑道:“阿白反應的倒快,不過你這算是承認我的皇後身份了?”
齊語白微滯,柔了視線:“你若想要,我自然給你。”
便是這帝位他也無甚稀罕的,或許是在南溪太過自由,他本不在乎誰坐上這帝位,隻要百姓得安就好,隻是文化融彙不到,尚朝之人可接納任何王公親貴坐上帝位,卻不能接受異族。
“好,那就歸我了。”沈醇笑道,“陛下想吃什麼?”
“我自己來。”齊語白便是在南溪,也少有被他這麼喂食。
“服侍陛下是臣妾的本分。”沈醇夾起其中一道,送到了唇邊品嘗了一下味道道,“這個你應該喜歡。”
他又夾了一塊送到了齊語白唇邊,齊語白無奈張口:“你不要如此稱呼。”
“好,陛下還要吃哪道?”沈醇問道。
齊語白手指示意,已被夾著菜遞到了唇邊,感覺自己不像是被侍奉的皇帝,倒像是孩童玩過家家時用來玩的草編娃娃。
他咬下點心時一抹碎屑掉在了唇邊,正想伸手去拿帕子時,卻被輕托住了臉頰。
“陛下吃飯怎麼還跟孩子似的,怎麼這麼不小心。”沈醇低頭湊近,親住了他的唇角,將那片碎屑納入了口中笑道,“這讓臣妾可怎麼放心。”
齊語白本該心動,此刻卻沒忍住揪住了他的耳朵磨牙道:“你還未玩夠麼?”
沈醇笑了出來:“陛下這是哪裡的話。”
齊語白瞪他。
沈醇端起了桌上的水杯,輕撚其上溫度遞到了他的唇邊笑道:“陛下喝點兒水,消消氣。”
齊語白無奈,在他遞過水杯時湊了過去,水溫正好,甘甜解渴,隻是那手指輕蹭唇邊,卻讓齊語白心中驀然有了幾分熟悉的感覺。
沈醇看著懷中人沉思的眸道:“怎麼了?”
齊語白看向了他,覺得自己對於那一夜晚上的被擒好像想錯方向了。
他隻覺得是齊慕瑾與癸酉閣的事,絕對牽扯不到草原,但在他登上帝位後,卻再不見癸酉閣的人,甚至探聽也探聽不到任何消息,就好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但或許是他想錯了方向,如果對方不是癸酉閣的人,這件事情就解釋的通了。
那晚第一次出現的刺客是尚朝人裝扮,用的是劍,但身形極修長高挑,將他弄暈後帶走,屋內並無血腥味,用輕功就能全身而退。
不想被他看見麵孔,用麵具就可,但遮住了他的眼睛,或許是怕麵具根本遮擋不住身份,不說話也是。
既不想放他走,便不必將他喚醒,可他偏偏喚了,還為了防止聲音被認出而寫字,說他是啞巴還掐他的臉,覺得他口乾還給他喂水。
南溪使臣入京,卻未見南溪王,因為他早就在京城了。
沈醇看著懷中人眸光轉動,起身將人放在了座椅上,坐在了桌子另外一側。
齊語白猝不及防道:“你做什麼?”
“防止你秋後算賬。”沈醇執起了另外一雙筷子笑道。
齊語白看著坐在桌對麵的人,後槽牙磨了一下:“真的是你?”
“什麼?”沈醇送入口中一塊糕點。
“那晚的啞巴。”齊語白話出口,被他的筷子尾打了一下頭,“沈醇!”
“你說我是啞巴的事還沒有跟你算賬呢。”沈醇笑道,“誰是啞巴?”
齊語白摸了一下頭道:“你劫持我的事怎麼說?”
“齊慕瑾去給癸酉閣下任務,我宰了他的傳信人,但也不能讓你一無所獲,索性自己上了。”沈醇歎了一口氣道,“我救了你,還幫了你,你就是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的?”
齊語白語結,他自知癸酉閣的危險,若不是沈醇,那一局本是九死一生:“此事多謝你,你沒事吧?”
