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大蔣萍燒了一鍋熱水。
裴彥讓她把毛巾打濕給孩子們物理降溫。
這地方條件有限,當務之急先把溫度降下來。
裴彥把這事兒交給蔣萍,自己想辦法給孩子們找點藥。
現在進城已經來不及了,他隻能到村裡找赤腳醫生。
赤腳醫生姓王,今年五十多歲,沒有多少文化,還帶著一副眼鏡,看起來真像那麼回事兒,裴彥說明來意,赤腳醫生也慌了,他有啥藥材?前幾年搞運動的時候,有人說他賣假藥,不但藥材被收走了,人也被打了一頓。
裴彥一看沒辦法了,自己到野林子那邊挖了一些草藥,又在空間裡兌換了幾位藥材,好歹湊齊了一副藥。
回來之後裴彥趕緊煮水給孩子們喝。
藥很苦,但是裴彥手裡麵有糖,孩子們喝了之後燒很快就退了。
不一會兒妞妞嘟著小嘴夢裡喊爸爸。
蔣萍:“……”
她遇到這事兒嚇得一點辦法都沒有,幸好裴延回來了。
裴彥守著孩子們退燒之後,把帶來的包裹打開,裡麵不少好吃的。
燒雞,熟肉,奶粉,餅乾都是村裡見不到的好吃的,現在裴彥手裡有錢就算天天吃這些東西也能吃的起。
蔣萍:“……”
這段時間家裡都快要斷糧,猛然間見了這麼多的好東西,她有點不敢置信。
“你怎麼買這多?你哪來的錢?”
她跟裴彥結婚沒問裴彥家的經濟情況,畢竟那時候她的條件也就那樣,反正兩個人都回不去了對方家世好不好,不是那麼重要,看樣子裴彥家好像條件不錯。
裴彥:“能養得起你們!你趕緊吃一點,這幾天帶孩子累壞了吧?”
蔣萍:……
蔣萍眼眶濕潤,心裡滿滿的自責,她沒照顧好孩子們,差點闖禍。
她剛想說什麼,猛然間看到了裴彥胳膊上的黑紗。
“這……”
裴彥:“我爸去世了。”
蔣萍被這個消息驚到了,她跟自己的公爹沒有見過麵,但那到底是裴彥的父親。
公爹去世,她這個當兒媳婦的應該回去。
裴彥看出了她的自責便道:“路途太遠沒法告訴你,一來一回要十多天,條件不允許。”
他說的沒有錯,蔣萍帶著兩個孩子自己都顧不了,哪裡能千裡迢迢地跑回家奔喪。
蔣萍疼惜地看著他,不知道這段時間裴彥過得好不好,辛苦不辛苦。
裴彥聲音沙啞:“你趕緊吃,吃完了再說。”
這幾天家裡沒有糧食,蔣萍都緊著孩子們吃,自己確實沒怎麼吃東西,在裴彥的催促下,她草草的吃了一點。
吃到一半,蔣萍道:“要不我再請假回去一趟?”
她這做兒媳的連自己的公爹的喪事都沒有參加,實在過意不去。
裴彥:“不用了,我都已經處理好了,這個時候不用計較太多,等咱們回城的時候你到他老人家墳前磕頭就行了。”
回城?
他們還能回城嗎?
蔣萍都有點不敢想這事兒了,剛下鄉的時候他們懷揣夢想熱情高漲,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想著實現夢想光榮回城,但是現實跟理想之間有太大的差距。
一年一年地過去,他們的生活並沒有很大變化,有的人就開始當逃兵,有的人開始變得麻木,更有的人隨波逐流。
裴彥:“不是讓你好好看書嗎?你白天帶孩子,晚上學習。”
蔣萍哦了一聲。
學習的事兒先擱一邊,裴彥把家樂抱過來喂點飯,這幾天孩子生病瘦了一圈,看起來就那麼可憐。
家樂依偎在裴彥的懷裡,小口小口地吃著,像是蔫不拉嘰的小老鼠。
裴彥摸摸他毛茸茸的小腦袋,沒燒傻了就行。
孩子歪頭看他一眼,然後繼續吃東西,乖巧又聽話。
裴彥:“多吃點肉,很快就能長回去。”
等孩子睡著之後,裴彥把繼承遺產的事情告訴了蔣萍。
他們是一家人,家裡的財政情況必須告訴蔣萍,夫妻兩個之間應該互相坦誠。
蔣萍:……
她都不敢相信,他們已經那麼有錢了嗎?裴彥說的那筆錢,到底有多少?京城的房子很貴呀!
