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曄瑜也很快認識了外國朋友,帶著靦腆放不開的安遠馳融入其中。
月華灑落,溫泉水麵倒影著光怪陸離的燈火,時聚時散,上一秒鐘碎的不成樣子,下一秒又恢複正常。
杭峰和唐雋一直在一起,開始是在大池子裡,兩人隻不過想說會兒話,就時不時的有人過來攀談。
後來杭峰嫌煩,就叫著唐雋去找小池子,結果更熱鬨,隔得遠遠的就能聽見年輕男女們的笑聲。
杭峰一想,帶著唐雋上樓去了。
他組織的派對,自然知道哪些地盤是他們的。
餐廳隔壁的就有三間休息室,就像大部分溫泉酒店一樣,既可以住人,又可以泡溫泉。
而這三間休息室都沒有人用。
杭峰找到一間,正要打開燈,被唐雋叫住:“彆開燈了,回頭兒又會有人過來。”
杭峰就著月光,摸著黑,走過大床,來到溫泉室,縮進了早就放好,溫度正好的溫泉裡。
安放在房間裡的溫泉池,處在一個幾乎封閉的空間裡,隻有朝著外麵的一麵是玻璃窗,從這裡可以看見大溫泉的一角,但要是往裡麵遊一點,就什麼都不見了。
唐雋下水的時候,攪碎了池麵上的倒影,粼粼的波光裹著唐雋清瘦的身體,一點點靠近的時候,杭峰看見的一片冷白的顏色,依稀有種塞壬在大海裡靠近的錯覺。
稍微有點意識到不妥。
他們太親密了。
而且這種找單獨的地方,甚至為了怕打擾,連燈都不開的做法,讓杭峰想起了戀愛中的男女。
這是一個幽會的好地方。
雖然他和唐雋關係好到可以穿一條褲子,但單獨在這種環境下,不會尷尬嗎?
大約是黑暗,唐雋的動作很慢,手臂揮動在前麵,每一步都充滿了小心翼翼。
“杭峰……”他想聽聲辨位。
杭峰抬手,理所當然地握上唐雋的手腕,牽引著他,在自己身邊坐下。
“呼——”唐雋一聲長籲。
水在流動,還有那被體溫浸染的溫度滾過皮膚,五感像是瞬間被放大了,就連唐雋發出的尾音都仿佛在耳朵上撓。
杭峰的喉結上下滑動,吞下嘴角分泌過剩的津液。
“這樣的場合我還是不適應,其實你不用管我,我自己一個人也很習慣。”唐雋說著,在黑暗裡尋找杭峰的五官,依稀的,輪廓漸現。
如果不是為了陪他,杭峰現在應該在簡的身邊,結識這個圈子裡的人。簡看起來未來會往組織政要方麵發展,杭峰也不可能永遠是運動員,如果“世界極限運動協會”真有可能成立,杭峰的未來應該是在那裡。
“要不你現在……”
話沒說完,隔壁的臥房傳來開門聲,唐雋敏銳地閉上嘴,接著燈就打開了。
臥室和溫泉室的房門沒有關,來人隻要走過來看,就能看見他們。
其實……兩個男生單純泡澡也沒什麼,但就是下意識的都安靜了下來。
這一藏,就發現錯過了最好的現身時機。
等人找過來吧,儘量自然點笑。
隻希望不是遇見某些激情場麵,他們隻能選擇把自己埋在水裡了。
這樣又等了五分鐘,屋裡一直很安靜,安靜的像是沒有人一樣,就到杭峰快忍不住的準備起水看一眼,新的動靜又傳了過來。
“咚咚!”
門被敲響。
“誰?”屋裡的人說著。
一聽這熟悉的聲音,杭峰和唐雋都猛地鬆了口氣,繼而相視一笑。
竟然是簡?
早知道就早點打招呼了。
也對,知道這裡有休息室的人並不多,杭峰也隻告訴了身邊的幾個人,早沒有想到呢?
隻是沒想到作為“小主人”的杭峰躲進來,就連作為“派對主人”的簡也選擇在這裡短暫休息。
兩人倒是默契十足。
“簡……”聲音還沒有從嘴裡發出來,門外更早地傳來說話聲。
“簡,我可以進來嗎?”是個女聲。
“愛莎?”簡拉開門,疑惑地叫著對方的名字。
杭峰和唐雋對視一眼。
糟了。
一個女性單獨來找簡,必然沒有想的那麼單純啊?
