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根本沒想過安娜貝爾會拒絕那些人,在蘭姆小姐的概念裡,“沒有安全感的女孩”就意味著“好得手的女孩”,為了擁抱、體溫或陪伴發生一些成年人的行為,太過自然。
而安娜貝爾本人在洛森麵前表現的,也是空前絕後的“好得手”,就差直接在頭發上插塊牌子,上書“請來隨便抱抱我親親我”。
……但是沒關係。
這是程度很淺的懵懂喜歡。
傳言中的對方,也對她抱有很深的厭惡,不會出手。
這樣堪堪放下心的薇薇安,就第一次真正見到了布朗寧本人。
在那家夜店,也是千杯不醉的斯威特,第一次醉了紅牛發酒瘋。
……是有點意外的男人,麵對有錢小姐猛然的投懷送抱,第一反應竟然是推拒,認出是誰後才抱住了。
得知她因為紅牛不清醒後臉色分外難看,硬是守在發酒瘋的斯威特身邊,直到她吐了他一鞋昏睡過去,才扛起人送回宿舍。
第二天薇薇安還特意溜過去檢查了一下,確定“送回宿舍”後什麼過分行為都沒發生,發酒瘋的罪魁禍首睡得比死豬還沉。
奇怪。
傳言裡那個不堪而可怖的奸商,怎麼可能輕易放過一個失去理智的女孩?
薇薇安開始收集各種各樣的情報,不僅僅止於傳言,她還動用人脈,近距離查探了他幾天。
最終,洛森·布朗寧自己來到了她的麵前。
笑嘻嘻的臉,諂媚的態度,與學院裡那種清爽作風截然不同的油滑感覺,與圈子裡的傳言一模一樣。
“聽說小姐姐對我有很多興趣,”他說,“我簡直受寵若驚,要不要來談談呢?”
他是在刻意惡心我,薇薇安想,他敏銳地察覺到了我的打探,並排斥那些。
她便直接說:“你對斯威特抱有占有欲,你一直都喜歡她。”
對方的笑容瞬間消失。
——那天,他們談了很久。
坐在某個高級酒店的一樓吧台前,聲音壓得很低,雙方臉色都不算好看。
薇薇安臉色不好看,是她清楚明白了——對方根本就與懵懂的斯威特不同,對方一直明白自己的“喜歡”,但卻長此以往地拒不承認,欺騙他自己,那點“喜歡”能被許多的“討厭”壓下去。
一邊這樣糾結著“討厭”斯威特,一邊卻已經卑劣地使用手段,讓所有人都誤會他們的“宿敵”關係,緩緩在“斯威特”的名字旁打上對應的“布朗寧”,使剛開學時所有試圖追逐安娜貝爾的男生,都望而退卻。
拒絕和對方建立感情,卻又用過盛的占有欲在她身邊劃地盤,甚至還、甚至還——
毫不收斂、毫無禁忌地繼續去和其他女孩**曖昧,睡覺也好交往也好經驗都是大把大把,玩出了各種各樣比她薇薇安更風流的韻事。
奸猾。
狡詐。
無恥。
……惡臭。
從未見過,這樣惡臭的男人。
讓她發自內心作嘔。
所以薇薇安放下酒杯,冷笑著告訴對方:
“彆傻了,你以為你那點小手段能無聲無息占有斯威特?我們這些貴族,都不是什麼純情的處子。”
“隨便你在外麵怎麼胡來,安娜貝爾比你,有過之而無不及。”
終於對方的臉色也難看起來,比她難看得多的多。
薇薇安總算笑出聲。
“……我不相信。”
“哈。真是惡臭的男人。”
她托著腮,進一步欣賞對方暴怒陰沉的表情:“既然你能想到利用她的懵懂來宣泄占有欲,就該明白,她有多缺失安全感吧?上次喝多了紅牛乾出來的事你還記得吧?”
