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彆吃!這菜不是給你吃的!”
裴彥剛剛拿起的筷子,就被旁邊的老太太一把打掉了,他抬頭就迎上了老太太沉甸甸的眸光。
那眸光明顯帶著警告和嫌棄,讓剛剛穿越過來的裴彥有點暈眩。
他在上一個世界裡是享福享到死的結局,他在商界裡的成就達到無人企及的高度,他用實力打造了一個屬於自己的金融帝國,直到他活到九十五歲,覺得人生毫無意義,已經沒有任何難度,所以才回到空間。
這一次他的任務完成值依舊是滿分,完成度是滿分,表現力四顆半星,圓滿的完成任務。
他查賬的時候,不但自己拿到了兩百個積分,而且還拿到了額外獎勵一百個積分。
加上前幾個世界的積分居然足足有一千分,這要是換算成相應的商品足夠他逍遙好幾年的。
裴彥對於自己卡上的數額非常滿意。
但是他剛剛顧著查看自己的空間額度,無意間拿起筷子下意識地去夾菜,剛拿起筷子就被人打掉了,事情太過突然,他有些措手不及。
裴彥:……
他剛穿過來,還沒有接收到007的信息,所以眼睛裡出現了少有的茫然。
眼前隻有一盤菜,隻不過是最素淡的炒青菜,並不是什麼好菜呀?他剛剛隻是下意識地拿筷子夾菜,如果讓他看清楚那盤菜是什麼,或許他都不屑吃。
然而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雙手,忽然間愣怔了一下,那是一雙很細弱的小孩兒得手,他再低頭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兒,居然隻有**歲的年紀。
他現在還是一個小孩兒?
再看看旁邊跟他一樣大的還有兩個孩子,一個六七歲的樣子,另一個最多也就四歲,而且都是男孩兒,穿的衣服也都破衣囉嗦的。
那兩個孩子頭發又黃又枯而且因為不講衛生都黏在一起,看起來就像小乞丐一樣,而他自己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雖然沒有鏡子,他也感覺到自己臉上黏黏糊糊的,每一個毛孔都難受。
旁邊那個六歲的男孩兒叫東子,東子趕緊拽拽裴彥的手:“哥哥彆吃,那是給征子吃的。”
征子?
裴彥根據自身的記憶慢慢的了解了一些劇情。
裴彥身邊坐的這兩個孩子,六歲的叫東子,四歲的叫豆包,他們跟原主是親兄弟,原主今年實際上十一歲了,但是常年營養不良,導致身體發育遲緩現在跟**歲的孩子一樣高,三兄弟的媽因為生豆包的時候遭遇難產,沒過幾年也去了,就留下三兄弟跟裴大年相依為命。
裴大年以前有媳婦的時候人還算勤快,但是他媳婦沒了之後整個人的精神就像是誇了一樣,地也種不好,錢也掙不來,還帶著三個拖油瓶兒子,日子過一天算一天,有今天沒有明天。
這個老太太就是裴大年的媽,是三個孩子的奶奶苗蘭。
因為裴大年這邊過不下去,苗蘭隻能給他們父子幾個做飯,日子過得也很辛苦,她早就托人給裴大年在找一房媳婦,但是對方一聽裴大年的條件,馬上嚇得直搖頭。
這才分產到戶沒有多久,勞動力多的家庭吃香不假,但是一個光棍帶著三個兒子,哪個女人聽了不害怕?年輕的姑娘不想嫁,年輕的寡婦害怕嫁,年齡大的寡婦就跟苗蘭差不多歲數了,那根找個媽有啥區彆?裴大年也不願意,這事兒就被擱置下來。
苗蘭雖然對孩子們凶,田苗也真的沒有辦法,她不光裴大年一個兒子,還有裴二年呢?她管著裴大年一家,那裴二年一家肯定覺得她一碗水端不平,為這事兒沒少鬨矛盾。
裴二年家裡日子過得好些,生了一兒一女,兒子就是裴征小名征子,閨女叫玉秀,長得十分水靈。
說實在的苗蘭還是更偏向裴二年一家,裴二年的媳婦紅霞雖然潑辣一些,但是人家是過日子的好手,夫妻兩個勤勞能乾,兒女聰明可愛,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這就跟裴大年一家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哪個當父母的喜歡有出息的兒女?