“財不外漏,可不敢讓彆人知道。”蔣萍趕緊到外麵看看有沒有人偷聽。
裴彥:“大晚上的誰來偷聽,外麵多冷?”
現在外麵天寒地凍,早晚溫差大,誰會大冷天在外麵聽牆角?
蔣萍:“這倒是!咱媽的那些嫁妝怎麼保存下來的?”
他們那麼長時間不在家,家裡那些財產居然沒有讓薑嵐那個後母拿走?
裴彥道:“我外公家條件好,有人專門打理這些東西,隻是當年一些房契票據什麼的被我父親收著,他老人家臨走的時候交給了我。”
裴彥的外祖家家世很好,當年裴彥的母親愛慕裴坡的才華,非要下嫁給他,也不能說裴彥的媽媽嫁錯了人,反正裴彥覺得不值得。
看出了裴彥的無奈,蔣萍不再討論這個問題。
經濟問題解決了,裴彥也回來了,兩個人就專心帶娃,裴彥晚上幫著蔣萍補課。
第二天知青所陳晴和劉娜又到裴彥家來了一趟;“裴彥同誌你回來,我們就放心了,我們是來找講蔣萍兒的。”
裴彥不在家這段時間,她們每天晚上過來跟蔣萍作伴兒,也算是有些情誼了。
蔣萍把她們留下吃了個中午飯。
家裡夥食好都是白麵膜還有白菜燉肉,這讓兩個女孩兒非常開心。
“蔣萍,咱們這幫知青就你過得好,能吃上白麵膜,能穿好衣裳,還生了一對兒娃,可羨慕死我們了,你不知道咱們一起來的女同學嫁到村裡沒有一個過得好的。
家裡窮還不說,還有不講理的婆婆,咱們所裡的徐燕嫁給村裡的趙大壯,她都懷著五個月的身子,她婆婆還讓她下地乾活。嘖嘖……”
兩個女生越說情緒越激動,眸底深處一片灰暗,她們看到徐燕這個下場,仿佛也看到了她們自己,要是不能回城,她們或許也跟徐燕一樣。
都是一起來的,差距可是太大了,她們本來沒有什麼希望,但是看見蔣萍嫁給了裴彥日子過得那麼好,想著自己以後嫁人或許沒有那麼糟……
蔣萍跟徐燕還是同班同學呢,隻是徐燕的成績很好,為人很高傲,一般都不願意跟蔣萍說話。
蔣萍:“你們要是乾活的時候能碰上,就多幫襯著她一點。”
蔣萍因為裴彥能掙錢的原因所以沒有去地裡上工,不然的話,她也要去乾活的,就算有倆孩子那也要乾活,村裡的女人家裡哪個不生孩子?哪個耽誤乾活了?
因為不乾活就沒有飯吃,即便是能有飯吃,家裡的婆婆也是不答應的。
她們吃完飯,劉娜看見了蔣萍書桌上的課本。
“你還留著這些課本呢?”
她說著過來拿起課本細細地翻看,看到上麵的筆記的時候,眼睛裡流露出懷念的傷感。
蔣萍收拾完東西道:“看書啊!我把以前的課本都拿出來看看,興許以後還能派上用場。”
這話她說出來自己都沒有什麼底氣。
誰知道什麼時候能夠用得上。
她上學的時候成績也不是很好,現在這種情況就更不能有什麼指望,隻是死馬當活馬醫。
“你們也都看看書吧,就像咱們在學校的時候一樣。”
就當是對以前生活的懷念了。
陳晴自嘲道:“哎還是算了吧,我在學校學習就不好,徐燕學習那麼好都……”
她說到一半又發現自己說錯了,徐燕現在生活艱難,好像還不如她。
嫁人嫁錯了還不如不嫁,女知青比男知青更難。
她們正在說話的時候,忽然聽見學校大院外麵有吵鬨聲。
他們住的這地方並不算偏僻,正好在村頭上,雖然離著村子遠一點,但是離著村裡的地頭很近。
生產隊的地頭上傳來嚷嚷聲。
早春,春寒料峭,但是村裡人已經早早地行動起來為春耕做準備。
“這是出啥事了?”