“我大白天來去,宮中侍衛都跟看不見一樣。”沈醇笑道,“沒什麼事。”
齊語白:“……”
確實,這人進他的皇宮跟進自己家的後花園一樣,就差閒庭信步了。
“我一路無事,是不是也是你?”齊語白想到了田戰中途聞到的血腥味。
沈醇眉頭微動:“是。”
齊語白心下微微沉澱,隻覺這人待他好到了極致:“你一路辛苦。”
“所以我劫持你的事還要問罪麼?”沈醇問道。
“我豈會真的問你的罪。”齊語白疑惑道,“不過你第一次出現掉落癸酉令應該已經達到目的了,為何又要劫持呢?”
“那個啊……”沈醇輕輕抵著唇笑道,“不過是那一夜食髓知味,想要與阿白略儘魚水之歡。”
齊語白心緒起伏,驚訝道:“儘了麼?”
“儘了。”沈醇笑道,“阿白雖陷夢中,卻十分癡纏,比平時還要乖一些。”
齊語白心中異樣,麵頰微微滾燙,覺得自己那時真像一個無知無覺任他擺弄的娃娃:“你還有這癖好?”
他竟一點兒沒覺出來,早上醒時也無異樣。
沈醇打量著他羞澀躲閃的神色道:“你竟不生氣?”
“我……”齊語白喉結吞咽,“朕自然是生氣的,你怎可如此混蛋,即便我是你的妻,也不能趁昏睡時做下那等事。”
【您那晚什麼也沒做啊。】521插嘴道。
【你知道的太多了。】沈醇說道。
521:【???】
【對不起,沒管好。】07拽著迷茫的小可愛就跑。
“我隻是親了你一下而已,這也不行麼?”沈醇沉吟道。
齊語白話語卡殼,看著他微微歪頭露出笑容的模樣,臉頰瞬間爆紅:“我……親自然可以!”
“阿白想哪兒去了?”沈醇起身湊了過去,笑著問道。
齊語白側過了臉,力圖讓自己心緒穩下來,可這混蛋分明什麼都猜到了,為今之計隻有死不承認:“你沒想怎麼知道我想了?”
“我想了啊。”沈醇輕輕湊近他的耳垂笑道,“我確實想那麼做來著,不過再怎麼打理乾淨,也會留下痕跡的,又不能讓你以為被彆人碰了,故而忍得十分辛苦。”
齊語白呼吸一顫,感覺自己半邊身體好像都隨著心臟的劇烈轟鳴而軟了:“你……如此青天白日,你怎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原本還覺得有些遺憾……沒有遺憾!
那時若不知是他,必然心傷。
但若知是他則無妨,他喜歡這個人對他癡迷。
可現在青天白日,怎能有滿腦子汙穢想法!
“那晚上說。”沈醇坐在一旁拿起筷子道,“就這麼說定了。”
“誰跟你說定了!”齊語白看向了他。
“陛下,您有何事?”殿外太監問詢道。
齊語白一滯,看著男人唇邊揚起的燦爛笑容,一時間愛又不是,恨又不是,這人到底是怎麼讓人能又惱又歡喜的?
“朕無事,隻是與南溪王暢談,一時忘情。”齊語白道。
殿外無聲,沈醇陪著他好歹將早膳用完了。
早膳後帝王也不得清閒,群臣奏折一堆堆的送進了殿中,大太監看著翻閱奏折的陛下和坐在一旁悠閒自在的南溪王,還是低頭退了下去,識趣的關上了殿門。
沈醇看著宮中各處,翻閱出一本書看著,齊語白批閱著周折,被那些長篇大論弄的實在有些眼暈,抬頭看向男人時,卻發現他嫌端坐不舒服,直接拉了軟枕靠在了榻上看。
衣服換了一套,金銀飾物卻仍然滿滿當當,昨夜宴席上漫不經心,燭火下透著氤氳的華麗,如今半靠,那股慵懶風流的味道充斥著整個殿內。
這人真真是適合雕廊畫柱,富麗堂皇的地方,就是真的養在金屋之中,也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合適。
但他又並非金絲雀,長槍烈馬,縱橫草原時又極其神采飛揚。
矛盾至極又糅合成了他這個人。
齊語白出神時驀然對上了對方從書中抬起的視線,開口問道:“在看什麼?”
“一些閒談。”沈醇看著他笑道,“陛下看奏折看累了?”
齊語白本來不覺得累的,但在自己忙碌和對方休息的情況對比下,心思就有那麼點兒難以專注:“你說要如何帶我離開這裡?”
