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料理比拚重點往往不是料理
安娜貝爾·斯威特至今還清楚記得,自己接受新娘修行日子。
作為斯威特家繼承人，聯姻對她意義無疑非同小可，既是自我價值如何能利用最大化衡量,更是對整個斯威特家族下一階段發展考慮——
而生活在不看重性彆隻看重天賦法師界,男女之間聯姻其實沒有“挑選”或“被挑選”,更接近於“契約”。
……不過，這隻是好聽空話,競爭激烈法師界上層不可能出現什麼互相尊重“平等”,取代性彆差距,是天賦之間差距——魔法造詣之間差距，它自然會決定聯姻中“挑選”與“被挑選”。
好比安娜貝爾母親海倫娜,就是因為在魔法上造詣比不過安娜貝爾父親,才會在一場貴族聯姻中成為傳統“主母”——為了斯威特家優秀天賦延續,她需要忍耐斯威特家主許許多多合法“夫人”，並與她們生活在同一間宅子裡。
而那些合法“夫人”產下子女雖然算作庶子女,在看重家族凝聚力斯威特家主眼裡,安娜貝爾與海倫娜都應該主動放低身份去照看、帶領他們。
當然啦，隻有學徒們會在談婚論嫁時彼此衡量對方在魔法修習上天賦。
而真正法師？法師塔那幫法師可以選擇任何人結婚，要知道著名澤奧西斯學院校長伴侶可是一頭寵物狼——
不過能成為法師大佬們大多都表示“搞男/女人影響我搞研究專注”罷了（。）
大家基本都沉迷魔法不省人事，蓬頭垢麵過個八年十年是正常操作（自我厭惡時會騙自己青春永駐後就可以不用洗臉洗頭），而逢年過節空虛寂寞冷時候,就和同事一起喝喝酒放煙花，或者組團抱頭大哭什麼（。）
至於斯威特家繼承人安娜貝爾……自然也與她出生小貴族母親不同,含著金湯匙大小姐無疑擁有挑選法師界所有男性權力。
所以安娜貝爾其實也不怎麼明白,為什麼自己要從四歲就開始,為準備聯姻進行新娘修行。
她小時候雖然體弱多病,但也沒測試過魔法天賦——魔法天賦測試會安排在青少年體內魔法元素紊亂“生長期”之後,安娜貝爾是直到初潮後才進行測試，而她修行正好在那時全部結束。
按理來說，不會是母親命令才對。
小時候她不明白，現在她早就記不清——天賦測試以後母親為了提高她資質種種“訓練”，都讓她記不太清小時候事情。
有時閉上眼去尋找，隻能看見生日宴上裝滿禮盒黑色玩意兒，各個弟弟笑臉，很多很多大人，很多很多訓練，很空很空房間。
……但管他呢，她一點都不討厭新娘修行。
即便記憶模糊，新娘修行依舊是她童年印象最深一抹，是她小時候最喜歡一門功課。
學習搭配各種各樣漂亮裙子漂亮首飾應對不同場合、背誦營養均衡食譜、辨彆種類不同顏色與相對應香水味道，學會用針線織小花小雲朵、拿著小叉子小鏟子在她小鍋裡翻來攪去……
雖然做得不夠完美被家庭教師用教鞭抽打時有點痛啦，但比起禮儀課鋼琴課等等，這些修行內容太輕鬆，對安娜貝爾就像是玩耍。
而且這是唯一允許她抱著毛絨娃娃上課，老師可是教導過“新娘最大魅力是可愛”呢。
【斯威特小姐，今天我們來學習烹飪……告訴我，您最應該銘記在心裡，您未婚夫與未來丈夫最應該品嘗到，最符合對方喜好又能保持健康營養食譜是——】
“哈。”
成年法師學徒興致勃勃擼起袖子，“自15歲結課就沒機會展示過這項技能——給我等著，巧克力混蛋！我會讓你明白什麼是‘能把人吃到痛哭流涕上流美味’！”
身後助理：“……”
她張張嘴，想提醒小姐，第一次展示廚藝技能還選擇了最拿手菜肴，這待遇怎麼看怎麼不應該放在“宿敵”身上。
……但她早已對自家小姐“宿敵論”邏輯有了覺悟，隻是徒勞地張張嘴，又閉上嘴。
