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夥子,你們這裡到底有沒有叫裴彥的?”
看著小夥計驚詫的樣子,周桂香心驚膽戰,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
“誰?”
小夥計以為他耳朵不好,是他聽錯了,還是對方說錯了,或者有重名的。
周桂英又心虛地說了一遍:“裴彥呀?姓裴!”
小夥計確定,這回沒聽錯,他趕緊把鄒老三找來了。
鄒老三不知道咋回事兒問完了之後,把他們領到飯店一個雅間門裡,然後去找裴彥。
裴彥一聽來人的相貌,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放下手裡的事情跟著過來了。
裴彥:“你沒跟他們說我在這裡乾啥吧?”
鄒老三冒汗了:“沒,沒有啊。”
裴彥:“那就好。”
打開門的那一瞬間門,周桂香看見裴彥的那一眼,他們兩個人就互相認出了對方。
周桂香看見裴彥身上穿著棉布藍衫,渾身上下乾淨利落,麵容清秀冷峻,比在村裡的時候年輕了十多歲,居然像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有那麼一瞬間門,她差點以為自己認錯了人,但是咋可能呢?很快她就確定裴彥就是她兒子。
倒是裴彥對她的出現不那麼驚喜,眼睛裡的光都是冷的。
鄒老三在後麵,默默退了出去,順便把門帶上。
老板家的事兒,能不摻和就不摻和。
屋裡麵沒有外人。
裴彥先說話了。
“你們怎麼來了?”
他又不是原身,跟他們沒有感情,他相信即便是原身現在複活了,也對他們沒有什麼感情。
周桂香趕緊跑過來抓著他的手:“我的乖!老大你在這裡混好了是吧?這衣裳真俊!娘不是說你呀,你混好了咋不回家一趟呢,你好讓娘放心呢?要不然娘也不能跟你弟弟天天念叨你。”
她一邊說,一邊擦眼淚,拽著裴彥的胳膊不撒手。
不知道裴彥在這裡乾啥活,哪怕當個跑堂那也不少錢呢。
周桂香看見兒子能在這裡出現,還能讓人把她領進單間門,就說明裴彥在這裡吃得開。
這時候裴茂也趕緊過來,伸手拉裴彥的另一隻胳膊,但是裴彥的眼神兒遞過去,嚇得裴茂又把手收回去了。
“大哥,你還生我和咱娘的氣嗎?”
裴茂穿著一身舊衣裳,這衣裳還是以前在家的時候,裴彥給他買的,頭發更是像草一樣,亂蓬蓬的,那張臉又黑又瘦,皮包骨頭。
他比裴彥小了七八歲,現在看起來比裴彥還老。
裴茂跟裴揚不一樣,裴茂隻是自私,他隻是習慣了大哥的付出,覺得大哥給他任何東西都是應該的,他沒有反哺之心,但是自從裴彥離開家之後,他就傻眼了,家裡沒有了頂梁柱就等於天塌了。
他每天都生活在驚恐和無助當中惶惶不安,開始反思大哥的好,大哥給他做的一切,大哥說過要給他蓋房子,再給他娶媳婦,他每天都想得腦袋疼。
大哥走了,他的夢也破碎了,他想自己蓋房子,可是不願意吃苦,所以一直遲遲沒有動靜。
李家那邊一看裴家出了這事兒,裴彥一家人也走了,人家就再沒有搭理他這茬。
反正兩家又沒有定親,之前就是媒人傳個話,現在裴家成了這樣,李家假裝什麼也不知道,馬上和旁人議親了。
裴茂也顧不得自己喜歡的女人嫁給彆人了,因為他也沒有能力蓋房子,也沒有能力出去賺錢,啥都沒有,所以也不抱任何希望了,就天天在家等大哥回來。
裴彥每月都給他們錢,他就靠這個活著,他想,以後見了大哥,他就把大哥抱住,再不讓大哥離開。
說到底吧,他就是沒本事沒能耐,自私自利,但是他也沒有太壞的心思,不像裴揚一樣。
原劇情裡把原身兩個閨女都換彩禮的人都是裴揚,陷害原身和他媳婦甜杏有苟且的,也是裴揚。
他們兩口子才是天生一對。
所以裴彥今天見到裴茂這副慘樣,心裡麵有一點動容。
裴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爬過來把裴彥的大腿抱住了,說什麼都不放他走。
“大哥,大哥你彆走,我錯了,我不要房子,不娶媳婦,我錯了嗎,嗚嗚嗚……”
一個大男人嗚嗚地哭上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把裴彥的褲子都沾濕了。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傷心,但是裴彥並沒有原諒他的意思,有些人就是不能縱容,越縱容,越不知道好歹。
