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1 / 2)

皇帝蕭赫收到蕭灼華派人送回來的信,逐字看完後,氣笑了。

他將信遞給隨侍在側的寧王,道:“你妹妹出息了,出了京就敢威脅起父皇來了。兩萬精兵猛將,能作甚?”他指指寧王手裡的信,感慨道:“都欺朕老了,病了,提不動戟上不了戰馬了。”若是他再年輕二十歲,放眼天下英豪,誰敢在他跟前張狂?如今兩個十幾歲的毛頭孩子都敢跟他叫囂。英雄遲暮。

寧王看完信,嚇得跪在地上,連連叩頭,一聲聲喚道:“阿爹,阿爹。”

蕭赫躺在病榻上,看著把腦袋叩得砰砰響的寧王,聽著他為妹妹求饒乞命的喊聲,心下感慨。他這麼多兒子,除了先太子,也就在寧王身上還能看到些手足親情。他說道:“起來吧,朕不怪她,她心裡怨朕,朕是明白的。”

寧王沒敢起身,繼續跪在睡榻旁,道:“兒子這就去給妹妹寫信,好好說道她。”

蕭赫擺手,道:“這信若沒經過賴瑾,能送得出來嗎?想想吧。”

寧王不敢說話了。賴瑾的心思明明白白地擺出來,要在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割據自立。

蕭赫感慨道:“朕老了,打不動仗了,朕的幾個兒子中,唯二兩個能帶兵打仗的,俱都沒了。”一日之間,太子沒了,陳王也沒了。這兩個但凡還留下一個,都是能帶兵出征的。

從軍中調走五萬精銳,再從南、北衛營各調兩三萬人,沿途郡縣抽調些人手,隨隨便便就能湊出二十萬大軍。十萬精兵猛將,再帶十萬尋常兵卒,打幾場下來,將兵中那些不中用的淘汰掉,剩下的就都是可戰之士。麵對這樣的兵勢,莫說大盛朝這些豪族,就算是東陵齊國的新帝也得趴著。東陵齊國連成國公府都打不下來,何懼之有。

可如今,他的兵還在,將兵之人沒有了。

寧王,連劍都沒摸過,手無縛雞之力。他老了,他的兒子鎮不住天下英豪,而成國公府一門七個孩子,就連看似最不成器的幼子,出了京都如猛虎出閘,鬨騰得雞飛狗跳,攪得西邊各郡蠢蠢欲動。

蕭赫對寧王說道:“即便朕不立你為太子,你是朕的兒子,沒有母族依靠,沒有權勢,沒有穩固的地盤,沒有兵,就是砧板上人人可宰的肥肉。”

寧王不敢說話。妹妹送回來的信,父皇的這番話,嚇得他藏在袖子裡的手都在不停地抖。

蕭赫坐起身,湊近寧王,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們是讓先太子的下場嚇到了,可此一時,彼一時,十五年前,你大哥還朝的時候,朕春秋鼎盛,一山難容二虎,一國難容二日。皇帝和太子,必然有一個得退讓。可你不一樣,朕老了,打不動仗了。朕要你立起來,朕要你給朕扶靈送終。肆兒……”他指指自己花白的頭發,道:“阿爹老了,病了,能撐的日子不多了。”

寧王動容地喚道:“阿爹,阿爹,你好起來的,會的。”

蕭赫的臉幾乎快貼到寧王的臉上,目光凶狠地看著他,說:“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你看朕這身子骨,像是能好的嗎?肆兒,你要立起來,要像狼一樣凶狠,叫彆人不敢欺你辱你,誰敢衝你叫囂,你就讓他的臉按在地上砸成泥。懂嗎?”