“從宗室親貴中挑選繼承人,培養得宜後自可離開。”沈醇說道。
“但恐怕要幾年功夫。”齊語白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又能免了朝堂內亂,又能讓他脫身。
以太上皇的身份前往草原,背後有尚朝支撐,也能阻止其他人再給沈醇送什麼妾室。
他曾經所憂心的,不過是沈醇不願意等他。
如今憂心的是他們分處兩國。
齊語白起身,將奏折抱了過去,與他坐在一處,學著他的模樣靠住,果然覺得舒服許多:“幾年功夫,你我難免要分居。”
“不必選幼童,選成年人便是。”沈醇笑道,“宗室親貴子嗣頗多,也都是你齊家的人,古往今來皇帝子嗣才有多少,篩選下去,選了德才皆備者立為太子,考較上一兩年,不出差錯就行。”
“如此也可,那你呢?”齊語白看著他道,“南溪必然離不了你。”
“我不是說了,我嫁你做皇後。”沈醇笑道。
這個提議齊語白實在有些意動:“說笑歸說笑,南溪國不會同意的,你也不可如此任性。”
“京城與南溪的距離,騎踏雲一日多就能到,我便稍微辛苦一些,多來拜會尚朝皇帝。”沈醇看著他道。
“如此實在辛苦。”齊語白知道這已是最好的方式了。
沈醇若真為皇後,便意味著失去了南溪王的寶座,如今南溪正在休養生息,雖事情不多,卻以他為精神支柱,內外統一,一旦他長久離開,隻怕有野心之人異起,又會大亂。
“便是不趕路,我也要日日騎馬射箭的。”沈醇笑道,“踏雲是千裡馬,卻經常跑不了那麼遠,我隻能日日騎完放它自己去跑,這樣也算消磨它的精力了。”
齊語白看著他,伸手擁了上去道:“一年,一年的時間,我會穩定朝綱,將江山交付。”
“好。”沈醇笑道,“我的阿白隻用半年便能做的有模有樣,你選的人就算再愚鈍,一年也應能學出個模樣來。”
“那是你教的好。”齊語白道,“我許多事其實也並不精通,還是依靠溫相,才勉強理順。”
“那更要勤勉一些。”沈醇拿過了自己的閒書道,“好好看奏折。”
齊語白拿過了一旁的奏折,目光掃向了他。
他目光實在給的太多,沈醇無法視而不見,索性放下了書,將他攬在懷裡笑道:“我同你一起看。”
齊語白輕應,心裡雀躍了起來。
他一人看時其實多有煩惱,朝臣們左右說的都有理,每每裁決時都是慎之又慎,可有沈醇在,他往往能加以引導,讓他明晰其中關鍵所在,做出取舍。
“事難萬全,家事是,國事也是。”沈醇說道。
齊語白心思已定,下了朱批,今日奏折竟在午膳前完成了。
午膳過後,齊語白略做休整,與他入帳小憩。
本是睡意正濃,卻覺唇上微重,微微窒息時隻能被迫清醒。
“你不累麼?”齊語白輕聲問道。
雖說他勞累,可他是承受的一方,這人睡的可比他晚,竟然一點兒不困。
“現在睡多了,怕你晚上睡不著。”沈醇笑道,“我難得來,不帶我到你的宮中轉轉?”
齊語白點頭輕應,卻是又埋在了他的懷中。
之前睡在龍床上其實不甚安穩,這裡又空又大,他想的又多,往往輾轉反側,不到困極時睡不著,沈醇在身邊時卻安心許多。
隻是思緒漸沉,這人叫人的手段就從親吻變成了捏鼻子。
“馬上就醒……”齊語白勉強睜開了眼睛。
沈醇起身,將他從床上撈了下來,然而人放下站穩時還賴在懷裡。
原世界線中他也是做過皇帝的,也成了齊慕瑾幾起幾落的原因之一,隻是心思太狠,手段太絕,生於陰私,長於陰私。見過草原之開闊,才知世間之明朗,當然,也因為是他的阿白的原因,才這麼可愛。
不過這在草原上養成的隨意性子,實在不適合做帝王太久,主要是累。
“看來異寶發黴了,我抱出去曬曬吧。”沈醇笑道。
擁在他懷裡的齊語白瞬間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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