大約五分鐘後，閉上嘴助理忍不住了。
她對著在小廚房嗨得熱火朝天小姐提出更需要關注問題：
“為什麼他也在？”
熱火朝天安娜貝爾：“誰？”
助理……助理指了指安娜貝爾緊鄰（中間隻隔著一條小過道）小廚房臥室。
“哦。”
安娜貝爾恍然大悟，無所謂擺擺手：“區區混蛋布朗寧而已。”
助理：可那是您臥室。
安娜貝爾見她神情裡藏著千言萬語（吐槽之情），進一步解釋：“所謂對決，必須公平公正，而本小姐可不希望，本小姐悉心製作拿手菜肴與上不得台麵劣質食材比較，嗬，那未免會顯得本小姐勝利太過難看。”
助理：可那是您臥室。
安娜貝爾似乎已經看到了宿敵跪倒在地痛哭流涕，表示“烤肉那種低俗食物完全不值一提”畫麵，不禁更加得意：“所以本小姐把比賽場地定在本小姐帳篷裡，給他提供與我條件相等廚房，首先排除了蠢貨那些二手破爛廚具造成乾擾因素！”
助理：可那是您臥室。
安娜貝爾腦內“懺悔不該關注烤肉”畫麵更清晰了，她好心情地搖了搖手指：“其次再排除食材乾擾因素……嗤，愚蠢巧克力堅持要做烤肉，而本小姐絕不和低等肉類同等競技，就隻能等剛才訂購殺好西班牙整豬魔法速運過來啊。”
助理：可那是您臥室。
安娜貝爾解釋完後，看著助理依舊蘊含著千言萬語眼神，迷惑地想了一會兒。
一會兒後她終於稍微把智商拉回平常水平，理解了對方問題重點。
“哦，你想說為什麼讓他現在臥室等？這不是廢話嗎，本小姐會讓惡心宿敵弄亂客廳土耳其刺繡掛毯？”
助理：所以弄亂您！！臥！室！就沒關係嗎？！
“……本小姐臥室是相對麵積比較小、也離另一個獨立小廚房相對最近地點了，難道我要讓混蛋布朗寧在本小姐帳篷裡大搖大擺閒逛……”
助理實在忍不住了。
助理喊出聲了。
“可他會弄！亂！您！！臥！室！”
安娜貝爾有點被嚇到了。
她終於放下了熱火朝天時擺弄瓶瓶罐罐，嘟嘟噥噥把手手往圍裙上擦，覺得自己屬下好像把自己當成了傻子：“不會不會，你彆總這麼擔憂，來，不放心我領你去看看吧，那個混蛋巧克力才不……”
助理：“謝謝您！把人直接拽進臥室裡！訂好豬肉！穿好圍裙！再反鎖上門！才通知我這件事啊！！”
安娜貝爾有點慫：“……你吼這麼凶乾嘛。”
慫完以後她才意識到自己是主人，輕咳一聲，挺直腰背，拉開了臥室門。
“看吧——”
“呃，哈哈，咳，看什麼？”
洛森·布朗寧倉皇收手，梳妝台上，剛剛被指尖戳中唇釉應聲倒下。
安娜貝爾：“……”
助理：“……”
一支倒下後其他支多米諾骨牌狀倒下唇釉們：“啪啪啪啪——噠噠！”
“噠！”
最後一聲“噠”被沉默淹沒在掌心——精靈靈巧地在桌緣接住了它，避免玻璃小瓶裡膏體碎裂。
接著他用這仿佛在彌補什麼奇異靈敏度默默將唇釉擺回去，一支又一支重新列好。
在梳妝台鏡子前列出了一隊對稱圖形——形似八角。
完了他還悄悄（光明正大）把各類罐裝乳霜擺到八角角尖尖上，做好點題裝飾工作。
“哎嘿。”
這位同學破天荒第一次對宿敵和顏悅色（心虛無比）道：“看，我擺可對稱了。”
安娜貝爾：“……”
助理：“……”
大小姐深吸了一口氣，麵無表情道：“我給你三十秒解釋。”
解釋為什麼你在我臥室裡會看上去像個傻子。
洛森：“……”
哈？還不是因為你這個蠢貨！
不由分說把我直接拉到臥室——這可是臥室啊？！啊！究竟斯威特家有沒有往你腦子裡灌輸女孩該有自我保護常識——臥室？！
這和學校宿舍可不一樣啊？絕對不一樣吧？這可是個單獨全封閉房間——沒有窗戶沒有陽台沒有彆人小床——不用掀開床簾就能看到你各種私人物品——
