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慧茹嫌惡的眼神兒掃了他一眼。
她現在已經不用遮掩對裴彥嫌棄,剝去了那層假裝慈善的外衣,現在的她毫不遮掩自己的醜陋。
反正他兒子都已經考上舉人,現在已經要迎娶劉太尉家的女兒,將來還要繼承裴海的爵位,她要讓裴彥知難而退。
安慧茹在裴家逆來順受十幾年,現在感覺揚眉吐氣了,她能給裴彥好臉色?哪怕懷疑裴彥被皇帝趕出宮這事兒可能有詐,但是她也不想放棄這一次羞辱他的機會。
裴彥絲毫不在意:“不錯,我就是來湊熱鬨的。”
他現在還是裴家嫡子,還輪不到她一個妾說話,裴彥懶得搭理她。
順便再給他們一點機會的,就看他們能不能抓得住。
不過現在看來,這個機會他們是浪費了。
安慧茹隻知道後宅那點兒陰司事兒,哪裡懂朝堂局勢?還想敲打裴延幾句。
裴彥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往廳堂走去。
安慧茹氣的胸口疼,旁邊的丫鬟趕緊扶住她。
“姨娘,您彆跟大少爺生氣,他那人就那樣兒,您還不知道他嗎?”
安慧茹:……
姨娘這兩個字兒,聽了刺耳朵。
裴海正在廳堂裡跟管家劉忠商量婚宴的事兒,見到裴彥之後頓時把賬本拍在桌麵上。
“你還回來乾嘛?死在外麵多好?你個不成器的東西,裴家的列祖列宗跟著你蒙羞。”
裴海從椅子上跳起來,對著裴彥迎頭痛罵,就像是仇人一樣。
裴彥輕笑一聲:“祖宗因我蒙羞?”
裴海怒氣勃發,眼睛瞪得赤紅,“小孽障,你之前給二皇子當伴讀,多好的前程,你就這麼毀了,你對得起祖宗嗎?你個不爭氣的東西!咱們裴家明明能平步青雲,就因為你胡作非為,成了朝廷的笑柄。”
裴海因為沒有能靠上這棵大樹痛心疾首,並不是心疼裴彥才生這麼大的氣,說到底都是因為利益。
他是因為他自己沒有得利才遷怒到裴彥身上。
裴彥早就已經看清楚了這一點。
可是裴海忘了,當初安慧茹的捧殺早就把原身殺死了,要不是他穿過來,或許早就沒有裴彥這個人了,裴海現在還想要個乖乖給他做踏腳板的兒子,給他和裴易鋪路,怎麼可能?
裴彥冷笑一聲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裴海自以為是道:“我裴海從現在開始沒有你這個兒子了!你得意時,裴家沒有站你一點光,現在裴家也留不得你這樣的不孝子。”
一言不合就要斬斷父子情。
其實是壓根也沒有什麼父子情,其實或許裴海一開始有那麼一點父子情,但是他把自己對郭佳玉難產而死的愧疚都扣在裴彥身上的時候,他們之間就沒有關係了,剩下的就隻是利用,他想著利用裴彥,想著給裴易鋪路,誰知道裴彥連最後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了。
裴彥:“好!我同意。”
答應了!
