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拉住要往洗手間去的杭峰,一路尋到了vip休息室。
機場的vip休息室會為vip客戶提供休息和飲食的免費服務,等待班機的時間還可以看電影,當然還有母嬰房這樣的設置。
當知道他們想要找地方換衣服的時候,服務人員指著母嬰坊說:“那裡可以嗎?不過你們需要稍微等一下,裡麵正有人使用。”
接機的人就在身邊,雖然什麼都沒說,父子兩個人出於尊敬還是希望能夠儘快換好衣服,便坐在了距離母嬰房最近的位置。
房門緊鎖,門底露出一線白熾的光,杭峰盯著出神,正想著裡麵的那位母親正溫柔地哄睡小寶寶的時候,門突然間打開。
從裡麵走出一個一米八多的大個兒,穿著薄風衣,寬肩窄臀,跟模特似的男人。臉上蓄著精致修剪的胡須,那種從嘴一直延綿到耳鬢的風格像極了迪拜的男人。
對方走出來看見杭峰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繼而推著行李走了兩步又看了杭峰一眼,然後才一邊掏著手機,一邊離開。
杭峰進了母嬰室後對老杭同誌說:“剛剛那個人好像有點眼熟啊,好像不久前才在哪裡看過。”
“你彆說,我也是。”老杭同誌竟然也點頭,“我也有點眼熟。”
“n市的?”
“可能是,那衣服適合在n市穿。”
“哦。”
話題到這裡就結束了,一個陌生人實在沒什麼好聊的,父子兩換了衣服後,與等待他們的接機人員一同離開機場,一個車開到了雪場。
島國的北島是世界著名的滑雪勝地,這裡的雪鬆軟,有著像海綿一樣的結構,被譽為世界最好品質的粉雪之一,尤其適合滑野雪。
這裡的雪資源被很多資本爭搶,足有21家雪場遍布在山脈腳下,還有無數的溫泉酒店和雪上樂園。
這次舉辦“fwt”三星考核的雪場是由島國政府控股,擁有這座山脈最好的雪資源,其曆史悠久,足有百年。
三星賽道就那麼一條,但是每年夏季都會對賽道進行一些人為的改變設計,等到冬天來臨被白雪覆蓋,這裡就成了野雪愛好者的天堂。
除此以外,還有各種難度的高山滑雪道,遊客接待量長期爆滿。
杭峰他們抵達的時候,就看見賓館大廳裡有很多來自世界各地的滑雪愛好者停留,單板、雙板都有,被他們背在背上,綁在行李箱上,以及放在腳邊。
有人才抵達正在辦理入住手續,有人則準備上山滑夜雪。
這樣的老雪場在設施設備上非常齊全,有人就愛滑夜雪,滿天星空下的疾行,彆有一種滋味。
杭峰抵達賓館後,並沒有急著入住,而是在接機人員的引領下,先去往了位於賓館三樓的會議室。
門大開著,裡麵一片漆黑,隻有投影屏的畫麵在閃動著,正對麵像是教室一樣擺滿了桌椅,可以看見有兩個人坐在桌椅後麵全神貫注地觀看。
杭峰對他父親點了一下頭,將行李留在門外,貼邊走進了會議室,找了張空椅就看了起來。
投影屏上播放的是一個賽道的道況,雖然是用島國語言進行解說,但通過鏡頭的詳細展示,可以看出賽道上各個障礙的分布點,包括距離、高度、坡度等數據也都會用國際通用文字展示出來。
從坡頂到坡底全長隻有16公裡,但賽道格外險峻,平均坡度達到了13°以上,個彆區域甚至有30°,還有嶙峋的山石和人工安置的雪包,難度不比白山雪場差,這般看來,白山賽道應該也能評上三星。
對!這就是杭峰這次要挑戰的三星賽道!!
“野雪極限運動”的規矩就是隻能比賽當天才能試滑賽道,沒有適應幾十幾百次賽道這麼一說。
因而在正式上場前,選手對賽道的熟悉程度隻能依靠視頻和文字信息,自己腦內構圖,判斷以及規劃出更適合自己的路線。
所以這個廳裡的視頻是循環播放的,一共隻有十分鐘的內容,但想要記牢所有信息,並且找到最合適的路線,就需要反複觀看。
後天就是考試,杭峰來的已經算是晚的了。
他沒有一二星的資格,隻能依靠國際雪聯的推薦,才能直接參加三星考核,這對直接衝難度的杭峰而言是一個很大的考驗。
不得不在抵達考核點的第一時間,就來學習。
杭峰學習研究的時候,沒注意本來一直等在門口的老杭被人叫走,一直到半個小時後才回來。
這期間,杭峰已經看了四遍視頻了,腦內設計出了七八個路線,但始終無法確定哪個才是“最優賽道”。
這一刻,他無比懷念唐雋。
“杭峰。”老杭同誌探頭進來,“走了,先回房間。”
杭峰苦惱地起身,走了出去。
老杭站在兩個行李箱中間問他:“感覺怎麼樣?”