苗蘭最喜歡裴二年家的兒子裴征。
裴征隻比原身小了一歲今年十歲,在家裡排行老二,家裡的好一點飯菜都是留給裴征吃的,也難怪裴彥剛剛夾菜,被苗蘭打掉筷子。
他剛來不知道這裡麵的隱情。
裴彥壓根就沒有看的起那一盤小青菜,這種菜,放在之前那個世界,裴彥家的惡狗都不吃。
這時候東子看了一眼奶奶,然後小心翼翼地把一個窩頭送到裴彥的手裡。
一個玉米麵的窩頭都那麼珍貴嗎?就像是什麼不得了的好東西一樣,東子還得看奶奶的眼色行事。
裴彥看著眼前黑乎乎,黃不拉幾的東西:……
就這,還是弟弟冒著被挨罵的風險給他拿過來的。
裴彥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吃吧,咽不下去,不吃吧,那是弟弟的心意。
東子害怕他不吃,馬上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哥哥吃吧,不吃就沒飯了。”
裴彥:……
正在這時一個白淨小男孩兒帶著一個小丫頭,從外麵進來。
男孩兒身上穿著白色的小褂兒,看起來乾淨板正,比裴彥他們幾兄弟好看的不是一點半點兒,再就是他的個頭比裴彥還高了一大塊,他身後帶著的小女孩兒梳著兩個羊角辮,臉蛋兒紅撲撲的,還有點嬰兒肥,一看就是生活質量好的家庭才能養出來的孩子。
不用問,來的這個就是裴二年家的裴征,女孩兒就是玉秀。
裴征剛進屋,就被苗蘭叫過來。
“你們兄妹這是跑哪兒去了,吃飯的時候也不知道回來。”
裴征:“跟吳大壯頂拐來著,他不是我的對手,幾下就被撞翻在地,他白叫了一個大壯的名兒。”
苗蘭一聽這話在沒有數落裴征,自家孩子沒吃虧,那還說啥?
“趕緊吃飯吧,先去洗洗手。”
裴征和玉秀洗了手然後過來吃飯。
苗蘭趕緊把剛才那一碗青菜端過來,放在裴征麵前。
剛剛苗蘭為了防止裴彥偷吃,所以直接把菜端走,現在才放心端過來。
這心偏的,簡直了。
東子和豆包兩個人饞的抿了抿嘴,然後咽下一口吐沫。
那個菜食用豬油炒的,格外的香。
裴彥:……
裴彥現在肚子裡嘰裡咕嚕的,但是真看不上那一盤青菜,他拿起那一個黑乎乎的窩頭一口咬了下去。
先吃飽了再說,至於這東西什麼味兒,他根本就不想知道。
東子和豆包看著裴彥吃窩頭,他們也跟著大口小口的吃起來,自始至終都沒有再去吃一盤青菜。
等他們回到自己的破敗的房間之後,裴彥這才往炕上一躺,開始接收這個世界的劇情。
果然跟他想的不錯,裴征就是這個世界的男主。
裴彥跟那兩個小孩兒就是這個世界炮灰,是人家男主的對照組,這一次不光裴彥這個大炮灰倒黴,那兩個小炮灰也不能幸免。
這個劇情裡裴征因為自己爭氣,考上了名牌大學,成了苗蘭和裴老栓,以及整個裴家人的驕傲,然而裴彥這兄弟幾個因為懶惰,也沒錢上學,所以隻能混天過日子,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關鍵是兄弟三個不光懶惰,還偷雞摸狗,時不時被村裡人抓到痛打一頓,老二東子被打斷腿,老三豆包被打傷腦袋,原身最慘,被村裡人追的時候踩到了村裡人電兔子的電網,最後被活活的電死。
因為他們常年偷雞摸狗是村裡的禍害,所以也沒有人報警,裴大年自己渾渾噩噩半死不活,也不能給原身討要說法,最後也就草草了事,就像是死了一條狗一樣,就那麼草草掩埋。
這兄弟三個真是……
其實他們偷了什麼,就是幾隻雞而已,因為肚子太餓,他們受不了挨餓的滋味兒。
雖然有罪,但是罪不至死。
裴彥看完劇情不知道什麼心情。
這時候一隻黑乎乎的小手抓過來一把東西給他。
“哥,你吃!”
裴彥低頭一看,頓時有些吃驚。
那小手都跟泥巴糊成的一樣,臟的看不出原來的樣子,手裡麵攥著一把油乎乎的青菜。
看得出來這就是剛剛裴征吃的那一種。
這是……
這是東子誤解了裴彥的意思,以為裴彥想吃那青菜,所以故意的給他偷出來了?
