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蒼山山腰處聳立著一座座遮天蔽日的巨大閣樓,恢弘巍峨。這裡便是天下人仰慕的藏經閣。
今日的藏經閣和往常不太一樣。往日裡,雖說閣主嚴厲讓人們膽怯,然而有個活潑天真的少主,還有溫柔可親的夫人,大部分時候閣中仍舊十分溫馨。
但今天……
白華仰頭看看閣樓頂上懸掛的巨大白幡,一條條在冰冷的風中吹蕩,鼓鼓颯颯,沉重的壓抑讓人喘不過氣。
他歎息一聲,匆匆前往海閣麵見閣主。一路上,處處飛舞著荒涼的白緞,偌大的藏經閣仿佛整個陷入了哀傷的空洞中。
“閣主,棲霞派、倥侗派、天星教、旋光門……並無異常動靜。”白華跪在地上,低垂頭顱,木質麵具望著地麵。
十日前大俠疾風驟然離世,她身邊的那個護衛據說遵從遺願,不辦任何喪事直接將其遺體火葬,灰塵散落在各大山川湖海中。
在時人眼裡,卻是相當於屍骨無存了。
然而有她遺書為證,即便是憤怒的粉絲們也無可辯駁。
時至今日仍舊有許多人無法相信她就這麼離開,還天天期盼著報紙上的話本故事繼續更新,甚至有那麼些入魔障的,持續給問劍報寫信,問大俠疾風怎麼還不更?
沒有喪事,自然無從吊喪。
少主和大俠疾風生前關係交好,如今竟連送她一程的機會都沒有,又氣又悲地將自己關在房中,十天都不曾出來。
而閣樓上的白幡,並非他們藏金閣獨有。
但凡曾經和大俠疾風做過交易的,念著情分都掛了白以示哀悼。諸大名門全都掛白,小門小派也不好意思不掛,於是短短幾日,整個江湖上處處白海。
“你退下吧。”閣主擺擺手。
白華應聲後,恭敬離去。
閣主在窗前站了一陣,推門去西苑。
西苑主屋的門依舊緊閉,夫人在門外滿臉焦急,見他走來如同見了救星,連忙抓住他衣裳,“夫君,快去看看煦兒,這孩子從小就一根筋,我實在擔心他!”
閣主拍拍柔弱婦人的手臂,敲了敲門,無人回應,他直接推門進去。
刺目的陽光照射進去,坐在地上的紈絝抬手擋了擋,憤怒不已,“誰讓你——”話音未落,見來人居然是父親,積威已久令他下意識閉了嘴巴。
閣主冷冷看著他,嗬斥:“傅連煦,不過是死個無關緊要的人,你卻如此作態,連累你母親擔憂,實在太不像話了!”
紈絝瞬間紅了眼:“不是無關緊要的人,她是我朋友!”
“可她沒有把你當朋友!她連喪事都不讓你參加,屍骨都不讓你祭拜,你們算什麼朋友!我早就跟你說過,此人不過將你當做棋子,為的便是和我藏經閣聯盟,讓藏經閣不再扼製她,你已經十九歲了,動動你的腦子仔細想想!”
“不是這樣的!我不聽我不聽!”紈絝嗚嗚哽咽起來。
閣主氣的臉色鐵青,下意識要發火,對上門外妻子憂愁的麵容,深吸口氣硬生生壓下去:“整日就會哭哭啼啼撒潑耍渾,一點男兒氣概都沒有,你與其成天把自己關著,不如去汴京問清楚。”
紈絝呆了呆:“可是她不是死了嗎,我找誰問?”忽而驚喜起來,“莫非、莫非她沒死?”
閣主額頭上崩出青筋,強忍著才沒去動手打死這個傻兒子!
“你瞎猜個什麼,我是讓你去汴京找熟識的人問清楚!她身邊那個護衛姓蔡的,還有問劍山莊,這些人肯定知曉點什麼!”
“對哦,我可以去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紈絝豁然開朗,紅著兔子眼看看滿臉嚴厲的老爹,從地上爬起來,一咕嚕撲進他懷裡。
“嗚嗚嗚,爹我好傷心啊,我的朋友死了!”
閣主僵了僵,聽著兒子淒慘的哭聲,忍不住心疼起來,抱住他輕輕拍了拍。
把自己關了十天的紈絝整裝待發,帶著碧荷白華白鶴,踏上了征程。
與此同時。千裡之外。
蔡靖均站在遼闊無垠的海邊,望著麵前波光粼粼的藍綠色海洋發了會兒呆,將壇子裡灰白色的粉末和骨塊一點點灑進去。
海浪撲在他腳邊,浸透了鞋子,濕漉漉的,黏膩且不舒服。
他靜靜看著那些灰白被浪花頃刻吞沒、再不剩分毫,轉身離去。
……
李詩雨跪在掛畫前。
當初那副虛構出來的畫像,早已在多年前換成了一個女子的模樣。畫上的女子身材纖細瘦弱,披著厚重的大氅,眉目不甚清晰,卻隱約能看出一股直衝靈魂的自信氣場。
她點燃三炷清香,插入香爐中,看著那嫋嫋煙霧往上繚繞飛旋,越發氤氳模糊了畫上人的容貌。
現在外麵亂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