“不是很好,第一次參加星級考試,我有點找不到節奏。”
老杭笑著說:“找不到就找不到,你現在該做的第一件事應該是回到房間裡休息一下,吃過晚飯後上山滑夜雪找雪感,這裡的雪可和國內不一樣,顆粒雪和粉雪的腳感差距很大,包括空氣濕度和海拔高度都需要提前適應。而且你基礎很好,與其去糾結賽道的問題紙上談兵,還不如用身體去判斷。”
杭峰已經走出了幾步,聽完轉頭笑道:“這建議相當中肯啊?您不是過來隻當監護人的嗎?”
老杭哽咽了一下,有點兒心虛地說:“好歹是個教練,基本點總是不變的。”
“是嗎?”杭峰疑惑地說著。
因為父母都是國家特級教練,有自己的訓練理念和技巧,他們兩口子很少在自己不熟悉的領域上教導兒子。
專業人士更明白外行人的指手畫腳能有多“致命”。
這次杭峰出國本來應該他母親陪著,但隊裡重新開始訓練,雪季還有一些零星的比賽要舉行,所以實在抽不出空的情況下隻能由老杭同誌陪著兒子出來考試。
老杭這一路上都沒有與兒子過多談論滑雪的問題,恪守職業教練的邊界,以免影響妻子和小兒子這期間的特訓成果。沒想到到了地方卻意料外地說道了起來,而且還說的這麼深,實在有點“很不老杭”。
杭峰察覺到異樣,卻又找不到理由,隻能多看他爸一眼,才再度走了出去。
身後的老杭,長出了一口氣,心虛的往一個方向看了一眼,這才匆匆離開。
……
晚飯後,也不過才五點半,天色卻已經黑儘,杭峰換好滑雪服,扛著滑板,在老杭同誌的陪同下,上山滑了一次夜雪。
杭峰以前來北島滑過兩次雪,自以為已經算是比較熟悉粉雪的腳感,結果這次再過來,就發現了哪兒哪兒都不一樣。
即便是滑在壓實的道內,腳感都是偏向蓬鬆的,如果去滑一些邊緣的部分,可以明顯感覺到腳下的彈性很足,拐彎彈跳需要的力量也完全不一樣。
一開始很彆扭,水平簡直降到業餘的水準,但他身體的記憶很強,就在一次次地嘗試中,他的水平也在提升。
一直到身體發冷。
夜晚的溫度已經降到了零下20°,身上的衣服無法再禦寒。
杭峰依舊感覺還不夠。
他爸說的沒錯,適應雪況比設計賽道重要,野雪的賽道隻會比這還要難,就他現在的水平,根本無法很好地控製方向,該拐彎的時候直行,還說什麼路線。
“杭峰,回去了不?”
從遊客大廳走出來的老杭同誌搓著手,凍的直縮脖子:“都沒什麼人了,雪場也快關門,下山吧。”
杭峰想搖頭。
他總覺得還差一點,自己必須要多滑,才能夠達到正常水平,而這“一點點”恐怕需要無數次才行。
“走吧。”老杭同誌招手,“今天的感悟已經夠了,你需要靜下來讓身體沉澱一下,明天可以去嘗試a1賽道,那裡能讓你更快地適應。”
“a1賽道?”
“對,比較偏極限運動的難度賽道,做過二星的考場,你必須要去嘗試一下。”
“好啊。”杭峰躍躍欲試地走出了雪場,繼而腳步一停,“你怎麼知道a1賽道?”
老杭同誌猶豫了一下,最後說:“有人告訴我。”
杭峰笑了:“我就說嘛,你肯定問過專業人士。所以還有什麼建議啊?”
老杭同誌說:“明天時間如果來得及,還可以去另一個二星賽道嘗試一下,你滑過兩個不同風格的二星道,就會知道三星道也不是那麼難。”
“還有嗎?”