裴海巴不得把跟裴彥斬斷父子關係,但是這話從裴彥嘴裡說出來,他心裡火氣又跟著出來了,這話隻許他說,不許裴彥說,裴彥哪裡能容得下他,早就已經沒有父子情分了,分了更好,哪怕是名義上的裴彥都不想跟他有半點關係。
現在是裴家辦喜事的時候,裴家的親戚特彆多,就當著過來道喜官員們,裴海就跟裴彥當場割袍斷義,裴海拿刀將自己的袍子割了,一塊碎布扔在地上。
裴彥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就是要在人多的時候公開和裴海一刀兩斷才好。
裴海固執地認為他所有的不幸都是裴彥造成的,他甚至是拿著裴彥的生辰八字到廟裡找高人看,高人說這孩子天生帶煞,還是早點斬斷關係得好,早斷早平安。
沒想到的是裴彥痛快地答應了。
再加上在場賓客的作證,這事兒就這麼塵埃落定。
裴海:……
雖然說他想跟裴彥斷絕父子關係,但是這也太順利了……
人都斷絕關係了,裴彥就沒有帶在裴家的理由,他趕緊找到張賀臣,問問張賀臣願不願意跟他走。
張賀臣當然是願意,他在裴家一點留戀都沒有。
裴彥:“那就跟我走吧。”
裴彥什麼都沒有帶,就帶著老管家張賀臣,從裴家離開。
賓客們也都知道了發生什麼,隻覺得大喜的日子裴海做的事兒有些過分了。
了解事情始末的人都知道裴彥回家給家裡道喜,裴海嫌棄兒子,要割袍斷義。
眾人立刻都想起裴海苛待嫡子的事兒,嫡庶尊卑分明,裴海苛待嫡子那是不爭的事實,現在給庶子操辦婚事,又跟嫡子斷絕關係,裴海做得不問不絕。
虎毒不食子,裴海這是趕儘殺絕了。
人們看裴海的眼神兒都變了。
裴海:……
他沒想這麼快跟裴彥斷絕父子關係呀?至少大喜的日子他不想觸這個黴頭,即便是要割袍斷義也得喜事兒辦完了之後,但是一見到裴彥,他就控製不住情緒,火氣上來就乾了這事兒。
蠢啊!
裴海的朋友蕭毅不由得為裴海擔憂,在他看來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兒,這似乎有樹倒猢猻散的意味,是不是裴彥聽到了什麼風聲,故意回來氣裴海,讓裴海與他恩斷義絕呢?
蕭毅:“來來來大家喝酒,喝酒。”
這些賓客們雖然對裴海的人品感到不屑,但是卻也不會為了這事兒得罪他,大家心照不宣。
迎娶新人進門要三天的時間,前兩天都是招待迎來送往的賓客,或者是同僚們聚會之類的,第三天迎親之後才算結束。
裴家異常的熱鬨,人們很快就把裴海和裴彥割袍斷義的事兒給忘了。
老太太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痛哭流涕,大罵裴海一頓,裴海隻是受著,事情已經出了,於事無補。
老夫人;“你說裴彥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聲了?是不是故意要跟你割袍斷義?”
關係不到她的利益的時候,她是不會上心的,更不會過問。
但是關係到她能不能享福,她不免有點心虛。
裴海冷靜下來也在想這個問題。
“不光是那個逆子,就連那個張賀臣也是吃裡扒外的。”裴海惱羞成怒到。
老夫人:“他本來就不是咱們府裡的人,有異心也正常,他走了正好,這事依然這樣了,你好好操辦婚事吧。”
裴海歎息一聲,他總覺得心裡不踏實,右眼皮直跳呢。
……
趙康穿了一件月牙白的長衫,腰中豎著玉帶,手裡麵執著玉骨折扇,不知道的以為他是哪家的公子。
他這身段模樣也算是上等的,但是在裴彥麵前黯然失色,變成了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明明他跟裴彥一塊兒長大,在容貌氣度上都壓裴彥一頭,但是隨著漸漸長大,他不得不歎服老天爺對裴彥的偏愛,那模樣長得越來越英俊逼人,那瑰麗無雙的好相貌,加上挺拔卓然的傲人身姿,就往他麵一站,他都忍不住多看好幾眼。
要是他能碰見跟裴彥一樣的美人,立刻收入後宮。
嘖嘖嘖……
“怎麼了?又回家受氣了?我聽說裴海跟你斬斷父子情了?”
趙康說話的時候,手裡的折扇越搖越快,眼睛裡八卦的笑意就快要溢出來了。
裴彥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沒想到金殿裡的皇帝也好八卦這一口。
“都知道,你還問?”
