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的天空一片陰翳色,伴隨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不停地落,水珠子順著瓦簷一串串流下。
上海的天總是這樣,讓人煩悶且焦躁。
狹小老舊的屋子裡,相貌溫婉的年輕女子緊蹙細眉,小心地為男人擦拭藥酒。
男人穿著常見的普通長衫,細邊眼鏡,模樣十分秀氣斯文,此時的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顯然被揍的不輕。
兩人正是幾天前陳昭昭和東瑉目睹的,被黨務調查科帶走的那對男女。
此時二者皆憂心忡忡,顯然被什麼難題困住了。
“這次的消息至關重要,如果不能及時傳達給上方,萬一中途發生什麼變故該如何是好!”男人不住地歎息,連自己的傷痛都管不得了。
女人輕輕地給他擦藥,溫柔的眼眸時不時滿含愛意地略過他俊美的臉龐,卻不敢太明顯地表現出來。
他們隻是表麵上的夫妻,為了完成組織布置下來的任務,才進行身份偽裝,實際兩者都是□□的秘密成員。
兩人中以男子為主,代號山石,女子做輔助工作,他們的接頭上線是紅鷹,男子明麵上是個編輯,目前在日本人開的一家報社工作,那家報社是日本間諜收集情報的一個駐紮點,他作為“日本僑民”被信任,並暗中了解到了許多消息。
比如關於M01號毒氣彈的設計內容及第一批在華實驗投放地點。
這是個非常重要的情報,必須第一時間傳回總部,卻不料他的上線紅鷹被黨務科所抓,追蹤到他這裡,這才有了旅社兩人被捕一事。
若不是秀蓮同誌幫忙,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秀蓮同誌,多謝了!要不是你,我們這次恐怕難出來!”男人感激地開口。
女子搖搖頭,“為了我黨的工作,這些都是應該的。”
她名馬秀蓮,馬家在當地算是個大家族,用家族勢力壓迫,加上沒什麼確切證據黨務科不得不放人。
俊秀男人歎口氣:“可惜紅鷹同誌被抓,我們和上麵失去了聯係,消息傳遞不出去該如何是好!”
為了確保安全性,諜報工作多是單支聯係,很少存在橫向交叉,也就是說他的上線隻有紅鷹,一旦紅鷹出現危機,這條路線會暫時封停,直到上級用新的暗號聯絡他,並對其進行安全甄彆之後才會再次啟用。
中間會有很長一段空白等待時間。
這就是他最發愁的地點。
上級不主動聯係,作為下線他根本不知道要聯係誰。
馬秀蓮心中憂愁,卻不知如何幫他。她雖然是妖,可並非萬能,萬法沒落時代連精怪妖靈都跟著沒落,再也沒有以前那些動輒呼風喚雨傾天倒海的大妖了,除了會點小法術,它們和人類沒什麼大差彆。
比如馬秀蓮所在的馬氏家族,原本是個大妖族,後來漸漸沒落隻能和平常人一樣做生意、入軍政謀求發展。
窗外的雨仍舊淅淅瀝瀝下著,屋子裡的兩人憂思重重。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不輕不重、禮貌客氣。
剛經曆了劫災的兩人對視一眼,神經緊繃,男人給馬秀蓮使了個眼色,起身去開門。馬秀蓮坐到桌子邊,手掌悄然摸向桌下。
那裡藏著一把□□。
“吱呀”一聲,男人把門打開,愣了愣。
外麵站著個持油紙傘的纖細身影,梅花傘麵微微傾斜,露出一張陌生漂亮的臉蛋,她微微一笑,“深夜冒昧前來打擾,失禮了,我有事情要找你夫人相談,可否入內一敘?”
……
桌子邊坐著三人。
疑惑的男子、高度緊張的馬秀蓮、猝不及防造訪的陳昭昭。
“秀蓮,這位是?”男子不解詢問。
馬秀蓮臉色發白,嘴唇顫抖,勉強露出一笑:“這是我表姐,知道我住在這裡特意來看我的,嘉榮,我想請表姐吃李記的果糕,你能幫我們去買點嗎?”
男子看看馬秀蓮不對勁的臉色,眉宇皺起,直覺有什麼不對勁,然而馬秀蓮祈求的神色讓他隻能點頭,拿了雨傘擔憂地出門。
隨著他離去,木門嘎吱關上,屋子裡隻剩兩人。
陳昭昭瞥了眼門板,男人看似走了,實則就站在門口,探聽警惕屋子裡的動靜。這點小把戲彆說是她,馬秀蓮都瞞不過。
心中忐忑恐慌的馬秀蓮取出珍藏的靈玉,借力打了個隔音結界。
萬法沒落便是如此,陳昭昭眼中一個簡單至極的隔音咒都要靠著大量外力才能做到。
“您、您找我是?”馬秀蓮膽怯地探話,從第一次見麵,她敏銳的直覺便告訴她,這個看上去年紀輕輕的女道長十分可怕!
馬家作為遊走在人類中間的大家族,和許多道士打過交道,可從來沒遇見過如此令她害怕忌憚的!仿佛每一個細胞都在打顫,尖叫著想逃跑!
“彆擔心,我不會對你不利,你身上沒有罪孽,證明你未曾害人。”陳昭昭笑道:“自我介紹一下,我來自北邊的妖怪管理局,簡稱妖管局,目前擔任首席一職。妖管局條例,凡行走於人世的妖怪都要登記在冊,以防出現禍端,希望你配合。”
她取出一本書冊,封麵寫著“萬妖冊”,道:“按照前麵的格式,填寫你自己的信息。”
馬秀蓮戰戰兢兢地接過來,打開第一頁看下去,咽了咽口水,翻到第二頁、第三頁及後續幾頁,整個人都開始抖了。
這麼厚的一本,該不會全是各種各樣的妖類吧?
這是把天底下的妖都記載在上麵了嗎?
妖管局……
其實她以前聽說過這個名字,在整個北方赫赫有名,身為妖的一員,馬家怎麼可能沒聽說過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