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瑞城。
喻懷寧剛下飛機, 係統就往他的手機上推送了一條瑞城當地的新聞視頻。標題的地址十分危言聳聽——《偏遠鄉坳出‘惡霸’,作惡一方有恃無恐!》
視頻封麵裡的‘受害者’容貌被打上馬賽克, 可喻懷寧依靠係統輕易就認了出來。正是前段時間被鄉民打斷了腿,不得不躺在醫院修養好一陣的老林頭。
喻懷寧嗤笑一聲,點擊查看。
新聞裡麵的內容通篇顛倒黑白, 簡單來說——喻氏年輕男子霸占了洋房, 先是綁架兒子威脅父親, 後有不惜雇傭打手將洋房主人打成重傷、性命堪憂!現在更是為了自己的產業,強行占用了鄉民們的土地……
視頻裡林家婆娘哭得聲淚俱下,還有幾個‘同鄉人’紛紛出麵作證。幾個隨意的視頻片段拚湊在一起,就將喻懷寧的‘鄉霸惡行’刻畫得淋漓儘致,讓看到這則視頻新聞的人忍不住憤怒。
這原本隻是地方的民生新聞,可‘村霸、鄉霸’的字眼向來是有關部門打擊的重點。再加上地方新聞平台為了配合‘打擊惡黑勢力’的宣傳, 又將這條新聞給置頂了!
因此, 這條新聞剛發出來不久, 雖然沒出瑞城市,可在本地論壇引起了不少的議論聲。
隻可惜,這條新聞顯然是‘失真’的, 現在的無良媒體為了吸引點擊量, 不惜利用誇張字眼嘩眾取寵……根本違背了追求新聞事實的初衷。
“這林家人怎麼還能作妖找死?”鄭容聽見了視頻裡的內容,氣不打一處來。
喻懷寧收起手機,低笑一聲,“有趣, 沒想到有生之年,我還能上社會新聞?”
時錚無奈,卻也不想由著事態發酵下去,“我讓人你聯係一下,把這條新聞撤下來?順便壓一下輿論?”
他原本隻是順帶來和有關部門定最後的投資合同,沒想到又撞上了青年的這堆無奈的‘麻煩事’。
“不用,由著它發酵。”喻懷寧坐在車座上,雙腿交疊顯出幾分怡然。他的指尖輕敲著大腿,眸色透出狡黠的興味光亮,“先抑後揚的打臉,不是更大快人心嗎?”
時錚看懂他的神色,不經覺得有趣期待。看小狐狸這狡猾樣子,恐怕又是藏了一肚子壞水。
“說吧,你又想做什麼?”時錚輕挑眉梢。
喻懷寧低笑,靠近男人的耳畔低聲吐露一番。
……
四小時後,車子停在鄉坳口。
喻懷寧剛一下車,等候已久的陳名選就迎了上來,“懷寧,你可算回來了!我和你說,這……”
他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車上又下來了一對年輕男女。男生手上提著拍攝器材,而女生手上則是拿著話筒和錄音筆。兩人胸口都帶著一個工作證件,上麵寫著——瑞城電視台采訪組。
看上去,派頭不小。
陳名選愣了神,“懷寧,這兩位是?”
那對年輕男女半點沒受曲折山路的影響,精神狀態極佳。女生輕呼兩口氣後,就調整設備問道,“喻先生,我們這邊可以開始了嗎?”
素材要多拍多好,後期剪輯有備無患。
“當然,隨意。”喻懷寧勉強壓下暈眩感,暗暗咬牙發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在山路修好之前進鄉坳!
“選哥,他們是我請來的記者朋友。”喻懷寧實話實話,又示意道,“你不必拘束,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好。”
陳名選從來沒和媒體打過交道,忍不住多瞅了兩眼。緊接著,他就又聽身側的年輕人問話,“對了,電話裡說不清楚。隔壁井溪坳的人為什麼鬨上來?”
喻懷寧昨天一接到陳名選的電話,就定了最早班的飛機趕來過來。
陳名選聽見正事,忍不住蹙眉歎氣,“唉!還不是一幫沒見識的山野村夫受了挑撥!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聽來的胡話,說什麼有關部門的投資原本是一半給我們陶溪,一半給他們井溪坳……還說是我們強行霸-占了他們的金錢資源!你說胡不胡扯?”
“今天一大早的,井溪坳的鄉長就帶了人馬過來,說要向討我們一個說法!”
“咱們鄉坳裡大部分的鄉民肯定不認啊,可偏偏出了兩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反骨頭,夾雜在中間攪弄渾水!”
陳名選越說越氣,劍眉挑得老高。
這陶溪坳的葡萄酒加工產業,是他得到了青年和時總的提點和建議,絞儘腦汁一點點寫出來的策劃。就連有關部門即將撥款的投資,也是時總等人從中轉圜幫忙才弄下來的。
管他們鳥不拉屎的井溪坳什麼事?也好意思帶人來鬨!
“那胳膊肘往外拐的人,是不是林家三口?”喻懷寧早已經猜到了,眼露嘲諷。
“是啊!”
陳名選對這一家子簡直深惡痛絕,上回的教訓居然還沒讓他們吃夠苦頭!