裴彥不想搭理他。
即便他是皇帝,裴彥不想給他麵子,還是不給他麵子。
趙康巴巴地湊上來了,一副我懂你的樣子。
“咱們兩個誰跟誰?等事情辦成了,你想要什麼儘管說。”
哪怕是裴彥想要整個國公府,趙康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應,趙康把裴家所有人的命都交給裴彥,讓裴彥自行處置也無不可。
趙康自認為他跟裴彥久了,他也當不了什麼明君,就這樣挺好。
弟兄兩個大瘋比也挺好。
裴彥:“不用了,臣沒有那麼多的要求。”
他一說臣這個字,趙康就有些不自在了。
“私下裡彆這麼認真好嗎?整個朝堂的人都在議論這事兒,朕作為皇帝自然要身先士卒……”
他不應該幸災樂禍來著,他就是想玩鬨嘛!裴彥一跟他認真,趙康都有些受不了。
裴彥嫌棄的看他一眼,就沒見過這麼不著調的皇帝。
“行了,咱們說點正事兒,大皇子那邊都已經計劃好逼宮了,這幾天他們就要對朕動手了,咱們還是得趕緊想好對策。”
趙康真是有點無奈,他才當皇帝幾天,就有人這麼算計他,想想他真不如裴彥過得逍遙自在。
他們君臣兩個開始坐下來商議正經事兒。
趙康雖然是皇帝的,遇到這種事情還是習慣性的把裴彥當成主心骨看待,也不知是什麼原因,裴彥身上就是有一種攝人心魄的壓製力,仿佛遇到什麼事情在他身上都能迎刃而解。
“行,我聽你的!”
“嗯,可以這麼做。”
“依你!”
趙康連連點頭,都不像是君王跟臣子之間的對話,完全是朋友之間的相處模式。
商量完了之後,趙康就回宮去了。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裴彥的計劃按部就班。
其實原劇情中,大皇子趙宇之所以能夠逼宮成功還是多虧了裴易這個男主的支持,裴易身上有男主光環,再加上裴海替他招兵買馬,聯絡舊部兵馬的響應,事情也就水到渠成。
但是現在不一樣裴彥穿過來了,他現在支持的是新帝,裴易和趙宇能不能有那樣的好運氣,還要走著瞧。
這就像是一盤大棋,要看對方怎麼落子了。
人都以為裴彥是紈絝公子,又是從皇宮裡被趕出來的,還被裴家裴海斷了父子關係,再加上他平時走馬鬥雞狐朋狗友,也不乾個正經事兒,漸漸地人們轉移了對他的注意力。
以前不是沒有人懷疑他,但是找不到任何的破綻,也就對他敬而遠之。
朝中的大臣也有點好奇,裴彥這樣的人跟小皇帝在一起待了那麼多年,他怎麼沒有把小皇帝帶壞了?
有人心想,那小皇帝也不是什麼好人,隻是現在皇位還沒有坐穩而已。
朝中的人,那個不知道劉太傅站隊大皇子那邊,劉太傅就是大皇子的啟蒙老師,感情自然十分深厚。
劉家跟裴家聯姻,這說明什麼問題?
原來朝臣都還會忌憚裴彥跟小皇帝的關係,所以猜測裴海站隊小皇帝,現在看來,是他們多心了。
大皇子急於逼宮,所以不得不借助劉太尉拉攏裴海,這也給朝中的人釋放一個信號,那就是大皇子任人唯賢,心性豁達。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世的大皇子格外的心急,恨不能一把就將趙康從龍椅上拽下來。
裴易緊皺眉頭,他總感覺時機不太對,朝堂各方都太過安靜了,安靜得不像話,越是安靜的時候,就越要沉住氣。
所以他一再地跟趙宇提議不要心急。
然而裴易在趙宇麵前算個|屁,趙宇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什麼時候聽過彆人的意見?
他不能等下去了,因為趙康太穩了,他都已經快要把朝堂上的各方勢力給平衡了,到時候自己再想有什麼動作就晚了,所以他最先忍不住了。
趙宇也不知道趙康怎麼會這麼穩,就像是背後多長了一雙千裡眼眼睛,多長了一雙順風耳一樣,朝中的任何事情都逃不過趙康的眼睛,這讓他至今疑惑不解。
知己知彼,對方對你了如指掌,自然不會做出錯誤的預判,事事都能料事如神,整個朝堂沒有秘密而言,那他還有什麼勝算?
趙宇鬱悶不已。
延武元年七月初八,宮門突然出現□□,大批穿著禁軍盔甲的士兵,把皇宮的四門全部封鎖,此時還是深夜時分,皇帝還沒有上早朝,就聽到了外麵的喊殺聲和廝|殺聲。
太監總管喜公公一開始以為是哪個宮的宮人們發出響|動,仔細聽了一下頓時覺得不好。
“禦林軍!”
好在守衛皇宮的禦林軍都是皇帝的心腹,禦林軍首領杜大勇帶著軍隊急匆匆地過來。
“喜總管莫急,我帶人過來,您趕緊請示陛下,賊人逼宮造反。”
他話音剛落外麵的喊殺聲似乎都近了一些。
“護駕!”
