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扔掉嗎?意識體保持著神明常有的溫和笑容思考著。
然後他笑容一僵,微微愣住了——他的思維延續的是神明的思維,他的一切都是神明的。
他不是自己,也沒有自己,他是“神明”,但是善良的神明也會這麼想嗎?
想,壞掉的東西不能要。
意識體並沒有意識到這麼想的自己已經開始有了自我,在這段長久的“拯救”行動中,他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自我”。
但潛意識裡他已經開始區分自己與神明了。
正在思考時,懷裡被判定壞掉的小孩突然動了動,意識體低下頭對上孩子灰色的眼睛,但季洺視線落點不在他身上,畢竟那雙眼睛眼睛是看不見的,所以小孩沒辦法準確的定位意識體的雙眼。
季洺似乎毫不在意抱著自己的是誰,也好像沒有感受到疼痛,他隻是伸出血淋淋的手去觸碰了身上放著的那朵花。
意識體聲音溫柔:“是放著可以不疼的花。”
小孩過了很久才用嘶啞無比的聲音問:“它是……紅色?”
意識體看了眼:“白色。”
小孩再次沉默下來。
意識體想了想,他想要紅色的花?
……玫瑰?
紅色的花他第一個想起來的就是紅玫瑰了,不過……意識體低頭看了看季洺的傷口,脆弱的花朵無法承載神明更多的力量,它的作用隻是暫時吊住將死者的生命。
治療是很微小的。
所以,再給這小孩一朵花是件完全沒有必要的事情。
意識體歪頭,他剛想說明自己要帶季洺去神明所在的世界時,季洺先動了,他拿起了身上那朵花遞到了意識體麵前。
意識體一愣:“怎麼了?”
小孩本厚厚的頭發現在已經燒禿了大半,這個小孩現在是真的狼狽,意識體想,而且他應該很痛才對,但是為什麼還能麵不改色的抬手給他遞花?
意識體看著季洺不說話,他開口問:“是給我?”
小孩點頭。
意識體沒接,他突然說:“我是神明,我是來接你去另一個世界的。”
小孩舉著手一動不動。
意識體看著他:“但這不意味著你不能再回來……之後你會有一次機會回來報複你想報複的人。”
將死的孩子頓住,灰蒙蒙的、布著紅血絲的眼睛終於眨了眨。
意識體微微側頭:“而你手裡的花是能保你命的東西。”
“之後我會救活你,甚至可以給予你強大的力量……你隻有活著,才能做彆的事情。”
“你沒有想做的事情了嗎?”
意識體這麼問著,然後他看著明顯有了反應的小孩,突然想——不是他。
能夠做到這一切然後幫到季洺的,不是他。
甚至,在除他之外的所有人眼中,壓根沒有他的存在。
但意識體並不覺得這件事情會讓人覺得難過,他隻是理智的、越來越清晰的區分開來了自己和神明。
小孩沉默著,他似乎是想了會,然後收回手。
意識體笑容仍舊保持著神明的溫和——他已經修好了這個壞掉的小孩了,那麼可以好好帶回去……
意識體突然一頓,他低下頭,看向懷裡的人。
隻見懷裡的小孩抱著花,然後探起了柔軟的身體,用掉了皮肉的、血淋淋的臉頰柔軟的像個小動物一樣蹭了蹭意識體脖頸:“我會報答你的。”
“神明大人。”
意識體微微一怔,他心裡湧上一股奇特的感覺,不過因為經曆匱乏,他並不明白這種感覺是什麼,隻是覺得這小孩跟彆的小孩完全不一樣。
太奇怪了,意識體上身微微後撤避開季洺小動物一樣的動作,然後他留意到小孩嗅的動作,意識體不明白這個小孩的行為,但是也並不好奇。
他抱著小孩站起來,動作輕柔到小孩沒有感受到任何顫動。
季洺看不見,但視線的方向仍舊不斷落在抱著自己的人臉上——神明嗎?
小孩不可置否。
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神明,那無所不知的神明,怎麼現在才來救他?
而且,抱著自己的這個人身上沒有那種非常強大的感覺。
比起神明,他更像是……一直被關著所以無知的季洺想了好一會也沒想出形容,於是他抱緊了這個自稱自己是神明的家夥的脖子。
傷口很痛,好痛。
但是就怎麼死了的話,好像也確實有點不甘心。
“……”
不過他也不僅僅是想要複仇。
他還想……季洺忍住身體的疼痛收緊手。
即使很痛,但是這是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