蔣萍和劉娜也從屋裡出來。
就見地裡有那麼五六十個人在耙地,地頭上還躺著一個人,看穿戴像個女人。
這咋回事兒?那個女人看起來很笨重,像個孕婦的樣子,旁邊一個老年女人正在那裡指著她的鼻子嗷嗷的罵街。
隔著遠看不清楚,但是看著挺嚇人的,就像那個女人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一樣。
蔣萍:“走,咱們過去看看!”
劉娜和陳晴趕緊從後麵跟上。
離著遠看不清,近了就看清楚了。
地上的那個女人鼓著大肚子痛苦不堪,旁邊還有個老婆子戳著她的腦門罵。
那個老婆子滿臉橫肉,嘴角唾沫橫飛。
“你不就是懷個孩子?哪個女人不生孩子?你是知青咋了?你嫁給我們大壯就是我們大壯的人,死了也是我們老趙家的鬼,我們老趙家不養閒人,你仗著揣個蛋,就想不乾活?
啊呸!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有沒有那個命!村裡哪個女人不是熬到生孩子才歇著,就你例外?你是不是看著我家大壯傻?你把他哄住了,我跟你說,隻要我活著一天,你就彆想在我家偷懶,乾不完活,你就彆吃飯!”
老婆子越說越凶,跳著腳的罵,什麼難聽罵什麼。
地上的女人在地上爬不起來,汗水打濕了頭發,咬著牙:“媽!我真是肚子疼,我沒有作假。”
她都疼成那樣了,周圍地看著都不忍心,紛紛的過來勸說。
“大壯他媽,你兒媳婦算是很能乾了,人家好歹是知青,嫁到你家給你家乾了不少活,她現在都懷著孩子,肚子都這麼大了,你就彆這樣了,趕緊讓她回家去吧,地裡這點活我們幫著乾。”
大家都這麼誠懇了,也沒有感動趙大壯他媽。
這老婆子不買賬,她就是故意要顯擺顯擺,知青到了她家也給她家乾活,也得聽她的話,她要把徐燕的骨頭捏碎了。
“你們乾啥搶著給她乾?那是她的活兒!咱們村裡王四家媳婦頭天還在地裡乾活第二天就生了,她怎麼不跟人家比?你看她那個嬌氣樣兒。”
這時候有人勸說道;“你也彆跟王四兒家媳婦比呀?你看看人家裴彥,人家媳婦懷孕生孩子,一天活都沒乾,人家現在都倆孩子了,你看見人家蔣萍懷著孩子乾活了?你家趙大壯不中用,就說他不中,你可彆埋汰人。”
真有好心仗義的人給徐燕說話。
這句話讓在場的人群無不拍手認可。
蔣萍確實懷孕的時候什麼活都沒乾,村裡的婆婆們都說她嬌氣,但是兒媳婦們心裡誰不羨慕,哪一個願意懷孕乾活,搏一個賢良名聲?
老婆子:“你啥意思?你替她說話?你倆是不是有一腿?”
那個為徐燕說話的是村裡的李景峰,是個很講道理的人,結果被趙大壯的媽扣了一腦門屎。
“你咋這麼說話?你這個老娘們不是耍無賴嗎?”
趙大壯的媽正跟那個李景峰撕扯到一塊兒,這時候蔣萍扒開人群就過來了。
“你乾啥打他?打人犯法你知道嗎?”
趙大壯的媽:“……”
蔣萍可管不了那麼多:“徐燕嫁到你家不是賣給你家,你家比閻王爺還厲害?咱們今天還真是開眼了!”
趙大壯的媽有那麼一瞬間的心虛,但是她向來不講理,彆人也不能拿她怎麼樣,因為村裡有句話,好男不跟女鬥,也就不會跟她計較。
她就這麼被慣壞了,就好像女人犯法不用承擔責任一樣。
蔣萍也是女人,女人對女人她怕什麼?
