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瑾問承安伯楚尚:“長郡現在有多少兵力?”
楚尚說:“精兵五千,將縣兵、豪族聚在一起,能湊出三萬。”
就這,還是他靠著沐瑾卡著入西的要道收過路稅,才把兵養起來的。長郡隻靠種地,產一些絲帛之物,收入極其有限。
鐵倒是好說,有一座小鐵礦,能自給自足,但煉鐵,要麼用木炭,要麼花大價錢找沐瑾買煤運回去。現在各郡都知道煤炭煉鐵好用,都有去找煤,可目前隻在魏郡、清郡、英國公封地、京城往北的極寒高原一帶發現大量煤炭。
英國公有煤有鐵,在京城有五萬禁軍、十萬南衛營大軍,全是精銳,還能征調沿途各縣兵,隨隨便便就能湊出二十萬大軍,還可以隨時調南邊的兵支援。
京城的千裡平原之地,全是沃土,隻需就近調動京城千裡平原的糧食,就可以攻打長郡。英國公府打長郡,跟沐瑾打臨江郡一樣方便,說打就能打,說攻就能攻。
長郡哪怕仗著長嶺山險,麵對如此懸殊的兵力,也是束手無策。
楚尚知道沐瑾一直盯著英國公,不可能不清楚這情況。
沐瑾點頭,道:“姐夫是三萬精銳,再加每縣五百精兵。”
方稷道:“五萬精兵。”他有鹽、茶、馬匹貿易,又引用了新式農耕工具提高了糧食產出,但五萬精兵已到極限。依附他的小豪族,頂多湊出幾千散勇,派到這樣的戰場上不起作用。
沐瑾對豪族們說著糧食是穩的,但那是不打仗的、各郡賣糧給他的情況下,現在其實是真不穩。
明年能不能吃得上飯,全看邊郡的耕地開荒能不能跟得上。
他倒是有兵,但打打近處還行,調兵遠征,後勤補給真沒法跟上。
眼下庫裡的糧食隻夠吃的,不夠長線運輸路上損耗的,而各郡的餘糧已經全賣給了他,想像之前那樣發戰爭財,頂多擄掠些錢財,打不來糧食。
可現在的情況是英國公要打,他不打也得打。
沐瑾起身,拿出西邊各郡的地展,在桌子上鋪開,道:“博英郡侯打我,傷了波元氣,剛恢複。他跟我沒往來,但通過隔壁的青陽郡,到西邊買了不少農耕工具,節省下來的人力把以前粗耕的地都變成了細耕,糧食產出提高至少三成以上,一顆糧都沒賣給我,全囤起來了。”
方稷和楚尚聽他說到“一顆糧都沒賣給我”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看向沐瑾,聽語氣,好像有點小心眼記上了這事,還有點惦記存糧了。
方稷說:“博英郡侯擅養兵,他手底下有八萬兵力。”博英郡侯不像沐瑾那麼愛撒錢,精打細算,一個銅板掰成兩個花。青山郡是個大郡,依山傍水,糧食產出好,在郡兵、縣兵之外,還有博英郡侯府的府兵、私兵,總兵力有八萬,其中三萬精兵。
沐瑾道:“博英郡侯府手底下八萬兵力,其中兩萬是郡兵和縣兵,這是駐防的,兩萬人中隻有五千郡兵是精兵,兵甲武械配齊了的,縣兵,甲衣是舊甲,武器剛換成腰刀,生鐵鑄的,不耐用。另外六萬兵力,兩萬在豪族手裡,是連商隊的護衛都算上了的,算是散勇,戰鬥力折半都算高估,另外府兵一萬,私兵三萬,都是可戰之兵。最重要的是,博英郡侯能直接調動的就有六萬兵。”
方稷說:“英國公一旦攻長郡,博英郡侯必打我,兩頭夾擊,將我跟承安伯夾在裡麵。”
沐瑾說:“我缺糧,沒法長線作戰,但打臨江郡沒問題。魏郡的五萬兵,加上中軍大營調走五萬,十萬大軍從臨江郡開始往博英郡侯府打。如果是以前,沿途各郡沒法抵禦,很可能就降了,但現在有英國公這根救命稻草,他們一定會合力向博英郡侯靠攏,來抵擋我。博英郡侯不可能放著青陽、平川、廣庭、臨江四郡之地不管,看著我一口吞下。”
沐瑾的手指從淮郡、魏郡一路劃到博英郡侯所在的青山郡,道:“我從西往東攻過去,牽製住博英郡侯。姐夫,留四姐鎮守梧桐郡,以防博英郡侯打過去,你再抽調人手迅速占下高嶺郡、鄭郡。這兩個郡都是小郡,山多、豪族分散,沒有太大的豪族領頭彙聚成勢,呈一盤散沙,好打。你迅速把他們收編,擴兵,然後支援長郡。你可以跟他們談,你是我親姐夫,我鏟誰也不會鏟你,他們很可能直接投降。這幾郡之地的秋糧,運過去,做抵禦前線的糧食。”
方稷有些猶豫,道:“如果博英郡侯放棄以西之地,不管你,先全力攻我,當如何?”