裴彥感覺到胸口一陣熱乎乎的暖流湧上心頭,霎時間整個身體都跟著暖了過來。
他穿越那麼多個世界,經曆了不少的人和事,愛過很多人,也被很多人愛過,經曆過很多殘忍黑暗的事情,像這樣真摯不摻雜任何雜質的感情彌足珍貴。
東子黑溜溜的大眼睛盯著他,裡麵滿是希冀。
“哥,你吃呀?你看我給你偷回來了……嘿嘿……”
裴彥看看他那隻小黑手……
實在是接受不了這臟兮兮的模樣,雖然他現在也不乾淨。
裴彥:“大哥不吃,這東西這是從哪兒弄來的?”
他記得裴征那一盤青菜吃的乾乾淨淨的,根本就沒有剩下,那這菜是從哪裡來的?
東子:“鍋台後邊的。”
裴彥:……
知道了!肯定是苗蘭在盛飯的時候留出來一碗,給地裡乾活的裴老栓留的。
“你一共拿出來多少?趕緊把菜送回去!”
現在顧不得乾淨不乾淨,隻要把菜送回去,還能來得及。
裴彥顧不得多想,趕緊從炕上坐起來,拉著他往外走。
東子不願意,他好不容易跟弟弟偷出來的,偷菜的時候,一個人下手,一個人望風,費了很大的力氣。
“哥……我不!”
裴彥閉了閉眼靜,他不能縱容兄弟兩個這種壞毛病,從小就開始偷東西,長大之後那還得了?這種事情一旦成了習慣在該都改不了,再說了為了,這點東西也不值當的!
“快點!東子乖,你們兩個送回去之後,大哥給你們好東西吃。”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裴彥動了惻隱之心。
他現在有那麼多積分,他夠他們三兄弟吃一輩子的,還在乎這點東西?
東子半信半疑:“那好吧……”
隻是這東西偷出來容易,要想放回去就很困難。
豆包手裡也攥著一把菜,看樣子跟東子一樣,隻是這時候他還沒舍得吃,要跟哥哥一起吃。
兄弟兩個都很委屈,但是不敢違逆大哥的意思,他們害怕裴彥,所以不敢不聽他的話。
裴彥:“快點!”
這兩兄弟猶豫著往前院兒去了,還是分工明確,一個望風,另外一個偷偷溜進屋放菜。
他們仔細觀察一下四周,沒有看見苗蘭的影子,這才開始行動。
但是他們不知道苗蘭剛剛到鄰居家借東西去了,這會兒苗蘭已經在回來的路上。
東子進屋剛剛把菜放下,苗蘭就已經要進院子了。
可把豆包嚇壞了,他這個望風的在院門口看著,已經來不及進屋報信了,要是苗蘭進來肯定能把東子抓住。
豆包跑也不是,送信兒也不是,差點嚇哭。
這時候有人嗷地一嗓子。
“有蜜蜂。”
苗蘭原本已經走到院門口,聽到這話趕緊四處尋找,這年月最稀罕的就是蜂蜜,有蜜蜂,是不是就說明有蜂蜜?
這時候裴彥又喊了一嗓子:“這裡有蜂巢。”
他一邊說,一邊喊。
離著遠,聽不出是誰喊得,苗蘭趕緊快走幾步看看。
他家的院子不遠處一一片槐花林,現在是槐花盛開的季節,有蜂蜜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
“咋回事兒?”
苗蘭看熱鬨的這個功夫,兄弟兩個已經把菜又放回去了,東子在盤子裡用小黑手扒拉了一下,覺得差不多了,趕緊跑出來。
幸虧大哥在外麵喊那麼一嗓子,真要是讓奶奶知道他們偷菜,肯定饒不了他們。
兄弟兩個又驚又喜,剛跑到大門口,正好碰到從外麵回來的苗蘭。
苗蘭想看看蜂巢在那兒,光聽見人喊,連個人影都沒有看著,哪裡有什麼蜂巢?
“你們兄弟兩個咋在這兒?”
苗蘭的警覺心忽然起來了。
不會是調虎離山吧?
