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下。
雪堆旁。
枯草中。
一道身影猶如萬年冰封的雕塑,努力的掙紮著想要動上哪怕一根手指,然而除了那無法控製的顫抖,隻有眼角處流淌的熱淚,在護目鏡後堆積成灘。
……
“唰——”
一道藍色的身影衝過終點線,在雪霧蓬勃間,徐徐停下。
時間定格在了4分48秒。
男子單板在這條賽道上的野雪挑戰,第一次邁入到了4分50秒大關。
“4分50秒!?”
“是破紀錄嗎?”
“有破紀錄這個說法嗎?”
守候在終點線後的觀眾激動地討論,繼而紛紛發現一個事實。
野雪挑戰賽沒有記錄,即便是同一個賽場的比賽,每一次的賽道都會有所不同,所以杭峰最後的時間,隻能在選手和教練之間傳頌。
哪怕賽會記錄都不存在。
當然,歡迎杭峰的掌聲明顯熱烈了太多。
隨著杭峰的好成績出現,議論他的選手逐漸變多,觀眾們也開始關注杭峰,甚至在他還沒有出場的時候就等著他的成績。
他們記得他的衣服顏色,記得他黑色的安全頭盔,記得他純粹黑色的雪板。
這個賽場上,如今隻有杭峰這樣的著裝。
“杭峰來了!”
遠遠的,當這個被刻意記下的身影出現在雪道上的時候,護欄後麵的觀眾就興奮的尖叫了起來。
熱鬨的場麵,終於有了比賽的感覺。
這裡有一部分觀眾,也有一些親友團的成員,他們揮舞雙手,原地蹦跳,放聲大喊。
“啊——杭峰!!!”
“杭峰!!”
或許這就是杭峰能夠在全球大火的原因。
在極限運動上猶如神一般的存在,無論在什麼樣的賽場上,擁有都閃爍著耀眼的光輝。
愛他,沒有理由,隻因為他足夠的強!!
杭峰在尖叫和掌聲中衝過終點線,一邊看著計時器上停止的時間,一邊朝著阿拉法特和他哥所在的位置滑去。
漫不經心的操作更顯技巧。
杭峰雖然不是出生在華國的北方,但從小在滑雪館裡玩樂的經驗,讓他將滑雪融進了骨血裡,猶如吃飯喝水那麼自然從容。
最後,杭峰看清了自己的時間,同是也停在了杭陽和阿拉法特的麵前。
原本精貴到走路都要鋪地毯的阿聯酋土豪,在這冰天雪地裡凍成了狗,同時丟掉的還有他身上那嬌柔做作的傲慢。
此刻阿拉法特正半個身子掛在杭峰身上,激動地抱著他,發出“哈哈哈”的大笑聲。
“哦!你真是太棒了!我真是太愛你了!我就知道,就知道我下來是對的!我可以看見你第一個衝過終點線,你是第一名!!”
杭陽也很高興,但還是不忘提醒這位喪失理智的土大戶:“這隻是半決賽,還有決賽沒有比。”
阿拉法特瞪眼翹嘴:“總決賽他也是冠軍!你知不知道我在你們球隊身上壓了多少錢?你們卻在最終決賽輸了球,我的武器庫都要裝不住我的憤怒了!”
杭陽扶額:“賭博輸了怪我?”
“我不管,我就怪你!”說完,阿拉法特笑眯眯地看向杭峰,“早知道我就開個局了。”
杭陽翻著白眼:“最好不要,你賭我我就輸了球。”
“……”
杭峰看著兩個爭吵鬥嘴的哥哥,搖著頭笑。
視線落在一旁同樣微笑的老管家,這位老管家在沉吟了一秒後,給杭峰比了一個心。
杭峰:“……”
摘下雪板,杭峰最後看了一眼時間,往選手通道的方向走去。
護欄外麵的人也跟著他移動。
前方,克萊·米爾已經在等著他,臉上露出笑容,等杭峰才一靠近,他便主動迎上前擁抱了一下杭峰。
這才是國際賽場正確地打開方式。
杭峰熟練自然的和對方擁抱,在對方的恭喜聲中,說了一聲謝謝。
這些做完,本應該就此分開,克萊·米爾卻說:“我的最好成績也提高了6秒,你真是個奇妙的家夥,有這個成績,我去五星賽場,也敢去爭一下決賽了。”
杭峰聞言心中一動:“以您的經驗,五星賽場的水平如何?”
克萊·米爾笑道:“想問的是以你的實力在五星賽場的水平吧?中等偏上,有幾個很強的家夥輪流當冠軍,想要超過他們,你還需要更強一點。”
“謝謝。”杭峰若有所思地點頭。
兩人分開,繼續往選手通道走。
又有一名選手過線,杭峰和克萊·米爾看了一眼,發現不是荒冶誠後,對視間滿臉疑惑。
有人比他們更疑惑這個結果,那位選手才停下,就被一名來自島國的觀眾叫住詢問。
杭峰聽見那位選手說:“荒冶誠在半路上出現了意外……”
彆說杭峰,這裡所有的人,都是一臉的驚訝。
荒冶誠啊。
在杭峰沒有出現之前,亞洲最強的野雪挑戰運動員,這已經是他參加的第三場四星級的比賽,經驗不說十分豐富,也是一名熟悉賽場的老將。
高水平的選手發生失誤,導致提前被淘汰出局這種事還是比較少見。
杭峰和克萊·米爾對視一眼,決定回到遊客中心再說。
等在外麵的人看不見賽場直播,但遊客中心裡的人最清楚。
一路快步走進遊客中心,還沒等他們主動找人,克勞德就一臉八卦地迎上來,說:“知道荒冶誠是怎麼淘汰的嗎?他去滑了那塊巨石,滑出賽道被淘汰了,在摔倒的地方足足跪了三分鐘才掙紮站起來,實在太可憐啦!”
