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巡查,沐瑾在路上走三個多月,還是看快到蕭灼華生日了,且臨江、廣庭郡離得較近,這才加快速度,趕在蕭灼華生日前回到淮郡。
他倆成親的時候,蕭灼華剛滿十五,他剛滿十三,一轉眼,蕭灼華都二十一歲了,他倆成親竟然有六年了,時間過得未免太快了些。
沐瑾的心情彙集了激動、緊張、開心、忐忑,說起來,他跟蕭灼華成親這麼久,彆說談戀愛,連曖昧都不太有,手都沒怎麼牽過。
哪怕他倆腦袋上頂著夫妻名頭,那時候蕭灼華還是個終日惶惶不安的未成年,讓人連靠近都不忍心和覺得是種負罪。
那麼好看的女孩子,聰明、堅強、上進、能乾,可以有著極儘耀眼的人生,綻放最美的光彩,他不願她活成他的附屬物,他希望蕭灼華、希望每一個人都能活成自己的樣子,活出自我來。他希望蕭灼華在能為自己做主,在有能力做選擇的時候,對他說,沐瑾,我喜歡你。
如今,他跟蕭灼華都是成年人了,他就是另一種方式了。他連欺負她都能欺負得理所當然了,畢竟現在淮郡大營的兵馬都是在蕭灼華的掌管中,各地的管員都是她派的,政務一直是她在處理,實力、底氣相當足,他要是能欺負到現在的她,那得是相當牛掰。
沐瑾入了魏郡,便把速度慢的步兵撂在後麵,自己帶著騎兵衛隊趕路,一路上快馬加鞭趕到淮郡。
淮郡的城門大敞開,門口連守門的兵卒都沒有,馬車、牛車、驢車、行人隨意進出,車水馬龍極為繁華。
路邊還有小孩子在玩滑板車,踏板是木質的,把手套了層皮革,身車、底架、車輪都是鐵質的。成年人也有踩滑板車的,身後背個筐,單腳蹬劃,躥得比走路快多了。
街上的行人很多,沿街兩側的鋪子全開著,每家鋪子都擠滿客人,有些鋪子前還排著長隊。這是內城,以前的郡城,街道沒法擴,行人擠到街邊,再加上停放的車子,那叫一個擁擠。
沐瑾帶著騎兵,怕撞到人,隻能放慢速度。
淮郡的人對於騎兵來來去去的都習慣了,不過這麼一大群騎兵過來,仍是引得無數人回頭,站在街邊的人退到屋簷下的台基上給他們讓開路。
突然,沐瑾聽到人群中有人喊了聲:“是大將軍!大將軍回來了!”
沐瑾順著聲音來源扭頭看去,隻看到有人跪下了,緊跟著周圍的人成片地跪下,喊大將軍的聲音此起彼伏,大街上的人跟推塔羅牌似的往下跪,呼啦啦的一下子全跪了下去。
沐瑾的頭皮一下子就麻了,腳趾頭差點把鞋底摳穿,趕緊加快步子從他們空出來的路中間,一路疾奔穿過街道,趁著前麵那條街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把騎兵留在後麵,帶著貼身侍衛一路小跑,逃也似的回到寶月長公主府門外。
門口站崗的一眼認出沐瑾,趕緊給他放行。
沐瑾繞過院子裡的影壁,抬眼看向正堂,便見裡麵正中間空著,左右兩側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正中間的主位上坐著一個身穿華麗服飾的女子,堂中隱隱約約有聲音傳出。
忽然,堂上坐著的女子抬眼朝外望來,瞧她看的方向,似乎正在看向他。
蕭灼華正在聽工部跟戶部吵架,忽然瞥見院子裡站著個穿著寶藍色錦袍的男子正在朝堂上張望,心下詫異,什麼人,竟然能穿著常服未經稟報進入她的府中?
她扭頭,剛要吩咐身旁的女侍出去問問,忽然想起正在各郡巡查的沐瑾。能這麼進到府裡的,還敢站在院子裡盯著堂上猛瞧的,隻有他!他的行蹤向來飄忽,腳程是快是慢誰都說不準。
蕭灼華心跳都漏了幾拍,想讓女侍出去確定是不是他,又覺得不會有錯。她的府中戒備森嚴,不可能讓其他人這麼大大咧咧地闖入。她壓住心頭的情緒再次瞧去,見到他正轉身,說道:“有事明日再議。”起身,儘量保持穩重的步伐,但又沒忍住加快了幾分,趕到正堂門口,對著已經轉身往後院方向走去的沐瑾喊了聲:“沐瑾。”
沐瑾回頭,便見到剛才還在堂中坐著的蕭灼華竟然到了正堂門外的台階處。她穿著身華麗的鳳凰長袍,比展翅翱翔的鳳凰還要明豔照人,正盯著他看,神情有些驚疑不定,好像在懷疑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他笑著問道:“有沒有驚喜到?是不是想不到我這麼快回來?”
蕭灼華看著臉上、眉眼皆帶著笑意的沐瑾,心情都跟著染上幾分愉悅。她輕輕點頭“嗯”了聲,步下台階,來到沐瑾的跟前,又有幾分無從適從,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從哪裡說起,視線也不敢再落到沐瑾的臉上,挪到彆處,思量了好幾息時間,才又看向沐瑾,道:“路上辛苦了。”頓了下,沒忍住,問:“我聽他們說,你在橫斷江大營那一役,身上受了很多傷……”他身邊的侍衛、騎兵衛隊幾乎都打光了。
沐瑾說:“都是皮肉傷,十天時間就好了。”
蕭灼華“嗯”了聲,見他的頭發、衣服都沾有不少灰塵,便知道是騎馬趕回來的,說:“你且去洗漱,待會兒給你接風洗塵。母親在府裡,我阿娘帶著淡兒過府玩去了,待會兒一並把她們接來。”她說完沒忍住又盯著沐瑾看了看。一年沒見,他身上的鋒銳之氣又盛了幾分,但眼神亮亮的,格外有神,瞧著就讓人覺得亮堂。
沐瑾瞥了眼從堂中出來的一大群官員,想著他倆杵在院子裡這麼講話好像是不太好,“嗯”了,說:“待會兒見。”扭頭回自己院子去洗漱。
堂中有不少人認識沐瑾,見是他回來,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他們對於這位大將軍從骨子裡感到敬畏。橫斷江一役,他們才知道這位大將軍有多凶殘,但作為他的臣子、子民,有一種被保護的安心感。最令他們感受最深的就是源源不斷地拉回來的戰獲了,而其中最讓人驚心動魄想都不敢想的是,柴絢在離京不到三百裡的銅縣,被俘虜到了淮郡。
英國公隻有一個嫡女、兩個嫡子,柴絢再渾不吝、不成器,那也是大魏朝唯一的親王,地位僅次於太子柴緒,卻在遠離戰場的地方讓騎兵俘虜了。沐瑾在柴緒帶著二十多萬大軍攻打他的情況下,竟然敢把騎兵撒到京城平原去撒歡,還大獲而歸。淮郡上下真的全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眾人可是見識過沐瑾有多折騰,想到他這趟回來,八成又有動作,都頭皮發麻。
一群官員出了正堂,朝還在院子裡的蕭灼華行了一禮,便紛紛出府離開,即使有要緊事,也得往後挪,可不敢打擾久彆重逢的二人。
蕭灼華等到沐瑾走到沒影才收回視線,心情複雜。
她吩咐侍女去通知沐真她們,回到居住的院子,換上身素雅輕鬆的常服,想到沐瑾突然回來,都沒來得及去收整他的院子,派玉嬤嬤去他的院子看看缺不缺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