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瑾回到淮郡時,已是臘月中旬。
臨近新年,家家戶戶都在備年貨,到處都熱熱鬨鬨的。
明年還會有戰事,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埋骨沙場,趁著冬天打不了仗,各營適當地安排一些人放探親假,讓他們能回去跟家人聚一聚。
沐瑾到府門口的時候,蕭灼華已經抱著小貝貝等在宮門前。
天空飄著小雪,挺冷的,她倆都裹在蓬鬆的毛皮披風裡,且都是火紅色的披風,特彆襯如今臨近過年的氣氛。一大一小,一個長得美豔動人,一個長得可可愛愛,一瞬間,沐瑾隻覺得心都化了。
他蹦下馬車,幾步躥上台階,問蕭灼華:“大冷天站家門口,你不冷啊。”伸手把小貝貝抱在懷裡。
小貝貝已經不認識沐瑾了,滿臉詫異地看著突然抱著自己的陌生人,盯著沐瑾上下打量,再滿臉迷茫地看向蕭灼華,喊:“阿娘。”
沐瑾逗小貝貝:“喊阿爹。”
小貝貝轉身朝蕭灼華伸出手去,喊:“阿娘,抱抱我。”
沐瑾笑嘻嘻地說:“你想得美。”一手抱娃,一手去牽蕭灼華的手,摸到她的手是暖的,沒有凍著,放下了心。他說道:“我自己有腳能走回家,哪用得著你到家門口來接。”
蕭灼華瞧見沐瑾的氣色挺好,眉開眼笑的,眼裡也染上笑意,打趣道:“陛下凱旋,總得迎一迎的。”
提到戰事,沐瑾的眼神黯了黯。勝歸勝,但死傷太慘重了,戰爭不該是這麼打的。剛回家,正開心,不提不開心的事,問:“嶽母和我阿娘她們都好嗎?”
蕭灼華道:“挺好的。入秋的時候,母親染上風寒,我把她接過來,養了半個月,身子就已經大好了。如今大多時候都是待在宮裡,我批折子的時候,都是阿娘和母親帶貝貝,偶爾父親也會過來看孩子。”
沐瑾詫異地問:“我阿爹?他來看什麼孩子?”
蕭灼華說:“父親是你親封的榮恩公,他遞牌子進宮,正大光明。父親老邁,如今無權無勢,唯有一個養老的空頭爵位,生養的子女雖多,卻個個都不在跟前,便是孫輩也隻有方晧陪伴。之前你們父子決裂鬨得眾所周知,若是不維護一二,他的日子怕是會很艱難。”
她受過磋磨,最是知道許多人喜歡踩高捧底,欺負起人來是何等模樣。
沐瑾爭天下,扒塢堡,鏟豪族得罪的人多了去。
榮恩公是他親爹,找不到向他下手的機會,尋個機會找他爹的麻煩,亦能掀起一場大風波。
沐瑾都擔心蕭灼華操心太多白頭發,“回頭讓廚房多燉些何首烏。”
他倆先去了沐真居住的院子。
院子是重新休整過的,將之前連在一起的兩個小院扒了,重新砌的磚牆,房子蓋成敞亮的磚瓦房。目前還造不出太大塊的玻璃,用的都是一尺長寬的玻璃塊,用窗框拚接成大玻璃窗。
沐真六十多歲,放在眼下已經算是高壽。
上了年歲的人,最怕的就是冬天生病。
蕭灼華攔著沒讓她去外麵吹冷風等沐瑾,讓南漪陪著她在屋子裡等著。
沐瑾進屋,把貝貝放下地,朝沐真和南漪行禮:“見過阿娘、嶽母。”
貝貝下到地上,邁開兩條腿飛奔跑向沐真身邊,抱著沐真的腿,像防人販子般盯著抱她一路的沐瑾。
沐真許久沒見兒子,才發現他早已褪去年少時的青澀,宛若撐起風雨的參天大樹,眼裡不由得有些泛熱。
薑祁親率八十萬大軍征長嶺關,雙方兵力懸殊,擔心得她都睡不著覺。好在如今全是大獲全勝,平平安安地回來了。
她的心頭激動,麵上卻不顯,對沐瑾道:“坐吧。”抱起抱著腿撒嬌的孫女,兒子、兒媳、孫女俱都在跟前,日子越過越好,再沒什麼不滿意的。
沐瑾看到親娘滿頭雪白的頭發,又想起了染發膏。蕭灼華有專程研究、生產香皂、胭脂水粉化妝品的作坊,可以把染發膏安排上,既能解決需求,又能多一條賺錢渠道。
沐真問:“阿琬回來了嗎?”
沐瑾說:“沒有。她今年不回了,跟四姐一起在長嶺縣過年。”
沐真道:“阿琬跟阿瑗的親事眼下還沒著落,你許姨想見她倆一麵都難,也沒法給她倆拿主意。”
沐瑾說:“五姐今年才二十七,六姐才二十五,不用那麼著急吧?這要是成了親,懷上孩子,會耽誤立戰功的。”
沐真道:“二十七還小嗎?你五姐又不上戰場。”
沐瑾說:“三十歲以前成親,都算年輕的吧。我明年還真打算把五姐派出去。在朝中當官,雖然穩當,能掙得爵位的有幾個?”
他提到戰事,就是一肚子氣,道:“我擔心戰事傷民,原本想著養精蓄銳打慢點,哪想到齊國明知道已成敗局,再無扭轉的可能,還讓底下的兵送死,再讓他們這麼霍霍下去,將來把其它地方打下來,人都死光了。我想幾線並進,速戰速決。”
他頓了下,繼續說:“這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機會,錯過這一茬,可難說能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沐真問:“到她倆這年齡,家世才乾相當的,又有幾個沒成親的?就算是你軍中那些靠戰功本事晉升的,滿了二十後,每次探親假放回家,都抓緊時間成親生娃,就怕有個閃失,立下的功業沒個繼承人。年齡一天大過一天,親事一天難過一天。”
沐瑾道:“等打完仗,挑比她倆年輕,長得俊俏強壯的招贅。她倆都是有爵位傍身的人,還怕找不到願意哄著她倆開心的俊小夥?”
這是要建功立業飛黃騰達後養美男子哄自己開心啊!從來隻見過男子富貴之後迎娶年輕貌美有家世的千金,沒想到在沐瑾這裡竟然還能反著來。
沐真和南漪都驚呆了。
蕭灼華扭頭看向沐瑾,是真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思路。
沐瑾說:“眼下大部分人結親都跟結盟似的,看的都不是喜歡不喜歡這個人,而是家世身份。五姐、六姐再往上走一走,跟現在這樣子,身份地位能一樣麼?把勁用在挑男人身上,不如用在拚事業上來得更有回報。”
沐真細細想了想,“倒也是。”她能活得這麼有底氣,不也是因為把清郡捏在手裡麼。賴敬義靠得住?賴敬義護細作生的外室子女都不護他們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