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男主角撥開樹枝,鏡頭放大——
身為女性的大小姐倒吸一口涼氣。
一潭水池,一輪月亮,水池邊坐著的,是一個極其美麗的女人。
鏡頭隻給到了一個背影,那女人穿著露背的希臘式長裙,身上微微沾著水珠。
既沒有露臉,也沒有露點,甚至那塊暴露的背也不過是靠上的一小塊,白白膩膩的,在月光下特彆優雅。
可女人的姿勢、曲線、再搭配月光與水珠,男主角順著水珠緩緩移動的鏡頭視線……就是會令人感到幾乎迸發的性感。
安娜貝爾在此之前沒有見過這種集優雅與性感為一體的露背長裙,她認真地凝視著那條裙子的款式,有點心動。
好像,不需要什麼凹凸有致的身材,也能襯起這條裙子。
她的背也還算白……如果穿這條裙子的話,會不會……唔,在哪裡能訂製到這樣的……
正當大小姐的心思轉移到“這部電影有沒有什麼服裝周邊”上時,男主角走近了。
安娜貝爾一愣,後知後覺地產生一點惡心。
接下來應該是男主角直接上去,剝開裙子那啥啥吧……感覺有點想吐,那這條裙子還是算了……
可是沒有。
走到一半時,池邊的女人動了動,做了一個類似扭頭的動作。
男主角則飛快地掉頭,逃回了灌木叢。
看色|情片的安娜貝爾:???
果然是我看片太少了?正常套路應該是這個?
因為沒發生讓自己惡心(本該發生)的情節,安娜貝爾便一臉懵地往下看。
接下來果然透露了色|情片的本性。
逃出去的男主角在森林裡迷路了,他拿著自己的所剩不多的箭筒與小刀,開啟了一段野外求生之路(。)
……當然不可能是寫實的野外求生,是特彆藝術化的野外求生——
當男主角捕獵時,他趕過去握住獵物的四肢,畫麵總會一晃,獵物會變成那個水池邊的那個女人,他所握的會變成對方瑩白的皮膚。
當男主角剝開漿果時,他把小刀貼上漿果的果皮,畫麵總會一晃,漿果也會變成那個水池邊的那個女人,而小刀緊貼的是她的後頸。
當男主角……
漸漸的,幾乎他每一次行為,每一個舉動,都能幻視到那個水池邊的女人。
而且,女人永遠是背對著他,從不露臉——背對著被握住小腿,背對著被捏住後頸,背對著讓小刀緩緩劃破那件長裙——
而這些幻覺裡的畫麵,總會在即將真正發生什麼時,戛然而止。
男主角與女主角自始至終都沒有脫過衣服,進行負距離接觸——每一次的幻視,幾乎都在用特寫的手法,向觀眾強調女主角那越神秘就越突出的情|色感、與男主角顯而易見的狂熱愛戀。
有一幕是男主角單膝跪在她身後為她塗藥,然後漸漸就吻了上去,手指和嘴唇順著脊骨一起滑落,紅色的不明草藥汁液塗抹得到處都是——虔誠又瘋狂,看得安娜貝爾都有點臉紅。
和她概念裡的【標記】,完全不同。
男主角的這些行為,不斷把自己放在了很卑微很卑微的位置,甚至有種古怪的朝聖感。
接著劇情繼續發展,每次幻視都更加狂熱,每次都會稍稍往下,可每次都會戛然而止——
安娜貝爾作為一個女性觀眾都看著急了,她想看到女主角的正臉,想看到她回頭給出回應,滿腦子都是“球球你們趕緊脫衣服上床doi好不好”。
這部片子的分鏡實在是把男主角的情感刻畫得太深刻了,所以她一點都沒有惡心感。
終於,劇情走到末尾,在森林中迷路的獵人再一次無意撥開了樹枝,看見了那潭水池,與水池旁穿著露背長裙的女人。
安娜貝爾激動地握緊拳頭。
