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岑歲披著剛吹乾的頭發到臥室裡坐下來。
後背直接靠到椅子背上,目光虛焦,木著眼神和表情出了一會神?。
沒有任何人打擾,她不過?就是在安靜地回味岑父說的那些話。
從書房出來,找衣服去洗澡,站在水花下麵的時候,她就已經梳理了好一會了。
其實接受也差不多完全接受下來了,畢竟有這麼多的物證和預兆在。
但也?因為岑父說得太過於突然,這一時半會的,她也不能把這些?事完全清出腦子不想,這不知不覺就出神又想了起來,前前後後所有的事情,都不自覺地去一遍一遍地梳理。
想了一會回神?,岑歲的目光落在麵前的金絲楠木盒子上。
看了片刻,她把椅子往桌子邊滑近一些?,微微坐直起腰來,伸手打開盒子。
在桌上台燈光線的直接灑照下,盒子裡的半片青瓷碗,顯得更加透亮有仙氣。
岑歲低眉看了一會,慢慢伏下身子,然後就這麼趴在桌子上,眼睛動也不動地一直落在這半片柴瓷碗上。
安靜地看久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隻覺得心裡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憋悶哀傷與冰涼之感?。
慢且深地吸下一口氣,甚至覺得呼吸有絲絲縷縷抑製不住的疼痛感?。
等她回神?把目光從殘盞上收回來,隻覺得臉上涼涼的。
抬手一摸,發現自己竟然莫名其妙流眼淚了。
看著指尖上的濕意,岑歲愣了好一會。
然後再看向盒子裡的瓷碗,越發覺得呼吸不順暢,胸口隱隱作痛。
隻又再看了一會,岑歲便一把把盒子給蓋上了。
蓋好後把盒子放進櫃子裡鎖起來,她也沒再在桌子邊多坐,起身拿了手機,轉身去床上半躺下來,拉了被子蓋到腰際。
躺到床上以後,情緒稍微平複了一些?。
她靠在床頭的大靠枕上,抬起手指,又盯著手指看了好一會,心想剛才?自己那是怎麼了,她也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啊,怎麼會感?覺有一肚子的濃烈悲傷一樣呢?
這樣凝神?想了一陣,想不出其他的原因,岑歲隻當是自己乍得知太爺爺今信之的事情,心情略有些?傷感,所以才會看到柴瓷忍不住被牽動情緒。
於是這又出神想了一會今家的事情,一直等到手機響,她才再次回神?。
她把手機拿起來,直接解鎖接起視頻電話。
看到手機屏幕裡出現榮默的臉,她故意把臉繃起來,盯著榮默動也不動。
榮默一下就看出她不對勁了,直接問她:“怎麼了?”
岑歲又繃著表情盯他一會,才?開口問:“今信之是我太爺爺的事,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榮默聽到這話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很快反應了過?來。
他看著岑歲問:“叔叔都和你說了?”
顯而易見的,岑歲沒有回答。
她隻看著手機屏幕繼續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看岑歲都知道了了,也?猜測岑父是在這件事情上想開了。榮默這也?便沒再藏掖什麼,認認真真對岑歲說:“沒有很早知道,老頭子第一次去蘇安市的時候,在古董店裡麵看到你,說你讓他感?覺很親切很熟悉,讓他想起了他的師父。而老頭子的師父,就是今信之。我記得夏國梁夏老師也?說過差不多的話,所以那時候我就有懷疑。”
岑歲聽完這話,又懵著眨了眨眼睛。
懵片刻,她看著榮默驚訝問:“你爺爺的師父,是我太爺爺??”
榮默輕輕笑了一下,“我們還是挺有緣分的。”
岑歲鬆了腰上的力氣往後一靠,又深深吸下一口氣——這還真是千絲萬縷的緣分啊!
難怪說呢,榮老爺子會這麼喜歡她對她這麼好,原來都是有原因的。
榮默沒多說榮知行和今信之之間的師徒故事,話題扯回去繼續說:“我當時懷疑你們岑家就是今家消失的後人,但沒有證據,也?覺得不好多管閒事,所以就沒有說。後來你爸爸因為排斥古董圈阻止我們在一起,我就更加懷疑這件事,但因為剛接手公司很忙,也?沒找到證據,也?就一直拖下來了。直到之前七夕,老頭子在我的書房裡無意中看到了《珍寶錄》,說是今家不外傳的東西,才?確定下來,你們岑家,就是今家的後人。”
話說到這裡,岑歲就能把事情順起來了。
她看著屏幕接話道?:“所以你就拿《珍寶錄》把我爸爸約出去,挑釁他刺激他了?”
榮默麵露思考狀默聲片刻,然後出聲否認道?:“不是,我是在認真地解決問題。必須得有這麼個人站出來,直截了當地和他把這件事說出來,逼著他去麵對,不然他永遠都不想提。”
岑歲沒忍住笑了一下,看著他又問:“那乾嘛你自己去說,不告訴我去說?”