裴彥:“行了彆哭了,又不是小孩子了,鬆開手。”
這句話就像聖旨一樣,裴茂馬上就不哭了,但是兩隻眼睛布滿血絲,可憐巴巴地看著裴彥,兩隻手慢慢地鬆開。
旁邊周桂香也止不住的掉眼淚。
以前她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對兒子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覺得大兒子做什麼都是應該的,是她應該享受的,直到裴彥一家走了之後,她真知道鍋是鐵打的了。
地裡的活沒人給她乾,家裡的活也沒人給她乾,也沒人給幫她張羅裴茂娶媳婦的事了,彆說裴茂娶媳婦了,就是她生病長災的,也沒人指望得上。
她想讓裴茂乾,但是裴茂被嬌慣的厲害,什麼都不會乾,娘倆抱頭痛哭。
人家裴揚兩口子乾完自己家的活就走,壓根就不管他們,她找甜杏兒鬨,甜杏兒比她還會鬨,比她還無賴,惹得村裡人都來看熱鬨。
原本著她覺得她有理,村裡人應該向著她,但是因為她以前苛待裴彥一家,名聲早就臭了,村裡都說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可好,她差點沒活活氣死。
這幾年幸虧有裴彥給她的錢,才勉強過日子。
要不是隔壁張二哥回來說裴彥幫他治好了腿,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裴彥在哪兒。
好不容易找找到這裡,周桂香能不激動嗎?
兩個人來來回回訴說這些年的不容易,一會兒一哭,一會兒笑。
裴彥:“你們吃完飯就回去吧。”
周桂香和裴茂都傻眼了,馬上想起來以前那些糊塗事。
“你咋還讓我們走?我們好不容易找過來。”
知道裴彥的脾氣,周桂香繼續討好。
當初她都跟裴彥解除母子關係了,裴彥現在不認她,她也說不出理去,可是這麼回去吧,她又沒法活下去。
“你讓你弟弟在這裡跟著你打零工吧?咱們隻要能多掙一點錢就行。”
她不想讓裴茂在村裡繼續待下去了,裴茂啥也不會乾,也掙不著錢,慢慢地歲數都大了現在都快二十七了,連個媳婦都找不著。
“大哥,我真知道錯了,以後我靠自己,你給我找個活乾吧?”
他猜出來了,他大哥可能在這裡真的乾跑堂,那他也能當跑堂啊?他比哥哥你還年輕,他哥能乾,他咋就不能乾?
比起來沒錢,他更怕村裡人瞧不起他。
自從李家放棄他,找彆人說媒之後,村裡人再沒有人瞧得起他。
來的時候他就想好了,能跟他大哥在一處乾活,在哪兒他都願意。
因為他再也沒有能從彆人身上看見過像大哥那樣關切過他的眼神兒。
有些東西都是失去之後才明白的。
這幾年時間門他吃夠了苦頭了。
裴彥聽他們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天也差不多到中午了。
“先吃飯吧。”
裴茂趕緊起身從周桂香的口袋裡拿出兩個乾饅頭,還有兩塊鹹菜。
這就是他們今天中午的午飯。
“大哥,我們知道你在這裡乾活,所以沒給你帶。”
他害怕他大哥嫌棄他們沒有給他帶一份,可是他們也隻夠這一頓的,那些饅頭路上都吃乾淨了。
裴彥:……
誰要跟他搶了?
“一會兒我讓人給你們送過來,你們先在這裡等一會兒。”
他說完出去了。
他確實不會管他們,但是沒有必要鬨得那麼僵。
原身不欠他們什麼,他更不欠他們。
不一會兒小夥計給他們送了兩盤青菜炒肉,一碟花生米,外加兩碗白米飯過來。
白米飯?青菜炒肉?
這些東西可是他們過年都吃不到的?
母子兩個想也沒想,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吃起來那叫一個香。
多少年沒吃這麼好吃的飯了?
等他們吃完之後,裴彥又回來了,來的時候把當年簽的母子斷絕關係的憑證也拿來了,上麵都有兩個人的手印。
當然沒有著急給他們看。
並不是裴彥多麼記仇,隻是原身死得太慘,他沒有辦法替原身原諒他們。
當初周桂香有一點母子之情,他現在都能把他留下,然而現在不可能。
裴彥:“吃完了嗎?”
母子兩個看到他時滿眼的驚喜,周桂香迫不及待:“吃完了,你是不是帶我們回家?我都想大丫二丫了!”
裴彥把以前的文書拿給他們看看。
周桂香頓時愣住了,她手裡也有一張跟這個一模一樣的。
當時她鐵了心要斷絕母子關係,這張憑證還是她逼著裴茂代寫的。
“那個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