淮瑾的手指落在長郡和隔壁的趙郡地盤上,道:“承安伯,趁著英國公府沒到,你先把趙郡拿下。趙郡郡守威遠侯高威,當初攔我的道,賠了我五千兩金子,家底都賠了進去,這麼些年也沒緩過氣來,兵力弱。好吞。”
他的手指劃過梧桐、高嶺、鄭郡、趙郡、長郡,說:“姐夫,你跟承安伯前後包抄,把這五郡之地拿下,連成一氣。”
方稷和承安伯楚尚的目光仍舊落在青山郡處。
方稷的手指在京城平原之地和青山郡處點了點,道:“合擊之危,仍舊未解。”
楚尚也點頭。
沐瑾道:“你們先把夾在中間的趙郡、鄭郡、高嶺郡拿下,將你倆連起來,這是必走的一步棋。要是博英郡侯攻梧桐郡,我們三方合力,第一個先咬死他。一旦你們跟博英郡侯打起來,就顧不了長嶺關,英國公必然攻你們屁股,但我會以最快的速度跟你們合兵。”
楚尚的眼中仍有疑慮,問:“最快是有多快?”從京城千裡平原調兵打他,要是不防,一兩個月就可以把他拿下。沐瑾這邊,有點遠水難解近渴。從地利上講,他投靠英國公更合適,但他更信沐瑾的人品和能力,再就是,白澤托生未必可信,但沐瑾是真有非比尋常之處的。
沐瑾說:“老實說,我沒有出兵的餘糧,一旦出兵,隻能打到哪吃到哪了。”
方稷和楚尚一下子就想到了當初博英郡侯打沐瑾,他急眼了,什麼輜重都沒帶,輕簡急行猛攻淮郡,直接打到了魏郡,這速度……博英郡侯都比不上。
楚尚說:“要是收攏博英郡侯,必是一大助力。”
沐瑾搖頭,道:“他勢力大,必然是要打服才行的,而且……虎城縣一戰,他拿人命填城牆,棄傷員於不顧,我不願這樣的將領來帶我的兵。”
楚尚對旁邊的趙郡很是眼熱,又有沐瑾兜底,心頭穩了許多。
雖說地盤占下,將來還得讓沐瑾收走,但跟方稷合兵占下五郡之地,又啃上英國公和博英郡侯兩塊硬骨頭,怎麼都能在太廟的功勳殿裡撈一個位置。
陳郡郡守獻陳郡,都能有伯爵爵位,可以蒙蔭六世子孫,沐瑾收長郡、趙郡,至少給他一個侯爵,若是跟著沐瑾再往外打一打,再掙些軍功,興許還能封得更多。
方稷盯著地圖道:“若是博英郡侯不動,我跟承安伯便合力抵禦英國公。若是博英郡侯……”他話到此話,化為一聲哂笑,道:“博英郡侯必動。”
沐瑾道:“你倆過來,必定瞞不住博英郡侯,回去還得路過他的地盤,他一定會出兵逮你們,秘密回去,或者是我派兵送你們。”
方稷道:“他有好幾萬兵,派再多護衛都守不住,我倆自有法子潛回去。即便我被逮了,梧桐郡的兵馬現在是你姐在掌管,我又有兒子可以接位,哪怕孩子還小,有他娘護著,立足無憂。博英郡侯逮住我,對戰事不影響。”
楚尚說:“我兵分幾路,讓人把消息傳回去。我膝下兩子一女,長子二十,次子十八,即便是最小的女兒,今年也有十五,都能獨當一麵。我既然敢來,便不怕回不去。刀兵之事,還得戰場上見真章,博英郡侯真若拿我做文章,便是落了下乘。他是帶兵之人,斷不至到如此不堪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