我站在這裡還能乾嘛？
除了儘可能地遠離你那張可恨充滿富裕氣息床還能乾嘛？！
而且滿臥室都是醋栗味道，蠢寶寶！
臭死了，簡直臭不可聞，隻有梳妝台這邊瓶瓶罐罐香精味能讓我得救啊？！
——但是一直瑟瑟發抖地站在梳妝台旁邊什麼也不乾，豈不是很顯得我像個一進女生臥室就手忙腳亂純情傻逼嗎？！所以不得不玩一會兒你唇釉打發時間啊？
我隻是和絲毫沒有普通常識蠢寶寶不一樣而已！沒錯！
但最終，布朗寧同學忍下了這些咆哮。
……因為“女孩子臥室是隨隨便便能拉男生進來嗎”說教充滿了太多恨鐵不成鋼之情；“你洗發水味道和沐浴露味道以及香水味道是不是全部用醋栗我受不了”指責太過於曖昧；“隻是玩玩你唇釉打發時間而已”會使他像個玩女朋友化妝品小學雞。
於是，無所不能、智勇雙全布朗寧同學，隻是聳了聳肩。
“看你這裡唇釉顏色挺全咯。”
他輕咳一聲，彆過臉：“想做做商品調查，研發出產品賣給其他漂亮小姐姐嘛。”
耶，終於找到了最合理解釋。
聽到合理解釋安娜貝爾：“……”
很好。
亂翻亂動她唇釉。
還想著抄過來給彆小姐姐做同款。
她沉默片刻，低頭，又在圍裙上揩了揩手手。
注意到圍裙上比得兔圖案洛森：“哎，哭寶寶，好幼稚圍……”
“死——吧！！！”
布朗寧同學險些在這一生終結看到畫麵，就是一隻，麵容猙獰、表情扭曲地罩過來，比得兔。
“噗……噶……呃……”
要不能呼吸了！不能呼吸了！
麵容猙獰表情扭曲地掀起圍裙試圖謀殺宿敵安娜貝爾：“死！死！給我！死！巧克力！死！”
圍觀助理：“……”
剛才那個原地彈射起跳後怒掀圍裙兜頭蓋下動作，已經是奧運水平了吧。
不愧是大小姐。
這招應該會擁有一個全新凶狠名字……
窒息邊緣布朗寧：“咳，咳，狡詐，咳，好一個，呃，兔兔跳劈，趁我不備……”
助理：“……”
布朗寧先生，你已經快被勒死了，能行行好彆起這麼可愛招式名嗎？！
先生你清醒一點！清醒一點！
她痛心疾首地舉起了手機。
【幾十分鐘後】
訂好全豬終於送到了斯威特家豪華帳篷，而廚師總算從比得兔圖案圍裙下艱難逃生，痛心疾首旁觀人士則低頭開始清理手機內存。
他們約好料理對決時間正卡在野炊與下午實地考察訓練之間，屬於其餘學徒午睡玩耍間隙——所以時間還是相對緊迫，為了斯威特家榮耀，安娜貝爾不得不壓下想把宿敵原地揚了埋進自己床底殺心，摔門重新回到了自己小廚房。
房間裡便又剩下了洛森與助理。
後者忙著騰內存存照片：“您比賽場地在另一個廚房，從那邊門出去，左轉兩次第一扇門就是。”
驚歎有錢人搞個比賽竟然真能分分鐘變出兩個獨立廚房前者：“哦……哦。”
安娜貝爾不在，洛森看上去正常（聰明）多了。
他隻局促了幾秒，就試圖和助理搭話交流情報：“哎，我說，斯威特家總這樣嗎？用什麼東西都要使用紅醋栗香？可真高級啊，小姐姐能方便透露個香味配方嗎？拜托啦。”
大抵是清楚對方本就站在斯威特陣營不會上自己當，他搭訕漫不經心，含著“你拒絕也無所謂啦”輕浮。
問一聲也有可能隻是打破尷尬，找找話題。
助理抬起頭，離開手機相冊與幾乎沒人在午睡論壇直播帖。
她皺起眉，認真道：“什麼？”
洛森沒想到她會回答自己，稍微卡了卡，比劃道：“就是洗浴用品之類，怎麼都是一股甜甜醋栗香……”
“小姐每天使用香水都是經過精密配比，結合溫度濕度不同與陽光日照強烈程度綜合考慮，而搭配元素與搭配主題都與當天星象係彆魔法相照應。”
助理說：“小姐使用香水從來隻在手腕上噴灑少許，味道極淡不可能熏滿臥室。今天日照較強，氣候乾燥，星象魔法停在水星係區域，所以小姐今天使用香水前調百合與梨，中調是焚香，後調是檀香木與水係冶金，並沒有任何甜醋栗味。”