兩人邊走邊說,喻懷寧又問,“井溪坳的人呢?”
“我按照你電話裡的吩咐,提早通知了我們的鄉民,讓他們彆理會。井溪坳那邊的人剛剛鬨了一通,見沒人理就暫時歇火了。我來接你之前,他們還在宗祠前的那塊空地上坐著。”
“林家三口也在?”
“宗祠就在他們家老屋子邊上,應該也在。”陳名選回答。
“正好,新仇舊恨一起算。”喻懷寧勾唇,眼中暗芒閃過。陳名選顯然還不知道市內熱議的新聞報道,聽見這話後一臉糊塗。
喻懷寧收斂思緒,衝他淡然一笑,“我們先過去吧。”
“好。”
……
陶溪坳宗祠前是一塊偌大的平地,此刻一群人正堆坐在地上。烈日當空,這樣的僵持也不知道是圖個什麼勁。
老林頭坐在自家老屋內,看著空地上烏泱泱的人群,給妻子遞去一個眼神,“送點東西去,先做足人情。”
“好咧。”林家婆娘心中有數,趕緊招呼著兒子林倫,提了一大鍋剛剛冰鎮好的涼茶。
老林頭看著空地上的情況,渾濁的眼中閃過一道算計。自從那日被打斷了腿,他就心懷怨恨。更重要的是,鄉民經過那日後,就紛紛遠離了林家。
老林頭原本還想著,隻要大家繼續售賣葡萄,遲早會因為交通運輸問題而服軟求他們。結果他沒想到,喻懷寧乾脆大手筆地雇了兩個車夫,專門進出鄉坳出售近期的葡萄。甚至還鼓勵了不少同鄉的壯年組團去市內學車……
這樣一來,無疑斷了林家撈油水的路!
不僅如此,他又聽說鄉坳裡要開展新型酒業,等工廠建成後,陶溪坳裡的鄉民都可以參與賺錢。可獨獨的,喻懷寧點名道姓不讓他們林家參與!
老林頭苦了大半輩子,這兩年好不容易才富足起來,結果被青年一腳踹回了解放前。
這事怎麼能忍?
要是葡萄酒業賠錢還好,萬一賺錢,到時候全鄉發達,隻有他們一家子沾不上光!
老林頭是個從根子上就自私自利的人,既然青年處處和他作對,不讓他好過!他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他趁著喻懷寧這段時間不在,先是裝模作樣地在媒體麵前做了場戲,塞錢敗壞前者的形象;再讓妻子回井溪坳的娘家煽風點火,挑起兩個鄉坳間的矛盾事端……
事情鬨大了!自然惡評就出去了!說不定連有關部門都要重新考慮陶溪坳的項目……
不讓他們林家賺錢?好呀!那就一起賺不了錢!
老林頭抽了一口煙草,自以為勝券在握。
林家婆娘‘貼心’地給每個人都倒上點涼茶,她走到帶頭的井溪坳鄉長跟前,低聲說道,“二舅公,這事可不能就這樣算了!我雖然嫁到了陶溪,可始終是在井溪坳長大的,不能不向著娘家人……”
林家婆娘對於眼淚的使用駕輕就熟,說著說著,她又抹了一把眼淚,“可憐了我們家的老頭子,知道投資款被陶溪全部占去後,忍不住替井溪坳說了幾句公道話,結果、結果……”
“大侄女,我心裡有數!”井溪坳的鄉長哼出一口濁氣,話裡含著怒氣,“那個叫喻懷寧的年輕人太過分!慫恿你們同鄉人私吞投資款也就算了!居然還讓人打傷了侄女婿!簡直可恨!”
麵對林家夫妻的控訴,井溪坳的鄉長顯然深信不疑。
“大家!再去找找鄉裡人!為了我們自家的鄉坳,絕不能善罷甘休!”
跟著前來的井溪坳鄉民本來就是一股腦熱,鄉長一聲令下後,他們紛紛響應——
“好!”
“這就去!”
“鄉長說的對,這事兒不能善罷甘休!”
……
幾分鐘後,大多數陶溪鄉民被強製性地帶了過來。
本地鄉民之一的宋元寶原本田裡乾活,這麼不明不白地被人拉扯過來,氣憤喊道,“我說井溪坳的!你們有完沒完!自己鄉裡沒本事賺錢!非說我們鄉搶錢!哪裡來得歪理?”
“就是!”
下一秒,立刻就有井溪坳來的人嗆聲,“得了吧!分明是你們臭不要臉,打算私吞上麵發下來的財款!”
“誰臭不要臉?你再說一遍試試!”宋元寶不服氣,忙不迭擼起袖子。
“怎麼?想乾架啊!來就來!”
正當氣氛焦灼之際,老林頭從自己屋內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他環視一圈,中氣十足道,“大家!聽我說幾句!”
宋元寶瞪了過去,“老林頭,你又想說什麼?你家私自撈油水的惡行,彆以為我們會就這樣原諒你!”
老林頭吐出一口煙霧,不怒反笑,“今天不說林家的事情!我倒是想問問你們,喻懷寧派人建廠房,用的是不是我們陶溪的地?”
“他用了你們諸位家的土地,給過你們土地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