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了桐溪一周了,一直睡不太安穩,大概是外公總是冷著臉不跟她說話,爸媽這次也不替她說一句話,她說周承琛要過來的時候,外公當場下了她的臉。
她見到周承琛放鬆了一些,所以不自覺就睡著了。
在討人喜歡這件事上,周承琛深知自己沒有天分,她的外公於偃亭並不是迂腐固執的老頭子,反而是很豁達通透的老人家,在文藝界很有聲望,一副畫賣出過一個億的天價,那一個億,他轉頭就捐了出去,一生清貧,但從未缺過錢。
路銘澤用錢是很難打動自己的嶽丈的,因為他看重的根本就不是錢。
路寧性格很隨父母,善良、柔軟,路銘澤其實是少了點生意人的狠辣和絕情的,過於溫善和厚道,當初的優柔寡斷,無非是想到一旦自己走破產程序,公司幾百號員工,不乏一些從他白手起家就開始跟著他的老人。
無數的家庭要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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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的黃花梨長條書案前,老爺子執筆在畫一隻雪枝上的鳥兒,那鳥兒胖墩墩的惟妙惟肖,一腳踩了空,抖落枝頭的雪花跟著它往下落。
周承琛站在書案前,並不說話,沉默地替他研墨。
畫完了鳥,落了款,蓋了老爺子的私印,周承琛說了句:“外公不怎麼畫花鳥,是寧寧回了,畫給她看的吧。”
老爺子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眼前的男人身形高大,渾身的壓迫感渾然天成,年紀輕輕卻一身威嚴,久處高位的積弊,被人捧慣了,骨子裡難免帶點傲氣和自負。
但他神情裡卻沒有看到這些。
說起來,這是周承琛和老爺子的第二次會麵。
上一回,是在婚禮上。
周家隆重介紹了老爺子,那時周家和文藝圈搭不上線,後來全借了於偃亭這個名字。
“寧寧喜歡花和小動物。”周承琛狀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句,“我以前給她找了幾株珍貴的蘭草,家裡隻有她會打理。兩隻小貓有一隻是我養的,但也和她最親。”
“我聽說,你不是對貓毛過敏嗎。”老爺子重新鋪開一張宣紙,隨便寫了幾個字。
周承琛回答:“是,去做了脫敏治療,效果還不錯,可以和貓咪短時間接觸了。她喜歡小動物,我不想讓她失望,至少也要試試。”
於偃亭的表情沒那麼緊繃了,隨意閒聊一句:“怎麼過來的?”
“飛機。”
“院子裡那幾輛車也是你的?”於偃亭早就注意到。
那幾輛車開得快,剛剛已經到了。
“是,給外公備了些薄禮。”
“有心了。”
“應該的。”周承琛繼續研墨,順便說一句,“除了爸媽和姐姐,寧寧就惦記您,所以我總是害怕,來見您表現不好,她一向看重親情多過我,您對我不滿意,她怕是都不想要我了。”
“周總太謙虛了。”於偃亭表情四平八穩地說,“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
一句周總多少含點怨氣,周承琛略微低頭,“外公折煞我了。與其說謙虛,不如說自卑。人在麵對喜歡的人的時候,總是誠惶誠恐惴惴不安的。寧寧從小被愛包圍著長大,而我卻缺乏相應的經曆,總是害怕自己給不了她足夠的愛和關心。”
於偃亭說:“她一向最好哄。你連她都哄不好,可見也不用什麼心。”
周承琛眼神微滯,旋即反而露出一絲笑意:“她心軟,確實好哄,但我目的不是哄她,我希望她跟我在一起能由衷地感覺到幸福和開心,而不是心軟遷就我。”
……
周承琛和外公在書房待到晚上才出來,路寧焦急地湊過去,看他表情疲倦,小聲問他:“挨罵了?”
周承琛笑了笑:“沒有,但我的確有點累。今晚能不能安慰我一下,把我安排和你一個房間,你們家的院子太大太空了,我一個人睡……害怕。”
路寧狐疑地看著他。
周承琛表情坦然:“我以前在鄉下住過一陣,有個保姆為了不讓我亂跑,總給我講鬼故事,導致我現在看到這種院子就有心理陰影。”
路寧牽住他的手,跨過拱門,“你每次騙我都說得煞有其事的,但我不信。”
“那算了,我自己睡也行,反正你不在我總是失眠,也習慣了。”
路寧掐他手心:“你過分。”
又故意賣慘。
“怎麼就過分了?”周承琛眼眸深沉,聲音像蠱惑人的妖精,“明明是你也心疼我。”
所以才能屢屢奏效。
路寧不滿:“那我以後不心疼你了。”
“你這時候順勢說是的你愛我,我會更高興。”
“我不要。”路寧彆過臉去,帶著幾分賭氣。
“那我愛你行不行。”周承琛捏著她的下巴把她臉扭過來,“我真的很愛你。”
路寧覺得肉麻,抬手捂住他的嘴:“好了好了,今晚你跟我睡,但我爸媽姐姐外公明天翻你白眼我可不管。我家裡偏保守,女兒女婿回娘家都不同房睡的。”
周承琛握住她的手:“我們不乾什麼,就睡覺。”
路寧氣急敗壞:“你還想乾什麼!”
“我已經十四天沒有見你了,寧寧。”他附耳說,“我什麼都想乾,還有你答應我的事,不要忘了,以後都不能分房睡。”
路寧把他推開,“等你搞定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