杭峰明白了。
環視全場,下意識的去尋找南村直人的身影。
同時,這邊克勞德還在說著。
“那塊巨石出現問題這件事你們知道嗎?雖然大賽組沒有正式通知,但知道的都知道了吧?荒冶誠的教練在做什麼?為什麼沒有提醒他?”
克萊·米爾若有所思:“也不是大問題,隻是角度有些微變化,上去的時候隻要控製好方向,就不會出問題。”
“可你還是選擇了滑峽穀,彆否定,我可是親眼看見的。”
克萊·米爾乾咳一聲,說:“我隻是沒有把握,沒有把握的事就不要去貿然地挑戰,這很正常不是嗎?”
克勞德聳肩:“所以荒冶誠和他的教練真是太有意思了。”
話說到這裡的時候,荒冶誠的教練正黑著臉走過來,久找不到的南村直人正甩著手,從洗手間走出來。
杭峰看著南村直人臉色陰沉難過的表情,在心裡歎了一口氣,移開了目光。
“走了,準備上去最後的決賽,還是要在這裡休息一下?”說這話的克勞德看的是杭峰。
就連克萊·米爾也看向杭峰,不知不覺杭峰用成績在這個賽場上獲得了說話權。
杭峰沒有猶豫的點頭,雖然簡肯定已經通過大賽組得到了結果,他還是想要第一時間上去告訴簡這個好消息。
這次上去,依舊是杭陽跟著一起,在等候纜車的時候,纜車站裡依舊隻有杭峰、杭陽和克萊·米爾,但氣氛和上一場已經不一樣了。
克萊·米爾調整心態與杭峰相處後,又有了克勞德在他們中間調劑,你一句我一句聊的很開心。
就連杭陽都被克萊·米爾的教練主動接觸,詢問他在斯籃搏聯賽上的那段經驗。
競爭的氣氛不是不在了。
而是所有過於尖銳的矛盾都被自己吸收消化後,變成了更加良性的賽場關係。
用克勞德的話說:“慘烈的晉級賽結束了,我隻需要拿到第三名,就可以成為日思夜想的五星選手,所以都笑起來吧男士們,我們可以放鬆下來。”
或許,在其他的賽場,總決賽至關重要,關係到選手拚搏到現在,最終的證明。
可是在野雪挑戰賽的賽場,四星的決賽不過是一些獎金,以及三個五星名額。
五星名額不分前後,前三名都可以拿到。
排名不是必須的,參加總決賽的四個人,隻要彆讓自己落到最後一位就行。
克勞德有自信搶到前三名。
克萊·米爾則已經是五星。
杭峰現在總成績排名第一,不出意外,也不會落得被淘汰的下場。
比賽好像變得輕鬆了。
這還是杭峰第一次到了決賽,反而壓力降低。
說笑間,一群人等來的纜車。
纜車在他們中間停穩,零星的人走下來,簡赫然在其中。
他邁出纜車,站在站台上對著杭峰盈盈笑著,繼而張開雙手。
杭峰驚訝地上前:“簡?”
簡笑著說:“我就猜到你們會坐這輛纜車上山,得到消息我就迫不及待地下來了,好男孩,我為你驕傲。”
杭峰笑著點頭。
簡說:“我就不再上去了,讓杭陽陪你上去吧,我想在終點線迎接你的勝利。”
杭陽:“……”
山上又冷還看不了比賽,誰想在上麵。
但最後杭陽粲然一笑:“行,您放心的交給我吧,要不我們再等下一輛車,您或許還有需要交代的事情。”
簡看向杭峰,就像在看自己最滿意的作品,最後搖了一下頭:“不用了,他已經具備了獨當一麵的實力,沒有我陪著也是一樣。”
杭峰聽出了簡的潛台詞。
即將離開的簡,已經放手。
反而是他沒有做好準備,當場就紅了眼眶。
可惜即將出發的纜車沒有留給他們更多交談的時間,杭峰在邁上纜車的最後一刻說:“簡,您就放心吧,我很厲害!!”
簡看著揮舞拳頭,亮出肌肉的杭峰,點頭笑著。
連綿的鈴聲在纜車站裡回蕩,紅白色的藍色在雪霧中悠悠前行,車上十字架般的圖案繪出這個國家的形狀。
簡雙手插在褲兜裡,眯眼看著年輕人獨自遠行的身影,漸行漸遠逐漸消失,老父親般的心態在這個過程裡驟然浮現,難舍擔憂卻又無比期待再次的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