榮默語氣放鬆下來一些?,“這件事,誰去跟他說,就是誰在他頭上點火。與其讓你們父女倆再一言不合鬨矛盾,鬨得你心情不好,不如我去點這個火,讓他把脾氣怒氣發到我身上。”
岑歲在唇角含著笑,心裡下意識甜甜暖暖的。
要不是隔著那麼遠的距離,要是在麵前,她直接就把他抱懷裡了。
抱是抱不著了,岑歲便就盯著屏幕看了他一會。
然後她眉梢眼角掛著笑,故意幸災樂禍說:“那你可真是把他給得罪了,他現在對你意見很大,以後估計是會刁難你的。”
榮默倒是無所謂,繼續鬆著語氣道?:“隻要不反對我們在一起,他想怎麼樣都行。”
岑歲很放鬆地笑了出來,這又說:“放心吧,我會護著你的。”
話題扯到了兩個人的身上,這便又輕鬆甜膩地扯了一會有的沒的的話。
岑歲越聊越感?覺放鬆,也?就在這樣的狀態下,徹底消化了今晚突然聽到的所有事情。
這樣聊了一會之後,岑歲忽然想起手裡的半片柴瓷殘品,便又對榮默說:“你這兩天有沒有空,抽空過?來,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榮默也?沒問是什麼東西,隻道:“我安排一下。”
****************
岑歲這一晚和榮默聊到很晚才?睡。
因為突然知道的事情太多,需要聊天來幫助更深層次的消化,也?因為岑父默許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不用再藏著掖著也?沒了束縛,自然就有點不加控製了。
岑歲聊到抱著手機睡著,手機屏幕在她手裡又亮了幾分鐘,才?徹底陷入昏暗之中。
她陷入睡眠的時候腦子裡並不是很清
靜,睡著後很快就開始做夢。
夢境極其淩亂,大約她長這麼大,從沒一整個夜裡做這麼多夢。
夢到了仍然活在彆人嘴裡的太爺爺今信之,她不知道她太爺爺長什麼樣子,但夢裡的今信之卻有清晰的臉龐,之後又夢到她爺爺坐在街邊打銀首飾,手裡拿著一些?工具又是敲又是刻。
夢裡沒有清晰的劇情,不同的場景畫麵來回穿插,這一筆那一筆。
她還夢到了曾經那個完整的柴瓷蓮花碗,就托在她太爺爺的今信之的手掌心裡,後來畫麵一切,又是古代的衣著場景,榮默拿了那個蓮花碗送給她。
後來出現所有的畫麵,都和那個蓮花碗有關。
依舊沒有完整清晰的劇情片段,隻有一個個分散開的獨立的畫麵場景,有她和榮默去踏春遊園,有兩個人吃醋吵嘴互鬨,還有她一個人對著瓷碗暗自垂淚……
**********
第二天早上,岑歲被鬨鐘吵醒的時候,這些?畫麵還全部都擠在她腦海裡。
但在她睜開眼睛的一瞬,畫麵場景也都全部慢慢淡了。
岑歲呆著目光慢慢緩過?神?來,也?就剛要起身,突然發現自己的枕頭濕了一灘。
她抬起手去摸的臉蛋,發現自己睡著做夢的時候,又不受控製地流了一臉的眼淚。
再一次看著手指上的濕意,岑歲突然又想起了夢裡的某些?畫麵。
然後猝不及防的,胸口猛地抽痛,好像一隻手攥了進?去,攥緊之後又把她的胸房給掏空了。
岑歲疼得抬手捂住胸口,下意識深深抽了一口氣。
也?就在同時,身體不受控製地弓起來,從發尖到腳趾都蜷縮成了一團。
這樣側身蜷著身體緩了一會,那種莫名其妙的痛感?才?淡下去。
岑歲捂著胸口,掀開被子慢著動作起床,洗漱的時候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恍恍惚惚又懵了好一會。
接下來的這一天,她腦子一直都有點昏昏沉沉的。
感?覺起來像是生病了,哪裡都不舒服,腦子也?沒辦法動起來想事情,於是她便給自己放了一天假,在家裡休息了一天。
休息完這一天,第二天才正常起來。
然後她後知後覺地再想,自己莫名其妙的這反應到底是怎麼樣了,是因為她的太爺爺今信之,還是因為那個柴瓷呢?
這種詭異的事情,哪裡就能想出確切的答案來。
岑歲認真琢磨了一陣子,沒琢磨出什麼確定的東西來,也?就沒再費腦子去多想這個,總之和現實生活也沒有太大的關聯。
她這一天倒是去上班了,但也?隻上了半天。
她特意把下午的時間空了出來,吃完午飯掐好時間,開著車去了榮默那裡。
雖然榮默走了,岑歲平時自己也?會時不時地過來他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