洛森愣了愣，作為五官敏銳精靈，他再次用力抽了抽鼻子。
——盈滿臥室紅醋栗甜香，絕對沒錯，他還沒離開森林時，小時候待過小樹屋下種滿了這個，洛森還記得自己親手采過那些果子弄果醬吃——他絕不可能弄錯醋栗味道。
他覺得對方在說謊。
可助理表情卻不像是在說謊，斯威特家大小姐使用甜甜類似兒童醋栗味道才更像是說謊。
……難道，他和人類聞到味道不一樣？
“是嗎，哈哈，看來是我弄錯了。”
精靈笑笑，正打算糊弄過去：“麻煩你再指一下小廚房位置……”
助理：“你等等。”
陌生金發女孩握著手機近了一點：“你很喜歡醋栗這種水果嗎？”
洛森莫名往後退了一步：“呃，倒是不討厭……”
醋栗果醬是他小時候為數不多吃過好吃東西了。
陌生金發女孩握著手機又近了一點：“那你在小姐身上聞到了喜歡水果味道是這樣嗎？”
洛森又往後退了一步：“不是喜歡水果，也就一般般，還行吧，就那樣……”
水蜜桃啊橘子啊草莓啊做果醬我也挺愛吃，對醋栗絕對沒什麼特殊情結……
陌生金發女孩握著手機已經很近很近了——近到洛森不禁懷疑她是自己隱藏迷妹——可對方眼裡那詭異興奮光芒告訴他，完全不是這樣。
“所以在喜歡人身上情不自禁聞到喜歡水果味道很合理很正確很真對吧？”
洛森：這女說什麼呢，怪嚇人.jpg
澤奧西斯第一天才默默倒退到了門口，並敏銳作出第一回複：
“我絕對沒有喜歡人，醋栗絕對不是我喜歡水果，小姐姐是不是一時激動得出了什麼奇怪謬論，而斯威特那個蠢寶寶渾身上下兒童洗浴用品讓我無法忍受才提出了異議，更何況就算是最上品月季花捧在她手上我都會覺得惡心想吐，請你不要扭曲我對宿敵反感，謝謝。”
聽到官方正式下場回絕cp磕點助理：“……”
拳頭硬了.jpg
Cp粉頭子在這一瞬間不禁怒成了黑粉，冰冷通知道：“既然這樣，就請布朗寧先生離大小姐遠一點，如果上層社會傳出了小姐和異性打鬨傳聞，斯威特家會非常困擾。”
——不娶就彆撩啊！男人！
洛森：哦，果然是和安娜貝爾站在同一陣線黑粉吧。
對方陡然回歸正常態度讓他不禁鬆了口氣——高貴冷酷地讓自己遠離什麼“尊貴大小姐”才是正常發展嘛——
他揚眉笑道：“說什麼呢小姐姐，你以為我願意和那個蠢寶寶隔三差五撞在一起……不過是倒黴和她參加了不得不聚在一起春令營——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小姐姐，明天一回學校，我就得去忙我事——隻要看住你們大小姐彆讓她主動來找茬，我樂意眼不見為淨。”
助理：得知cp同框機會即將驟減，拳頭更硬了.jpg
“布朗寧同學，請你——”直截了當意識到你們在談戀愛啊？！直截了當不管什麼春令營夏令營天天膩在一起啊？！
如果這是本言情你們該死都應該死去活來活來死去談戀愛談得驚天動地感人肺腑了啊？！！
“好咯，我要去做點烤肉吃，再不做下午訓練又要開始了。”
洛森笑嘻嘻地揮揮手，“還是小姐姐要來吃嗎？”
助理：“——請你出去，布朗寧同學！！”
撩我有什麼用去撩我家小姐啊啊啊啊啊我要氣死了！！！
洛森：怎麼這次來勸我離斯威特家遠點人，聽上去像個氣壞老母親啊。
他縮縮腦袋，拉開房門。
“那麼……唔，小廚房是往這邊走話……”
精靈想了想，腦子裡閃過那次進入宿敵夢境時看到帳篷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