上!doi!快點!看了一個多小時的戛然而止了嗚嗚嗚!**一點!快快快!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磕起了色|情片的c
男主角果然也衝了過去。
女主角回過頭來,鏡頭終於給出了她的下半張臉——一抹很紅潤的嘴唇,抿成一條線。
接著,角度一變,換到了水池後,又隻見到了女主角的背影。
女主角正對著呆住的男主角,背對著觀眾,緩緩從水池中站起來,曲起手臂,吹了一聲口哨。
一頭獨角獸踏步走進來,它低頭讓女人摸了摸自己的鬃毛,又遞給她角上懸掛的長弓,與箭筒。
女人搭箭張弓,遠處嘈雜的呼哨聲再次響起。
她將箭對準了男人的心臟,然後——
“噗。”
那個癡癡看著自己的人類消失了,插著箭沉沉倒地的,變成了一條殘腿的獵犬。
女人放回弓箭,騎上獨角獸,離開了地上的屍體,從頭至尾都沒有回頭,也沒有一句台詞。
箭尾上攜刻著一個名字:狄安娜。
……原來水池邊的女人是象征狩獵、庇護處女的女神,那隻兔子是女神的寵物,冒犯女神的獵人一開始就被變作了獵犬,原本還可以逃走,卻又對女神懷揣了不潔的心思——最終死在了她的弓箭下。
罪有應得。
死有餘辜。
看完結局的安娜貝爾:“……”
根據法師界的可靠記載,月亮與橡樹女神狄安娜,也的確同時是狩獵之神、處女神,反對婚姻,厭惡男人。也的確有“獵人闖入窺見狄安娜洗澡,於是被女神變成獵犬殺死”的典故。
但這特麼……這特麼……
是小黃片啊?!
是小黃片吧?!
不就應該開開心心滾床單嗎?!啊?!
電影開始放片尾名表了,電影院裡的觀眾比安娜貝爾還激動,罵聲四起,臟話齊飛,還有砸爆米花砸可樂的,原本來放飛一下追求快樂的心情被攪得蕩然無存,安娜貝爾還聽見有女人在“哇哇哇”地哭(。)
安娜貝爾……安娜貝爾忍住了,她沒有“哇哇哇”地哭。
她抬手捏醒了背後從頭睡到尾的男朋友,張嘴就是:“嗚嗚嗚嗚嗚混蛋!”
不管怎樣,不開心罵他就對了。
洛森·被捏醒·無辜·布朗寧:“……怎麼了?”
安娜貝爾:“可惡嗚嗚嗚他死了!他死了!他明明那麼喜歡她嗚嗚嗚嗚!”
洛森:“……”
彆吧,看個爛俗色|情片還能看到虐點?
他揉揉眼睛,康康熒幕上還在滾動播放的演職員表,陡然一僵。
安娜貝爾:“嗚嗚嗚嗚是哪個糟心的王八蛋拍的片子!我要寄刀片嗚嗚嗚嗚!”
洛森·糟心的王八蛋·布朗寧:“……”
咳。
安娜貝爾還在哭:“神經病啊,腦殘啊,色情片發什麼刀片,色情片還搞什麼意識流,色情片從頭到尾都沒有真正doi!!導演是智障嗎?!!”
智障導演:……
原來是這部《狄安娜》,咳。
他其實是真沒有刻意去文藝得搞什麼意識流……當時拍的時候,主要精神是“留很多很多韻味,讓觀眾各種抓心撓肝,方便我拍下一部繼續圈錢”(。)
效果也很驚人,狄安娜係列在觀眾朋友的刀片支持下一口氣拍了三部,奸商賺得盆滿缽滿,然後徹底退出業界,響應某不知名斯威特同學的號召去咖啡館打工了(。)
發刀一時爽,一直發刀一直爽jg
——當然,如此充斥著銅臭味的現實主義原因,是不能和安娜貝爾講明的。
智障導演本尊眼都不眨:“彆傷心,一千個導演裡總會有一個導演是智障,這些人就是想搞悲劇彰顯存在感,傳達什麼精神內核,你彆搭理。”
安娜貝爾卻繼續哭:“嗚嗚嗚嗚什麼精神內核?什麼精神內核?希望將來和女朋友做的時候被女朋友一箭戳死在床上嗎?什麼奇奇怪怪的x!變態!變態!嗚嗚嗚嗚!”
