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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自殺了。
屍體找到後邱湫看了,麵容安靜得像睡著了一樣。
邱母抱著她大哭,警察在安撫她,邱父瞪著眼不可置信,他好像還沒反應過來。
邱湫沒哭,他盯著她的臉。
警察說周五姐姐離校,在外邊玩了一整天,然後找了個酒店入住,隨後在周六淩晨割腕自殺了。
她是有預謀的,至少在入住時她是,因為房間定了兩天,而且明確告訴了前台不用打掃,而回房後,免打擾的牌子就一直掛在門上了
有預謀的啊。邱湫仰起頭——紅藍的光閃在周身,漆黑天空仿佛近在眼前。
父母在酒店門口抓著警察在吼,不讓他們走,說不會是自殺,是不是謀害,要查酒店要查學校。
邱湫看著警察麵容不忍的拿出了一張寫的密密麻麻的‘遺書’,父母奪了過去。
然後他便看著邱父的手逐漸顫抖起來,他怒吼:“就這麼一點小事!就這麼……一點點小事!!!”
邱母什麼也沒說,她隻一直在搖頭在哭。
啊。
沒救了。
邱湫麵無表情的走過去拿過那張紙,那薄薄的、脆弱的一張紙上不是遺書,更像是最後一篇日記。
周四,儘心準備的辯論賽因為自己失誤而失敗,同伴沒罵她,但是一直在她身邊哭問著她為什麼。
鼓起勇氣給父母打了電話沒有接聽,於是乾脆借口家裡有事要回去而去請了一天假,打算明天拖著行李箱四處散散心再回去。
周五,雖然有點冷但還是穿上了新裙子,但剛出門便被車上小孩不小心蹭上了蛋糕,好幾百的裙子呢,回去換下來趕緊洗了吧。
但是又不小心刮到了,拉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
她尷尬的捂著裙子找到公共廁所換了一身衣服,可是好倒黴啊,有位母親帶著小男孩進來上廁所,那孩子趴在地上好奇的看她。
她說了句又被那位母親罵了,好多人看著她,她受不了那麼多視線,隻紅著臉離開了。
但是行李箱丟了,她太著急給忘在了廁所,回去時找不到了。
箱子裡隻有要帶回家的冬天的衣服和幾百塊錢,手機和鑰匙都在身上的小包。
她在門口站了會,然後走了——算了吧,也沒有什麼重要東西。
不過以前也忘記但沒有人拿過啊……今天比較倒黴吧。
她一步一步走著——喜歡的食物趕過去時剛好賣光了,狠心想頂著父母的不樂意去做個美甲,結果實物與圖片差距好大。
顯得她手又醜又黑。
那,還是休息吧。
到了酒店,她坐在床邊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笑的綜藝時才想起來電腦在行李箱裡,她本來是帶回去接著寫論文的。
怎麼就忘了啊。
那要重新寫論文嗎?
啊……鑰匙,好像也在箱子裡,因為怕弄丟,所以就、就放在了箱子裡……
還是要報警找回來吧?
但是。
她眼睛很乾,一點淚水都沒有,她想。
——不找回來的話,就不用回家了吧。
也不用寫論文了。
手機為什麼沒丟啊,要是丟了就可以不用聯係任何人了。
“……”
不對,丟了鑰匙還是要回家;沒了電腦也還是要寫論文。
不存在手機也要跟彆人聯係。
啊……太可怕了。
太累了。
她要這麼度過餘下所有生命啊。
像今天一樣的度過剩下生命裡的每一天。
……
她巨細無遺的、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整張紙,像是在從擁擠的字體裡找著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絕望的原因。
但是最後,她寫著——
【沒有發生任何驚心動魄的、悲傷的事情,隻是我,太懦弱了。】
洛一然看著這句話,然後看向破口大罵著的邱父。
家不是避風港。
它更像是酒店,你要付出“房費”才能居住。
父母是愛著他們的,但是愛有代價。
要回應期待,接受壓力才能平等。
像一把遲鈍無比的刀在切割著他的腦袋,痛苦無比的感受蔓延全身,如此劇烈的情感讓洛一然無法再笑出來。
他隻是近乎冷漠的看著邱湫的父母,承受著想要瘋狂叫囂想要自虐的痛苦。
在這一刻,他得承認他有在某些時刻小看了這個小副本。
因為人類的痛苦確實可以輕而易舉的殺死一個人。
現下他所感受到的痛苦,是難以承受的,想逃離的,而且……緊緊依附在他“身上”,不再有分割感,就像是他自己的感受。
痛苦,無能為力。
那不是簡單的、此刻的情感。
是過往,是所有。
邱湫十幾年的教育,生長環境……等逐步累積起來所有壓力、無助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