“是的,是的,平時呢,安娜貝爾是不會像我們這樣亂玩——但那孩子隻要一失去理智,就會毫不收斂地去尋求擁抱和親吻。彆以為她那天對你做的事多麼特殊,隻要是個男人,她都會那麼去做的。”
哇哦,這個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個惡臭男人有膽子去殺人。
“那麼,被這樣一點都沒防備的女孩投懷送抱的男人……會做什麼,也很自然吧?為了擁抱,為了陪伴,為了能有人陪在旁邊睡覺,她直接答應對方的要求,做些什麼負距離的事……這也很正常。心理需求,生理需求,有太多太多的正當理由。”
“你也沒資格去要求她吧?你又不是她的誰,也不打算成為她的誰。況且你自己不也……嗬。”
這句話落下後,對方沉默了很久。
他難看的表情介於憤怒與悲傷之間,有那麼一瞬間,薇薇安錯覺對方是難受得快哭了。
……但那不可能,那是無恥至極的布朗寧。
最終他問:“有多少個?”
薇薇安想了想:“不知道,十幾個吧?”
“失去理智時就會?”
“失去理智時就會。”
——他們的談話,便這麼結束了。
薇薇安也以為,對方掌握著距離接近安娜貝爾、悄悄在名譽上占有她的行為會這麼結束。
她實在很了解這種嘴上一套做一套的男人,自己享樂還要擺出憂鬱情聖的架子,巴著女方不讓她擁有感情自由——而一旦了解對方曾經被睡過,就會夾著尾巴逃開,這是惡臭男的通病。
但並沒有。
一如既往。
洛森·布朗寧的名字,依舊在其卑劣、刻意的手段下,與安娜貝爾·斯威特平行。
他們依舊是最針鋒相對的宿敵、最令論壇沸騰的緋聞c。
他們見麵時依舊會爭執鬥毆、舉止親密——薇薇安偶爾瞥見的,布朗寧那泄露出來的情緒裡——就好像和他打鬨的那個女孩依舊完美無缺、純潔無瑕,是他“隻有一點點的喜歡,很多很多討厭”的對象。
薇薇安沒看到怨懟,沒看到嫌惡,沒看到偏見。
但明明……就是個占有欲過剩、連不肯承認的暗戀期都要趕走其餘人的惡臭雄性。
唯一的變化,是哪裡呢?
“你怎麼又帶她出來喝酒。沒喝醉吧?……看上去是睡著了。”
——洛森·布朗寧,出現在安娜貝爾每一次可能失去理智的場合。
他從薇薇安的手裡接過許多次睡著的安娜貝爾,也從無人知曉的圖書館門口接過肝失智的蜜糖寶寶。
他在學校各個角落撿起滿臉雀斑昏倒在路邊的女孩,也不惜探進高檔會所、換掉每一罐接近她的紅牛。
無一例外,神通廣大,絕對會準時趕到。
薇薇安不能理解。
“你這是犯的什麼病?這有什麼意義?”
洛森這麼回答,微皺著眉將對方背起或抱起,臉色永遠不算好看,但口吻永遠理所當然。
“你說她失去理智時會做出那些事。那以後,她失去理智時,身邊隻會有我。”
相遇之前的那些,他已經無能為力。
但起碼喜歡上之後——不能保證自己告白成功,保證對方不被除自己以外的家夥親吻,還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洛森討厭極了她喝紅牛時衝自己發瘋,因為那會讓他不可避免地開始想象,她曾經衝其他人“發瘋”的樣子。
所以洛森討厭極了她肝失智或生病時的“抱抱”,因為他會控製不住地想,曾經那麼多人,究竟有幾個頂得住這種撒嬌。
憎恨,憤怒,難過,止不住地用壞臉色對她,數落著這隻並沒有理智分辨的家夥。
但每次失智的蜜糖寶寶都能得到抱抱,得到溫暖的體溫——實在是卑劣的巧克力腦袋怕極了,如果不給,她就這麼去衝著彆人撒嬌。
她的朋友說,以前有很多次,也有很多個了。
他起初不肯相信,但每一次都會被這隻毫無防備的樣子說服。
一旦失智,就這麼黏人,這麼愛撒嬌,纏著他要抱抱,把“男朋友”“親親”“結婚”都掛在嘴邊。
太好得手的蠢寶寶。
以前沒有他攔著,的確、肯定被得手了很多次。
那麼,以後,以後……他絕不會給出任何機會的。
絕對不行。
搶過來……就是我的。
誰都不可以親。
誰都不可以抱。
【如今】
“你究竟喂她吃的是酒釀小圓子,還是安眠藥?”
