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作業多嗎?”
“還行。”
簡單的說了兩句,杭峰就進了洗手間洗澡,有點兒回避他母親的目光。
雖說一直沒下定決定,還是有些心虛,而且那種對抗父母的隱秘感很刺激,越是藏著掖著也越是難耐。
等洗完澡出來,杭峰自己也解釋不清楚怎麼想的,總之跑屋裡就打開了手機準備報名。
母親拿著牛奶雞蛋進屋的時候,還嚇的他一個激靈,不動聲色的將手機退回桌麵。
“還玩手機呢?”
“發幾個微信。”
“行吧,抓緊時間,彆回頭兒又睡很晚。”
母親說完也沒走,就站在杭峰身邊,杭峰自然不敢摸手機,抬頭看她:“有事兒?”
“你也知道冬季項目又進賽季了,這個月省裡比完賽後,下個月我就要帶隊進山訓練,今年的比賽我希望你報名。”
“……”杭峰沒說話,聽著。
“你今年才進甲組,對手又換了一批,要不給自己一年的適應期,明年再回賽場上你未必能有好的發揮。”頓了頓,又說,“而且我希望你今年能爭一下出國的名額,國際賽場也需要適應,畢竟你不應該隻停在國內,這樣對不起你的努力和天賦。杭峰,不是誰都有那個能力去爭這個名額的,放棄太可惜了。”
杭峰抿著嘴角,捏著手機的手很用力,發出的聲音卻很平穩:“你和我爸商量過嗎?就定下來滑雪了?”
“沒有。”陳虹女士理直氣壯,“當然是哪個的成績更好,就練哪個。你要去衝浪我也不會攔著,他又有什麼不高興的?需要和他說嗎?”
“衝浪、滑雪,那我讀書呢?我還有時間上學嗎?”
“你還真打算讀書?走一條不適合自己路?”
母親的話已經很含蓄了,但杭峰還是有種自己被傷害了一下的感覺。
雖然從來不是覺得,但“讀書好”和“智商高”向來掛鉤,他母親否定他讀書,也就是在說他不夠聰明。
杭峰知道自己可能有點兒“鑽牛角尖”,但這兩天他真的很煎熬,如今被這樣否定,一股火氣冒出:“我要是隻想讀書呢?我每天不用起那麼早出操,不用放了學還要訓練,也不用把周末都拿來進場訓練,如果我不浪費這些時間,我讀書一定會更好!”
陳虹驚訝地看著反彈的兒子,臉色變化,最後一巴掌拍在杭峰的後腦勺,笑了:“和誰吼呢!不是問過你要不要停了早操,是你自己說不用。舍不得放棄的是你!想一直拿冠軍的也是你自己!突然的擱這兒給我來個變臉?”
杭峰被“一巴掌”鎮壓,後脖頸感受到了一絲涼氣,他媽到底是教練人的,知道怎麼拿捏他。
陳虹睨著兒子笑:“是不是今天太熱了?我給你拿杯冰水來降降溫,你也冷靜一下,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離開前她揉著杭峰的腦袋,“爸媽隻是給你指引方向,做出選擇的從來都是你自己,如果真的覺得今年隻想感受學校生活,不想在體育上投入太多精力,你就直說,最多就是放棄個世青賽、青奧賽這樣的賽場,成年組更廣闊,才是真正的大賽場。”
聽著母親離開的腳步聲,杭峰把自己埋在書桌上,懊惱地撓了撓頭。
這是遷怒啊。
比起對哥哥姐姐,他父母對他真的是非常民主,至少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你必須乾什麼”“不能乾什麼”,雖說偶爾會有些“引導”和“陷阱”,但這樣的“軟刀子”對一個華國家庭已經算是非常理智開放。
所以母親拿著冰水回來的時候,杭峰實話實說:“媽,我想報名滑板速降比賽。”