劉娜跟陳晴馬上把徐燕給扶起來。
徐燕見到蔣萍,瞬間羞窘的無地自容,她不想把自己最狼狽的樣子給蔣萍看到,但是現在顧不了那麼多了。
一看兒媳婦被救走了,老婆子更加生氣了,滿臉的橫肉都在顫抖。
“你們啥意思?多管閒事兒?你就是蔣萍是吧?你彆跟我家兒媳婦攪合在一塊兒,你把我兒媳帶壞了,誰家女人懷孕不乾活了,就你一個例外。”
蔣萍“那又咋樣?我懷孕就是不乾活,我男人養我,咋了,你家養不起?那是你兒子廢物!一個廢物媽,加一個廢物兒,你們狂什麼?被狗咬了?”
平時不愛說話的蔣萍,這時候火力全開,以前不愛跟這些村裡人掰扯是因為沒有必要,誰出門在外也不是為了打架來的,可是也不能太欺負人。
嫁到他們家,就跟賣給他們家一樣,把人往死裡逼。
老婆子的臉漲得像豬肝一樣,渾身哆嗦。
“她就是賣給我們家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裴老師能掙錢工資多,那是他的事兒,我兒子就是種地的,她嫁給我兒子,那就是她的命。”
她說著把脖子仰地高高的,這就直挺挺地往蔣萍身上撞。
蔣萍真沒有打過架,她不但沒有打過架,膽子還小,但是這段日子裴彥把她寵壞了,蔣萍也就天不怕地不怕。
打就打!誰還怕誰?
蔣萍:“你家還真是窮橫窮橫的,明明一家子窩囊廢說得好像自己很光榮,你們一家子窮得連媳婦都養不起,還要讓懷孕的媳婦養著你們嗎?你們也太不要臉了,我要是你們這樣的都得撒泡尿把自己嗆死。”
蔣萍的話震驚四座,連旁邊的劉娜都是吃了一驚,真沒有想到蔣萍罵人這麼厲害,她們本來心裡也是害怕,現在都壯了膽子。
打就打!
她們說什麼也不能讓這麼一個無賴把徐燕欺負了。
一瞬間,幾個人撕打在一塊兒。
女人打架動靜大,不一會兒田間地頭圍滿了人。
村裡的娘兒們打架也就算了,今天是知青和村裡的娘兒們打架,那就不一樣了。
裴彥正在給孩子們上課,他就聽見外麵吵嚷聲很大,他也沒有往那方麵想,他哪能知道自己的媳婦跟人家打架去了呢,要知道蔣萍那種性格的人,彆人不招惹她,她是絕對不會多說話的。
下課鈴響了之後,裴彥拿著書本從教室出來,就有人跑過來給他報信。
“裴老師不好了,你媳婦兒跟人家打架了,你趕緊去看看。”
裴彥:“……”
等裴彥到了現場之後,就見三個年輕女人正在揪著一個老婆子打成一團,誰都撕不開。
三打一,這幾個女生雖然力氣小,但是那可都是年輕人,怎麼這也是占了上風,再看看趙大壯的媽頭發被扯掉了一大把,臉上被抓得一道一道的慘不忍睹。
打架沒好手,真打起來管你是誰,管你老弱病殘,問就是欠揍,誰讓你嘴賤!
“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趙家老婆子嗷嗷地嚎叫。
裴彥彭出人命趕緊把她們分開。
蔣萍一看是裴彥頓時有些心虛,嚇得臉色都變了,那幾個知青也有些緊張,因為她們的臉上沒有傷,就那個趙老婆子臉上被抓的血淋淋的,早知道她們就不抓臉,改抓其他地方。
裴彥:“怎麼回事兒?”
那個趙老婆子惡人先告狀,不顧眾人的拉扯,一屁股坐到地上。
“知青打人了!知青打人了!”
村裡最不缺趙老婆子這種貨色,撒潑打滾,潑皮無賴,仗著自己是女人所以無法無天。
知青們都是受過教育的,哪能跟她們比?所以一個個全都愣住了。
裴彥果斷地站到蔣萍和那幾個知青的前麵。
“有什麼事兒直說。”
裴彥是村裡的老師,聲望很高,他可不跟村裡其他男人一樣。
就這一個舉動蔣萍和陳晴馬上就長出一口氣,不像剛剛那麼緊張害怕了,其實她們不怕老婆子,她們害怕裴彥,裴彥站在她們這一邊,她們害怕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