穿戴整齊的薇薇安把在前台辦好的房卡遞過去,洛森沒接,隻是伸手扶穩了安娜貝爾在他肩膀上搖搖欲墜的腦袋,看了眼牆上的掛鐘。
“大概是玩籃球機時玩累了,為了投出最高分,當時這個蠢蛋連臉都憋紅了。”
他正了正安娜貝爾腦袋上有些歪斜的兔耳朵棒球帽:“連起跳都不會的家夥就彆挑籃球機和我決勝負……腦子有坑。”
“我待會兒有打工,她今天也不是因為紅牛或彆的什麼失去了理智,醒過來就能清醒……就麻煩你照看了。”
洛森將房卡推回去:“我記得這家酒店安保措施很好,你隻要把門鎖上就行,薇薇安。”
薇薇安看看桌上的房卡,又看看整隻黏在他身旁的安娜貝爾。
“她之前好像是買了一堆保險套吧?”她突然問,“你把剩下的放哪兒了?”
【哎?你問我買這麼多型號?那當然……咳……今晚啊,本來是朋友打算……那什麼,咳。】
被詢問時不好意思地彆過頭,還心虛地踢了踢腳下的石子,那答案很明顯了。
以往,被他問到這種話題時,都會虛張聲勢地表達“什麼,咳,本小姐當然經驗豐富”,這才讓他誤會對方沒經驗……誤會了一小段時間。
這次被問起時沒有強調,反而逃避,就說明……
她今晚,大概是真的打算胡來一次,“放鬆心態”吧。
連喜歡都不懂的斯威特。
完全將那種事當作打發時間的“放鬆”。
……也很正常。
所以他才要常備火箭炮。
“和你無關。”休想再拿去做什麼。
洛森冷冷地說:“我的打工真的很急。”
“……嘖。”
手指上係著氣球,脖子上掛著最喜歡食物形狀的小便簽本,戴著兔子耳朵的棒球帽——對麵的男生仔細移開肩膀,把她抱起來,再放到她的肩膀邊,輕手輕腳。
仿佛……沒有仿佛,不管怎樣。
這就是他珍惜的,純潔而可愛的蜜糖寶寶。
薇薇安扶過軟倒在自己肩膀上的安娜貝爾,神色莫名。
“喂。”
她輕聲說:“其實那之後我確認過幾次,這個蠢蛋大概還是處女,沒什麼經驗的。”
洛森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這位大小姐,接著他又輕輕戳了一下熟睡人的臉蛋。
“你看她這副笨蛋樣子。”
對方在睡夢裡含含糊糊地咕噥起來。
“……一小時前還在和我打架,一小時後這麼沒防備地黏在其他人懷裡。怎麼想也不可能沒被得手啊。你也不用特地安慰我。雖然是個壞習慣……但隻要仔細看好,還是很可愛的。”
“走了,薇薇安。”
……這個事實啊。
沒防備,好得手,安全感為零,衝全世界的人要抱抱。
在此之前,她一直,和布朗寧所認識的一樣。
薇薇安目送洛森消失在酒店門後,垂眼去看看肩膀上的蠢蛋。
蠢蛋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似乎還沉浸在酒釀小丸子與旋轉木馬的夢鄉。
“布朗寧呢?”
她嘟噥著說,晃晃悠悠推開薇薇安的肩膀往旁邊倒:“我要布朗寧的抱抱……”
唉。
薇薇安歎了口氣,試圖把這位大小姐拉起來,又被“啪”地拍開手。
——與無數個觥籌交錯的宴會裡,那無數試圖向她搭訕的男人們所遭遇的一樣。
傲慢惡毒,拒人千裡之外。
……她早就該看明白。
“你乾嘛。不準碰我。我要布朗寧的抱抱。”
“……倒是把剛才的話對他本人說啊,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