洛森:“……”
他不得不生硬轉移話題:“那些人應該走了,我們回……”
安娜貝爾:“嗚嗚嗚我想看下一部!我要看獵人和女神在一起!我不管!我磕的c還沒兩小時就be了嗚嗚嗚嗚……”
唉。
自作孽的布朗寧同學隻好說:“好的,我們回家看,我家裡正好有第二部第三部的碟片,你想看多久看多久。”
安娜貝爾終於不哭了。
安娜貝爾吸吸鼻子。
“你家……為什麼會有這個色|情片的全係列?”c悲劇的悲傷眼神逐漸轉為懷疑的小眼神,“你喜歡女主角這樣的?你喜歡露背長裙?”
洛森·被無形的箭戳中·布朗寧:“……”
他哄道:“我喜歡你。”
這是實話。
安娜貝爾:“你沒有回答問題。”
這也是實話。
“……我困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安娜貝爾:“回哪裡?回莉莉的小屋?對啊,你和莉莉是什麼關係?你之前為什麼要裝作她的樣子坐輪椅?如果你咬死說你不是莉莉隻是偶然碰到我,那莉莉又在哪裡?我擔心她,你要不要跟我去找在超市走丟的莉莉?還有追殺你的那些人是怎麼回事?他們是誰指派的?用了那種武器打傷你?為什麼你不肯讓我看你的傷口?”
洛森·被各種問題戳中·布朗寧:“……”
他沉吟片刻,隻好說:“我喜歡露背長裙。”
安娜貝爾:“……我就知道!我死都不會穿的,變態!”
放出以上狠話後,她拉開小包廂,轉身就走。
洛森急忙跟上,一邊走一邊去打量入口,確認那幫人消失得乾乾淨淨——估計是被警衛抓去處理了,那麼今晚的警報可以解除。
安娜貝爾走出電影院的第一步就是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第二步就是扭頭看男朋友有沒有跟過來。
確認對方健健康康走過來後,她才扭回頭,繼續留給他一個怒氣衝衝的後腦勺。
洛森:“……”
怎麼辦,這次似乎很難哄。
呃……要不告訴她,“我也喜歡露背毛衣”?
會被當做更奇怪的x吧?
況且,現在最重要的是,撇清和莉莉的關係……
↑不見棺材不掉淚,頑強拚搏且垂死掙紮
“喂。”
前麵的女朋友突然又停下了:“這裡的旅館我覺得不乾淨,今晚就去莉莉的小屋借住吧,她在外地遊玩,應該不會有意見的。”
“……好。”
【淩晨兩點五十分,第五層法術建構區】
洛森當著安娜貝爾的麵掏出門鑰匙,而她並沒有開口。
仿佛是打定主意裝聾作啞了。
“家裡還有一點溫水……我給你裝好後你去擦洗一下,如果不夠用,我再去第七層打一點熱水回來。”
安娜貝爾走進小屋,頭低低的,沒說話。
洛森把手裡提的超市購物袋放在茶幾上——之前她在超市采購時買的東西,竟然一路抱著跟了過來,袋子底部還有點他的血跡。
他假裝隨意地拽過抹布擦了擦,抹掉了那點刺眼的猩紅色,好像他們隻是剛剛完成了逛超市→看電影的正常流程。
安娜貝爾依舊沒有開口,洛森也不敢再去打擾她,有點害怕一出口她就會繼續剛剛那些尖銳的問題。
他隻好拿過水盆,轉身去第七層打熱水。
回來時沒有在客廳看見她,就繞路去了那個小臥室,發現安娜貝爾站在那兒,對著曾被誤會是女生用品的染血布條發呆。
洛森……洛森輕咳一聲,把盛滿熱水的浴桶遞過去。
“趕緊洗。”他不著痕跡地收走了盆中的布條,用冷水衝走那些鮮血,“洗浴用品我都幫你拿進來了,應該都在那個超市塑料袋裡。”
安娜貝爾還是沒說話。
洛森猶豫了一會兒,輕聲說:“這隻是我妹妹的……”
“你閉嘴。”
他不說話了。
“你洗過了?”