杜大勇帶的人迅速保護皇帝。
“請陛下趕緊移駕。”
趙康早就聽見聲音了,他就知道趙宇快要對他動手了,但是沒想到這麼快,似乎趙宇的脾氣比以前急躁了很多。
“來人護駕。”趙康還挺興奮,畢竟他還是頭一次被人逼宮。
杜大勇帶著人早就在外麵等著了:“末將願為陛下粉身碎骨。”
聲音洪亮,威震山河的氣魄。
此時趙康也有些緊張了,這可不是練兵,這是實戰,萬一出現紕漏,他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走走,趕緊走。”
他趕緊隨著杜大勇撤出了寢宮,按照既定的路線撤退。
宮門被大皇子帶來的軍隊圍了個水泄不通。
宮裡發生兵變,外麵的人是不知道的,就算他們聽見聲音不對,也不敢想有人逼宮造反。
事情進行得太過順利,大皇子趙宇沒有費太大的力量,就給皇宮都換防,他沒想到趙康手下的禦林軍如此地不堪一擊,至少比他想象的要輕鬆太多。
他身邊的謀士還在勸他要謹慎一點。
趙宇啐了一口,謹慎個|屁,都到了這地步了,除非一鼓作氣,活捉趙康,其餘的都是胡扯。
把皇宮四個門拿下來,隻許進不許出,然後再讓他手下的軍隊把皇宮裡裡外外地搜一遍,一定要把趙康給捉出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經過這麼多年的蟄伏,趙宇已經把禁軍,禦林軍,鐵甲軍之中的禁軍策反,現在禁軍首領葛大奈完全聽從他的指揮。
早知道這麼過程這麼輕鬆,就應該早點動手,做什麼瞻前顧後,拖拖拉拉的,你看現在多好?
趙宇騎在大馬上在後宮任意穿行,就像巡視自己的領地一樣。
不知道怎的,趙康就像消失了一樣,一眨眼就不見了人影。
皇宮太大,重樓玉宇,假山林立錯綜複雜,說不定還有什麼密道之類的,搜尋起來難度很大,不過這就像是甕中捉鱉一樣,早晚能從裡麵把他捉出來。
一刹那間趙宇覺得自己已經勝券在握。
本來嗎!大局都已經定了,剩下的事情由他說了算。
“給我搜!儘快搜出來。”
天光漸亮,各宮門的廝殺漸漸結束,趙宇的人把地上的死屍一層一層地拖走,然後把地麵清掃出來,或者直接用土掩埋,外觀上又恢複了原樣。
宮門打開,到了上朝的時候。
不知情的官員們從午門的側門魚貫而入,沿著長長的甬路直至金鑾殿。
今天的氣氛明顯不對,四周靜悄悄的連說話聲都沒有,灰暗的天光下,他們一進門就嗅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兒,有些官員想要回頭已經來不及了,隻能硬著頭皮往裡走,就像被鬼追著一樣。
這都是朝堂上混出來的人,哪能沒有一點危機意識,但是即便是覺出不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
有的官員隱隱約約聽到有什麼聲音,但是很短的時間就沒有了,他們也不敢多想。
一進宮門,他們就知道事情不對了,禦林軍都換人了,全部都是一色的生麵孔都是他們沒有見過的,另外太極殿的門口隱隱約約能看得出地上赤紅的血色,大殿裡麵濃重的味道不是血腥味兒又是什麼?
宮變了?變天了?
這些詞在這些大臣們的腦中不斷地回蕩。
走在最前麵的是大將軍李金輝,李金輝是李嵩的爺爺,李金輝戎馬半生,他一進來就知道事情不對,所以環顧四周之後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身後的那些大臣們一個個都腿軟了。
文臣和武將是有區彆的,這時候還是武將頂得住壓力。
他給旁邊的大臣們使了一個眼色。
大臣們本來都像垂死的雞一樣,現在多少能好一點。
他們現在就想知道皇帝在哪兒,皇帝還好嗎?
真要是有人宮變了,那他們這些大臣裡麵肯定是有內應,這內應是誰?真要是宮變了,上位者能不能要他們的命。
這些人胡思亂想,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果然這時候趙宇從後殿出來,一步一步登上高台,一屁|股坐在龍椅上。
“各位大人們好啊!沒想到吧?”
確實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