“砰。”水杯不小心放重了,陳虹冷笑,“我就說有事兒,你這腦袋一耷拉就不對勁兒,滑板速降這事我記得我們聊過,它的危險性非常大,而且國內一直沒有一個正規的比賽,有關於你的安全上我從來不會妥協。”
“有。”杭峰把手機打開遞過去,“國內有正規賽場了。”
陳虹拿過手機,低頭仔細地看,久久沒有說話,最後她將手機拿走,說:“我去了解一下情況,你先做作業。”
離開前房門被細心地關上,杭峰整個寫作業的過程,都能聽見他媽在打電話。
作為體育係統裡人,打聽事情的渠道和準確性肯定不一樣,杭峰也想知道最後的結果,作業做的心不在焉,草草完事就衝出了門。
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十點過了,他媽還拿著電話在聊,對麵不知道是誰,語氣熱情中不乏客氣,邊聽邊點頭,在看見杭峰出來後,示意他在旁邊坐下,又聊了快十分鐘才停下來。
放下手機後的陳虹女士,有著身為省訓練隊主教練的氣勢,表情嚴肅地對杭峰說:“首先說一下現在的形勢。我問過了,到現在為止,華國還沒有一個官方組織組建的滑板協會,隻有滑板俱樂部協會,你也知道這種由資本掌控的協會威信很有限,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解散了。”
杭峰聽的揚眉。
但這就是業內人士對專業組織和業餘組織的“鄙視鏈”。
陳虹女士這種吃國家“公糧”的人,對各種沒有國家體育總局參與的俱樂部形式的比賽,都抱著反感態度。
連帶著從小耳濡目染的杭峰心也涼了半截,一聽是俱樂部的比賽,頓時就沒了滋味。
不過陳虹女士今天說話有點大喘氣,等著杭峰千回百轉都想表態了,她又說:“不過這次玉屏山滑板速降是國家極限運動協會搞的,我給他們會長打了電話,聽說這次的比賽是X-games的預選賽,有很專業的場地和裁判,而且最後的成績會記錄在體育總局的檔案裡。”
說完,陳虹女士一拍手,緊繃的臉上有了笑容:“行吧,這個程度我放心了,想要什麼裝備,媽去給你準備。”
啊啊啊啊!?
簡直就是柳暗花明啊!
杭峰愣了一下,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回過神來,眼眶都濕了,特想抱著他媽嚎一嗓子,我愛您!!!
看著高興的兒子,陳虹眼裡也都是笑,她說:“我之前想差了,為什麼一定要逼著你選一個,放棄任何一個都很可惜。按我說,你不如就走極限這條路,等你覺得合適的時候再去做選擇,成長的年紀就不應該做太多的選擇,隻要你想去做,隻要安全,你就都應該去嘗試。”
杭峰點頭,很感恩自己擁有這樣的家人,給了他更多的可能。
……
杭峰要去參加下個月滑板速降賽的消息,很快就被唐雋和鄭曄瑜知道。
他們自然是為他高興的。
原本就聊過,杭峰走的路子就是極限運動的路子,隻不過因為他參與訓練的地方都是單項的訓練隊,所以讓人總是覺得他應該在擅長的項目裡選一個。
現在好了,不用了。
“很多項目都是從極限運動轉成正式奧運項目,就像衝浪啊,U型池啊,還有公園滑板。就是有年輕人去開拓新的運動,推廣項目,所以才會得到奧委會的重視。”
鄭曄瑜很激動,把自己對極限運動的那點兒知識都賣弄了出來,“所以極限運動又被叫做未來體育運動!!”
午後的餐廳側麵大樹下,鄭曄瑜的嘴上還掛著油,顧不上擦地說:“而且X-games在全世界超級有名的,咱們國家性質不一樣,所以名氣沒那麼大,但在國外X-games的冠軍一點都不輸給NBA大明星,你是要去參加這個比賽了我天!以後你就要出名到國外了!”