“我在第七層快速衝過……”
“哦,傷口已經能沾水了?”
“……”
安娜貝爾緩緩抬起頭,屋子裡的燈光很昏暗,洛森錯覺她眼眶發紅。
……應該是錯覺,她每次衝他哭都會發脾氣式地大聲“嗚嗚嗚嗚”,這樣才能把他招過來哄。
所以,是很強大的自愈能力。
淌過那麼多那麼多鮮血的地方,可能已經消失了,但還是必須坐著輪椅。
幾小時前還流著濕潤鮮血的地方,也大概在愈合,但還是出現了兩次休克。
她沒有在空氣中或他身上嗅到任何草藥的氣味,她敢賭,對方沒有一次使用能夠緩解自己傷勢的藥草,誰讓他連兩顆銅幣的配送費都舍不得花。
因為會愈合,所以無所謂。
……可是,應該,也會疼。
“出去。”安娜貝爾聽見自己的聲音冷淡地說,繼續裝聾作啞,“我要洗澡,把門帶上。”
“……好。”
【二十五分鐘後】
安娜貝爾這趟澡洗的有點久。
沒有自己習慣的開關,沒有源源不斷的熱水,更彆提什麼香氛什麼零食台。
但她也不覺得條件簡陋——因為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洗澡”上。
等到磨磨蹭蹭出來,用浴巾揩著濕潤的頭發,從而假裝不去看他時……安娜貝爾才發現,對方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會疼,也會累。
她沉默地站在那兒,看了一會兒,沒能從勻淨的呼吸與健康的氣色裡看出任何破綻。
他從來都沒有破綻。
於是悄悄坐過去,抬起手,輕輕地觸碰。
側腰的位置光潔如新。
膝蓋也沒有任何問題。
腿上沒有任何的傷痕。
心跳聲……
安娜貝爾俯身,側耳,再次貼近。
咚咚,咚咚,跳得很平穩。
好像那些可怕的血,那幾次休克,那脆弱的體重,蒼白的膚色……都是她的幻覺。
都是幻覺。
幻覺。
安娜貝爾鬆開手臂,拉過毛毯,再把自己用力貼進這個健健康康的懷抱。
幻覺。
幻覺……
【數小時後】
洛森清醒的時候,腦子一片混亂。
接連幾次的重傷加上通宵,一時間,他的思維幾乎是空白的,想不起任何東西,任何畫麵。
空白之後,很自然地跳出深深攜刻的第一本能——今天是定好的約會日期,上午九點,不能遲到。
第二本能讓他迅速掀開毯子躍起,抓過床(沙發)邊設置了一串時間、本該響鈴的鬨鐘,瞪向指針——
【11:25分】
洛森:“……”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我就知道,從垃圾場撿回來的鬨鐘修好後也不能用……平時不論再怎麼靠譜,關鍵時刻也會瘋狂掉鏈子……它就是想讓我死……讓我死……
洛森·第一次約會放對象鴿子·布朗寧翻過這顆破鐘,更絕望地發現,鬨鈴開關是停在“off”的。
是他聽見了鬨鈴聲,又在迷糊初醒的時候第一時間關閉了?
不是鬨鐘的錯?是手反應速度太快的錯?
手怎麼那麼賤?那麼賤?那麼賤啊?!反應速度要分情況吧?你不知道斯威特很看重儀式感,巨討厭不守時的家夥嗎,手?!
這震驚→迷茫→狂怒→震驚→推卸責任→對自己的手無能狂怒的全過程,隻發生在一分鐘內。
一分鐘後,布朗寧同學飛快跳下沙發,穿鞋拿鑰匙,心想現在趕過去再編一個“被車撞”的理由會不會挨打程度減弱,或者我直接闖進她私宅道歉——
他旋風般轉了一圈又去扯通常掛在沙發上的外套,這一扯,卻隻扯到了沙發套。
……仔細一看,通常隨意扔上去的外套,被仔仔細細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