寧王叫蕭赫的眼神嚇得臉色煞白,猛咽口水,還不敢露怯,硬著頭皮道:“懂,懂……”

蕭赫指著寧王說:“你不夠凶,不夠狠,不夠殺伐果決,你就得死。你大哥當年要不是顧念父子之情,直接把為父宰了,那麼此刻便是他坐在皇位上,做這九五至尊。弑父殺君又如何,大不了叫天下人說道幾句,成王敗寇而已。”

寧王震驚地看著蕭赫,驚懵了。

蕭赫告訴寧王,“你要是立得住,要是撐得起這儲君,要是能掌得了這天下,你就是朕的好兒子,將來給朕扶靈送終,風風光光地繼位。你要是像現在這樣,抖成篩子,隻知道害怕,什麼都立不住,肆兒,你會死,你的阿娘會徹底沒了依靠。是讓你阿娘當皇後,當太後,還是如先皇後那般提劍自刎,好好想想吧。”

寧王應道:“是。”

蕭赫道:“去到皇宮城樓上,好好看看這京城,好好看看這沃野千裡之地。你有京城十萬禁軍,有一百多個人口數萬戶、乃至十幾萬戶的產糧大縣,這京城千裡之地,抵得上十個富郡,你有兵,有糧,有人,有地,你何懼之有。”

寧王抬頭,迎向蕭赫的目光,喚道:“父皇。”

蕭赫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說道:“朕要你成為參天大樹,成為狼群中最凶狠的那頭狼。晉王最近屢有異動,去查查他。人啊,不見血,是長不大的。”他抬指戳戳寧王的胸膛,說:“彆走你大哥的老路。”

寧王驚愕地看著切蕭赫,遍體生寒。他說了句:“兒臣告退。”爬起來,踉踉蹌蹌地出了皇帝寢宮,走下台階,站在陽光下。秋日的暖陽,驅不走滿身的陰寒。

他回頭看向皇帝的宮殿,顫栗不已。他明白父皇的意思,要麼,他踩著兄弟們的屍骨鮮血爬上帝位成為最凶狠的那頭狼,要麼,讓兄弟們踩著他的屍骨爬上去。

父皇隻需要活下來一個最凶狠的能護住這江山給他扶靈送終的兒子。這個兒子是誰,無所謂。他如果不行,那麼今天父皇的這番話,就會對他彆的兄弟說,讓彆的兄弟這麼做。梁王、晉王、趙王他們都會照父皇說的去做。

他不想死。

他不想讓母妃像先皇後那樣提劍自刎草草掩埋。他想讓母妃當皇後,當太後。

寧王緩緩地朝著宮外走去,隻覺自己腳下踩著的每一塊石板都在滲著鮮血。這裡叫曆朝曆代的血染透了。最近染血的那次是陳王逼宮,據說屍體鋪滿了整個皇宮廣場。

他想成為提劍站著的那個,而不是跪在地上被殺的那個。

蕭赫在寧王走後,俯身把掉在地上的信撿起來,又看了遍。

大盛朝眾多豪族,屬成國公府的勢最盛,便是英國公府都不敢掠其鋒芒。英國公府的世子,一副守成模樣,擅謀算、隱忍,但英國公長女、三子,都不成氣候。世子膝下子嗣不豐,也沒有太出眾的,獨木難支。

成國公府,一門七將,原本也還好說。賴瑭雖是難得的將才,但他是庶出的,哪怕是從小就當成嫡出的繼承有培養,終究還是庶出的,天生缺三分底氣,是個守成的性子。問題出在最小的那個身上!成國公府藏了這麼多年,敢讓他赴邊郡那等險地,必有不凡之處。這孩子敢跳到親爹頭上開撓,朝堂上乾仗,出了京城地界就直接動刀兵,還把承安伯給扶起來,其謀算誌向,那是想以西邊為根基,俯視大盛朝。

國祚要是穩,他在邊陲之地盤著,也能逍遙自在。要是國祚飄搖,取陳郡如探囊取物,要是再有本事拿下草原,再經營些年頭,到他二三十歲年富力強之時,掀了大盛朝的國祚叫這萬裡江山換個姓也是可以想的。

留他不得啊。

秋收之後,各地的稅糧、稅貢陸續進京。一起進京的還有來自西邊各郡的官員、豪族,賴瑾跟趙郡郡守之間的那場風波,賴瑾沿途乾的事兒,寶月公主大肆招兵買馬,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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