外麵那聲音就是把她引出去,這兄弟兩個在屋裡偷東西吃。
東子和豆包兩個孩子畢竟還小,心虛的樣子寫在臉上明明白白的。
“你們把手伸出來。”
苗蘭趕緊讓兄弟兩個把手伸出來,真要是偷東西了,看她不打斷兩個人的狗腿,明天都不要吃飯了。
東子和豆包兩個人把小手伸出來,兩隻小手黑乎乎的上麵沾滿了泥巴,除了泥巴啥也沒有。
“你們偷什麼了?”
苗蘭趕緊過來翻翻他們的兜兒,裡麵啥也沒有。
她也是害怕孩子們學壞了,偷東西在村裡人眼裡是最沒出息的行為。
雖然沒有翻出東西,但是苗蘭半信半疑,她明顯的就感覺這裡麵有事兒,不會是這兩個孩子把她的菜偷出來吃了吧?
她趕緊跑到屋裡的鍋台後麵看了看,就發現那些菜還在。
就這個空當,東子和豆包都跑了。
現在不跑等啥?
苗蘭皺著眉頭。
她雖然看出那盤青菜好像是被動過了,但是也沒證據說兩個孩子偷東西吃。
鬨起來也是被周圍鄰居看熱鬨。
苗蘭隻能作罷。
裴彥在外麵等著東子和豆包。
這兄弟兩個跑得呼哧呼哧的,滿臉通紅,到底是平時吃的東西沒有營養,孩子們一點勁兒都沒有。
裴彥就知道他們兩個成功了,要不然這會兒早就鬨起來了。
“以後肚子餓就跟大哥說,不能隨便偷吃,知道嗎?”
他也不舍的說這倆孩子,畢竟挨餓的滋味兒對這兩個孩子來說太殘忍。
平行的那個世界人們還在節食減肥,實際上他們真不知道挨餓是什麼滋味兒。
東子和豆包低著頭,眼睛裡一點光亮都沒有,他們好不容易偷出來一點菜,現在也沒有了。
裴彥從口袋裡拿出兩塊大白兔奶糖。
“伸出手來。”
兩個小孩兒猶豫著把小手伸出來。
裴彥把糖放在他們的手心裡,一個人一塊兒。
兩個孩子:……
他們都沒有見過大白兔奶糖,拿著奶糖有些發呆。
裴彥:……
這兩個孩子還真是沒有見過世麵。
裴彥給他們把糖紙扒開。
東子把糖放進嘴裡,口水都跟著流出來了,眼睛裡滿是不可置信。
真甜啊!
他們幾乎都沒有吃過糖,奶糖更是沒見過。
“哥,甜的。”
裴彥:……
東子從嘴裡把糖吐出來,要給裴彥分一半。
裴彥趕緊阻止:“不用,不用你自己吃吧,哥還有。”
他真吃不下去,彆人嘴裡吐出來的東西,儘管是兄弟情深那也不行。
東子和豆包兩個人蹲在路邊,細細的品味著奶糖的滋味兒,這是他們從來沒有吃過的好滋味兒。
“哥!這好東西哪裡來的?”
東子含著滿眼淚眼睛盯著裴彥。
裴彥有點頭疼,他害怕掉馬甲,好在這兩個孩子隻是貪吃,想不到彆的地方去。
但是裴彥害怕這倆孩子想歪了,害怕他們覺得自己也是偷來的。
“我賣青草賺的錢買的,你們以後想吃糖,也跟著我拾青草賣錢。”
這年月生產隊雖然撤銷了,但是公社那邊還在收青草,每年寒暑假孩子們都會勤工儉學,賣青草換錢。
裴彥說他拾青草賣錢一點問題都沒有。
兩個孩子的眼睛都直了,自從他們的媽沒了之後,家裡有沒有人讓他們乾活,所以他們也養成了懶散的毛病。
現在裴彥告訴他們隻要乾活就有糖吃,他們的積極性異常的高漲。
“那好,我們明天跟大哥一起拾青草。”
豆包現在被奶糖迷住了,也趕緊答應著。
裴彥點點頭:“這還差不多,你兩個趕緊打兩桶水,晚上洗澡。”
跟泥猴子一樣,渾身上下全是泥巴,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人模樣。
到了傍晚東子和豆包小兄弟兩找了一根棍子和一個破水桶,到河邊打了一桶水。
兩個孩子枯黃瘦弱,胳膊腿兒纖細的麻杆一樣,兩個人打半桶水,然後用木棍穿起來,走幾步路晃晃悠悠。
反複幾次終於抬了半缸水。
儘管這樣,兩個小家夥笑嘻嘻的,都在回味著奶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