杭峰覺得鄭曄瑜過於樂觀,對他也有點無腦信任,想要拿下X-games的冠軍哪有那麼容易,這比賽不分青少組,參賽選手無一不是在這個項目上浸淫多年的“老油條”,賽製和裁判的喜好都了解的清清楚楚,他想要在那個賽場獲得成績,絕對是一件很難的事。
但這不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
比賽就是一個挑戰自我,逆流而上的過程。
X-games的冠軍難拿,難道奧運冠軍就好拿?彆說奧運冠軍,就是一個亞洲杯的冠軍都不容易,千軍萬馬獨木橋,唯一的冠軍,多少人飲恨在領獎台下!
既然有了讓自己的期待的目標,無論前路多難,他相信自己都可以堅定地走下去!
“哎,峰兒你說我可以成為極限運動會員嗎?我也會衝浪啊,衝浪也是極限運動。滑板滑雪我也可以學。”
看著過於興奮的鄭曄瑜,杭峰自然不會打擊他的積極性,想了一下給出意見:“每次比賽都會有職業和非職業賽場,非職業報名都沒有限製,而且成績好的話可以從非職業進入職業賽。”
鄭曄瑜深吸一口氣:“這麼說,我未來的升級路線已經準備好了?”
杭峰點頭。
鄭曄瑜激動到不行,一把摟住杭峰:“哎呀我天!以後我能和一起比賽了?激動炸了!”
安遠馳出來的時候正好就看見兩個人說說笑笑抱在一起,白團子似的圓臉擠在一起,表情相當難看。
自己被排斥的感覺太明顯了。
安遠馳又和鄭曄瑜這樣的“社牛”不一樣,至少在察覺到自己被排擠之後,他的選擇是假裝自己也不在乎,轉身離開。
擁抱慶祝的兩人沒有看見離開的安遠馳,鄭曄瑜鬆開杭峰後說:“不過這次比賽我恐怕看不見了,聽說去玉屏山飛機票來回就兩千多呢,我也還沒和家裡聊過這件事,等我能參加比賽了,我和你一起去稱霸賽場!”
杭峰點頭,兩千的機票隻是去看場比賽,對於一個高中生來說負擔確實很重。
想了一下後說:“最近的浪很好,你可以去訓練。”
鄭曄瑜說:“那你呢?最近應該要訓練滑板吧?”
說到這個杭峰歎氣:“沒有訓練條件,我隻能去公園練,最好能提前兩天去熟悉賽道。”
鄭曄瑜也跟著歎氣:“是了,要不我們去明山公園,那個長下坡我覺得不錯。”
“非專業的賽道不安全,我就找滑板公園找一下腳感吧。”
“嘿嘿,我能去看你訓練嗎?”
“……”杭峰失笑,“不是要和我一起比賽?不訓練怎麼出成績?”
“不行,你的比賽我都看不成,總不能錯過訓練,就去看一次,看完一次心滿意足。”
“……好吧。”
說話間,就約了這周周末滑板公園的聚會。
往宿舍樓去的時候,鄭曄瑜還說:“唐雋也要去?太奇怪了吧,你們竟然會走那麼近,看著他真不像一個好相處的人,你都不知道,我和人在一起從來沒有尷尬過,隻有他,麵無表情看著我的時候,我能尷尬的用腳趾鞋裡摳出一個兩室一廳來。”
杭峰想著唐雋的脾氣忍不住地笑:“應該是個安靜的人,你不理他他更自在。”
“那麼大的一個人杵在那裡,我能當看不見。”
“那就隻能靠你克製了。”
“也是,不克製能咋辦,你都不知道上周在滑雪館的時候,唐雋多厲害,直接把那個一臉陰沉的家夥叫杠精,毒舌犀利的我當時就送上膝蓋了。”
杭峰揚眉,這倒是第一次聽說,但並不意外,唐雋這人看著不聲不響,說話做事都很抓核心,尤其在懟人上特彆一針見血。
大概就是因為“體弱”的原因,技能點都點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