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見洛一然。
從監獄的小窗口往外看, 能看見一抹綠色枝椏延伸在陽光裡。
這很像他幼時小黑屋裡唯一能看見光的小窗口,夏烺木頭似的仰頭盯著——
小時候的洛一然會出現在小黑屋的窗口外,但現在洛一然不會出現在這個監獄的小窗口外。
在天快亮的時候, 逃獄的黑袍人們都回來了, 剛來沒多久的巡視人在門外看了看夏烺, 好像疑惑之前監獄是否有這個人?
水城夜晚不能出門, 於是巡視的人每天都會在天黑時將自己關在屋子裡, 而監獄中的一些人則會穿上黑袍光明正大的離開。
夏烺現在知道水城夜晚不能出門,換算過來,那出門的就不是人。
於是夏烺遠離著監獄中的那些看起來像提線木偶似的人。
那個救下他的人告訴他,會帶他見洛一然, 但他撐過整個白天也沒見到, 於是在第二日晚的時候他跟上那些穿上黑袍要出去的人身後, 打算自己去找洛一然。
但是他剛出門口, 那些黑袍人都停了下來, 他們一起轉頭看向他。
很可怕。
在陰森森的監獄裡, 幾十個黑袍人用完全無神的目光死死盯著他。夏烺身體顫抖, 他捂住自己喉嚨上的疤, 仿佛虛張聲勢的嘶吼:“我要出去!”
黑袍人退開,最前邊的人出現在夏烺麵前,與周圍其他人不一樣,這人有一雙很有神的藍眼睛, 他眼裡帶笑的走過來抓住夏烺的頭發:“現在還不行。”
夏烺身體在害怕,他眼神卻十分倔強的對上黑袍人眼睛:“讓我出去。”
人魚看著夏烺:“我說, 現在不行。”
夏烺心裡感覺很奇怪, 他有種自己還遊走在死亡邊緣的感覺, 害怕、恐懼……不確定感。
他眨了下眼, 眼淚一下落下,夏烺很崩潰:“求求你,讓我出去。”
人魚這次沒說出不行,因為他看著夏烺眼神,突然覺得他如果說不行,麵前這個人不僅僅會崩潰,他可能會攻擊他。
為了不必要的麻煩,人魚熟練的對夏烺用出自己最擅長的能力,他緊緊的盯著夏烺,眼神深邃——暫時將人變成他傀儡吧……
夏烺沒躲沒避,但他也沒有任何其他反應,他隻不停地抽抽的哭著,眼神脆弱。
人魚愣了。
夏烺抓著地麵,指甲磨破,星星點點的血沾染在地麵,他傷了喉嚨,說話吃力:“我……我要出去……要見然……”
人魚明白了,他眼神有些憐憫的一手刀把人砍暈——真可憐,在自己心裡,自己不是最重要的人。
再次醒來,夏烺看不見任何人,他抓著鐵門死死盯著門口,就這個姿勢一動不動的待到了天微亮。
然後人魚回來了。
他回來沒有待在原來的人身上,而是以一隻眼睛的姿態出現在另一個黑袍人的手背上,他打開了夏烺的牢門,對上夏烺冰冷的目光,他扔下一把刀:“拿著,去下層區。”
夏烺沒拿那把刀。
“那個人偶建議讓你去發泄下……嗯,看起來確實要崩潰了。”人魚眨眼。
人偶兩個人讓夏烺恍惚了下,然後他反應過來,整個人挺直,他拿過刀,也穿上了人魚遞過來的寬大黑袍。
夏烺抓緊了刀,他眼睛在黑袍下微微亮起——下層區是然然引導的吧,然然在需要他。
人魚明顯誤會了,看著夏烺身體又微微顫抖起來:“興奮嗎?下層區裡做什麼都不會被追究,你可以儘情發泄。”
夏烺拉下兜帽,在陰影中,他總是在哭的臉上露出個小小的笑容來:“……謝謝你。”
身後跟著兩個黑袍人,夏烺離開了監獄,他剛出去,獄警也出來了,他們也要去避難所。
夏烺頓住,他回頭看了眼自己身後的黑袍人,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迅速脫去黑袍,高喊救命。
出來的獄警愣了下,然後衝了上來。
夏烺冷眼看著黑袍人被帶走——果然,白天監獄人無法反抗獄警,如果越獄就會被抓回去。
所以監獄人都是趕在獄警出房間前回來。
夏烺轉身離開——那個藍眼睛離開監獄或許沒有限製,他得趕緊走。
從已經幾乎沒人的街道穿過,來到下層區時,夏烺才重新套上黑袍,他聽獄警說起過下層區的情況,於是他挺直背,血色長刀露出,氣勢努力拿了出來。
下層區欺軟怕硬,他要表現的不好惹。
夏烺沒有目的的在下層區晃悠,也路過了正在比試選什麼的聚眾處,他眼神都沒給幾個,一心隻想找到洛一然。
他看到了一個微高的垃圾山,於是他爬上去,想借著這視野去看——魔術師很顯眼,如果然然到了,他肯定能找到……
找到了。
破敗的小木屋前,夏烺在寬大兜帽下對上洛一然看過來的視線,然後他看著人偶對他露出了笑容。
那是個他熟悉的笑容,即使洛一然現在是在一個人偶軀體裡對他露出來的,但夏烺也懂了。
他看了眼魔術師身後的阿特爾,然後收刀轉身離開了。
夏烺乖乖的等到洛一然從小木屋出來,然後離開後,他才拖著有些重的刀走出來,撿起了地上那些燒焦了部分但上邊寫著字的撲克。
夏烺手顫抖,他看著撲克,完全不覺得洛一然讓他去奪下層區領頭人身份這件事過分,他握緊長刀——洛一然是信任他。
吱呀。
身後突然傳來開門聲,夏烺回頭,然後看著那個小木屋打開了部分,一個下半身纏繞著奇怪木頭、好像在用那木頭支撐身體的醜陋老人出現。
他看到夏烺,目光落到那把刀上,眼睛瞬間瞪大,老人臉上的驚恐無法掩蓋,他急急忙忙的關上了門。
夏烺低頭——老人害怕這把刀……而刀的主人是那個藍眼睛的怪人。
但,與他無關。夏烺甚至不好奇洛一然與老人說了什麼,他現在隻想趕快成為領頭人。
*
洛一然很了解下層區現在的情況,主要功勞是他一開始綁過的那兩個下層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