果然,愛莎借著酒勁,幾乎沒有猶豫,進屋就說:“簡,我喜歡你,我知道你的感情觀,你是單身不是嗎?我也是,我,我……”
接著就是有些淩亂的聲音,伴隨著簡無奈的聲音:“有話好好說,你彆這樣,嘿!我也不是那麼隨便的人,你……”
“撲通!”
伴隨著重物落地的聲音,簡極氣急敗壞地喊著:“你們兩個還不給我出來!!”
兩個自覺藏的很好的“小家夥”像是被這一聲大吼敲開了天靈蓋。杭峰一個激靈,利落的像頭豹子,從水裡躍起,一步邁出,就看見被愛莎壓倒在地的簡。
簡為了故作清白,雙手舉得高高的,然後在愛莎不可思議的目光中說:“我現在隻是個帶孩子的家長,暫時還沒有開展一段新戀情的打算,很抱歉愛莎,所以你能放開我嗎?”
愛莎:“……”
這太尷尬了,愛莎素來在圈裡以女強人的形象出現,身邊隨時都圍繞著她的愛慕者。
她卻向大了自己14歲的簡表白。
當然,簡在這個年紀依舊魅力十足,英俊而富有,而且有著足夠高的地位,會被年輕女孩兒傾慕也很正常。
杭峰和愛莎一起尷尬地用腳趾摳出了一個三室兩廳。
因為隻有杭峰衝出來了。
唐雋更早地意識到這個場合現身可能出現的情況,可惜沒能拉住杭峰。他安靜泡在水裡,連麵都不露。
愛莎理理頭發,從簡的身上下來,一句話不說地起身離開。
門打開,又關上。
翻身坐起的簡,用手指敲敲榻榻米:“知道我為什麼過來嗎?”
杭峰搖頭。
簡說:“這不是一個出櫃的好時機,我隻是想要提醒你們,今天的聚會成員不行,你們不但不會收到祝福,還會被嫉妒的添油加醋,你們的成就或許會毀在這次的疏忽上。”
繼而,簡歪頭看了一眼還躲在池子裡的唐雋,說:“不是還未成年嗎?華國國情也不會覺得這件事很酷,還是注意一下吧。”
杭峰全程就一張“傻子臉”。
如果沒有聽錯,他聽見了“出櫃”?
是他想的那個出櫃嗎?
他和唐雋?
怎麼可能……剛想要堅定的否定,杭峰突然就想起了那雙牽在一起的手。
兄弟是不會這麼做的吧?
“你想多了簡。”唐雋這個時候動了,他朝著門口遊過來,以一種無聊至極的表情趴在台階上,說,“您的感情觀開放,男女不限,不代表彆人也是一樣,我從小接受華國傳統文化,而且性向正常,如果說我隻是和杭峰走得近,就讓你有這樣的猜測,我隻能說您的想法太片麵了。”
杭峰慌亂的心突然就穩了下來。
對!唐雋說的沒錯,他們隻是關係很好,關係好的兄弟經常在一起就是gay嗎?那這世界還有沒有單純的友誼了?
隻是……心是穩下來了,卻又沉又重的往下墜,沒有底的一直墜。
所有的好心情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
簡看看杭峰,又看了一眼唐雋,最後目光還是落在了唐雋的臉上。
他和唐雋是對過眼神的,唐雋從未在他眼前遮擋過自己對杭峰的獨占欲,然而這一刻卻被親口否認了。
和他想的不一樣。
不該是這樣的,難道這不是一次開誠布公,尋求他這個長輩來幫他們打掩護的好機會嗎?而長輩也差不多到時候讓自己“知道”這件事,方便更進一步的正確引導和招呼。
還是說……這兩個孩子其實連第一步都沒邁出去?
天!
瞧瞧自己做了什麼!
簡的臉色巨變,僵立當場,眼睛都凝固住了。
如果一開始不過來就好了。
哪怕……已經有人察覺到他們的關係,在自己耳邊近乎於明示的詢問,自己隻需要裝作這一切都很正常就好了。
華國的國情,那個國家,讓這兩個孩子從一開始就不敢觸碰界線。
而現在,因為自己,這一步或許永遠也邁不出去了。
簡難得的有些無措,他狼狽的將目光從唐雋的臉上移開,打著哈哈地笑:“也對,是我想多了,很抱歉,你們繼續玩吧。”
簡起身離開,最後看了一眼那個泡在水裡,像浮屍一樣的男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