“呃……就說你現在缺的是對星級賽道的難度認知,所以才會過於緊張。”
杭峰不由得點頭:“說的很準,我心裡一直在打鼓,在問自己沒滑過一星二星就來挑戰三星,我可以嗎?這麼興師動眾地過來,國家雪協、國際雪聯都在為我背書,還有王會長……我要是連個三星都考不上……”
話沒說完,被父親打斷。
老杭同誌攬上兒子的肩膀,拍著他的後背:“你可以的,時間還來得及,我們一步一步地來,足以讓你找回自信。”
杭峰點頭,在心裡感謝那位出謀劃策的人,確確實實說在了關鍵點上。
不過夜裡回去,杭峰還是重複在腦海裡做了幾遍路線規劃,才在極度困倦中睡下。
第二天睡醒,八點鐘就上課去了。
島國的考核一般還伴隨培訓班服務,尤其是一星考核,每年都有來自全世界的很多滑雪愛好者報名參加,教授一些基礎的野雪環境的滑雪技巧。
三星基本算是進入職業範疇,就不再進行培訓,但會有賽前課程,主要是進行一些賽道講解,尤其是在安全方麵的強調,安全課要是不上,拿不到老師的簽到表,還不準參加考試。
“fwt”是世界最頂級的野雪挑戰賽,網友在短視頻上看見的一人一板,從雪山頂滑下,奔馳在懸崖峭壁間,甚至伴隨雪崩的場景,看似很危險,其實整個賽道和環境都進行過無數次的考評,更多是來自於拍攝視角。
“fwt”的賽事,已經22年沒有發生過一起重大的人身傷亡事故。
這都歸功於賽道的判定,星級選手實力的嚴格規劃,以及賽前的安全課程。
杭峰必須聽,不但聽了,還要得到老師的認可,才能夠在那張簽到表上簽字。
八點上課,九點半結束,上課的是一位島國的“fwt安全員”,每個人桌上都配有同步翻譯器,不僅僅聊到安全問題,也對這次的賽道做了一個更為仔細地描述,包括哪些危險區域,非常不建議非三星選手去嘗試。
這對杭峰的路線規劃很有用,當場就有四條路線被取消了。
剩下的五條路線可以根據出發的位置,以及滑行的過程隨時做出調整。
杭峰到現在還記得前不久才結束的野雪比賽上,自己被南村直人逼著不得不滑進坑裡這件事。
這是戰術,也很常見,但依舊氣啊。
被人故意逼近坑裡,換誰不氣!
最後在散會的時候,這位安全員說:“明天的考試,我們島國的青少國家隊也會來參加u15的三星挑戰,負責帶隊的是我們優秀的四星選手南村直人!!”
他提高音量,炫耀般的大聲說著:“到時候大家可以儘情交流,那是一個很好的人。”
杭峰:“……”
特麼冤孽!
拳頭有點硬了怎麼辦。
安全會議結束,大家就可以上山進行最後一天的訓練,這次來參加三星考核的並不多,男生女生、單板雙板、加上成年組和青少組,一共也就53個人。
杭峰所在的u18青少男子組的考核,加上他隻有三個人,分組的時候站在一起,一個是黑發黑眼的東亞特征,一個卻有著褐色的頭發和藍色的眼睛。
三個人稍一見麵,也沒交談,就很快分開,杭峰扛起自己的單板,邊走邊拉上衣拉鏈,快步衝出了賓館。
他來的太晚了,今天最後一天的適應不能浪費一點時間,他必須要去滑一次a1賽道。
當然,這種挑戰難度的感覺也很讓人期待。
杭峰衝出去的時候就看見老杭同誌在賓館外麵吹冷風,麵對麵站著一個個子很高,穿著很時髦的男人。
厚重的黑色羽絨服應該千篇一律,但這位男士的衣服從後背看,卻像個高腰蓬鬆款,直到多看兩眼才發現這衣服是過膝長款,隻不過是在腰上做了設計,腰部以下被衣擺緊緊裹著,筆直地收束下來,襯的好像腰部一下都是腿,又長又直。
裹這麼緊要怎麼走路?
杭峰腳步下意識地放慢,明明走向父親,目光卻都在男人的背影上,想說這種隻活躍在t台上的款式,現實真的有人穿嗎?
漆黑亮皮、難以言說的風格,當真應驗了那句五彩斑斕的黑,低調地風騷。
杭峰快到近前,老杭同誌突然轉過頭來,有些慌張地看著杭峰,這表情實在耐人尋味,杭峰的眉梢剛一揚起來,那被他一直盯著的男人也猛地看了過來。
各種意義上都挺帥的一張臉,而且有明顯的混血感,高鼻深目的,但又黑發黑眼,皮膚沒有歐米人那麼白,反而有種小麥般的健康色。
像個明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