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十四章 交往時一定要改好對象的備注名(中)
前注:本章涉及重要線索在正文第二十章, 建議結合前文本章
if i call you on the hone, need you oher side
當我撥通你的電話,希望你就在話筒的另一邊。
——引自troye sivan-there for you
他贏得了。
錢幣, 藥瓶,寶箱,契約書。
那把足以震懾住一頭邪龍、讓他終於願意把劣等精靈放上平等地位的——金鑰匙。
還有……嗯, 還有那個雜魚人類驚恐的眼神,腳底下發酵的強大者的仇恨……
以及口中的鹹腥味。
他感覺到自己清了清嗓子,把什麼類似於血沫的東西吞了下去。
“交易愉快。”
——洛森無法殺死德魯拉根,目前的他, 隻不過是個必須依托於澤奧西斯掩蓋自己的小學徒, 根本沒有底蘊和一頭被法師塔通緝多年的龍動手。
能夠扳回這一程,無非是依靠著對方在盛怒下失去的理智、不得不維持人形的窘況、對自己的輕視、最大程度利用環境條件的……
要殺死一條龍,必須得見龍的真身。
法術建構區中流動的規則不可能允許一頭邪龍現出真身。
所以洛森退而求其次, 炸瞎了龍的眼睛,取得“談判”的結果,又用金鑰匙引導了“內幕”。
“該死……”
德魯拉根的口型是在說:“德·裡·克……”
持有金鑰匙的劣等種,用金鑰匙主人分發的武器,弄瞎了這位主人法杖下的仆從。
——兩軍開戰時, 沒人會搭理遞話的中間人。
準備工作需要設計, 戰鬥過程需要設計, 掃尾善後更是重中之重。
誰讓, 他是這麼一隻必須在強大者的陰影裡苟且偷生的……殘廢。
洛森把德魯拉根充斥著仇恨的眼神記在心裡,保持著得意的笑容, 又吞下喉嚨中一口類似於血沫的東西。
非常順利, 轉移仇恨的手腳也成功了,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 德裡克與德魯拉根都不會有空閒來搭理自己,他們會忙著互相針對,然後……兩敗俱傷。
“我就不送你了,龍。那邊的人類,過來,我給你做一下清理。”
大概是這麼一句話,洛森看不見自己的口型。
哦,他當然也聽不清自己在說什麼,他唯獨完好的那隻左耳早就在爭鬥中被巨大的龍鳴聲震聾了。
……現在,應該,是完全聽不見了吧?
兩隻耳朵,全部殘廢。
精靈最重要的身體部位,精靈最脆弱的身體部位。
但不要緊……不要緊……失去理智的雜亂龍鳴不含什麼魔法,就算震碎耳膜,也能夠依靠自愈體質複原……在那之前,在那之前……對了,要趕做一份魔法輔聽器,不能影響日常生活,不能在她們麵前暴露破綻……就按照放假前的那副眼鏡……就說熬夜讓視力下降……不要緊,我這不是又立刻找到了完美的謊言……
他恍惚地往外走,不確定自己是否在搖晃。
徹底無聲的世界,有太多不確定。
不要緊。
隻是短暫失去了全部聽力。
隻有精靈才會在乎這種小毛病。
洛森……從不喜歡精靈。
【那是個奇怪的孩子。】
——長老們隱藏在。
【那是個低劣的家夥。】
——同窗們不停交換、編織的流言們這麼說。
【那絕不是我該投以目光的重要之物。】
——聖堂中,樹蔭下,佩戴著月亮形狀的美麗耳飾走過,月亮般被捧在最中心的……血緣關係的妹妹,也用避開的動作這麼說。
洛森不喜歡這些。
洛森不喜歡一切。
“等等……這是夢。”
他站在無聲的話語中,打量著自己的雙手。
修長,潔淨,無暇,沒有一絲一毫離開森林的痕跡。
之前和龍的對峙,是閃現在夢中的現實記憶。
現在圍繞著自己的,是早該遺忘的過去……看來這個夢還有邏輯性,打算緩緩向他引誘什麼東西。
這當然是夢……對,這理應是夢,洛森再明白不過。
右耳被燒聾後,它實不實發作疼痛,格外劇烈時,能讓洛森在夢境中窺探到他人的深層心理。
上一次做這樣邏輯清晰的夢,是他被尖銳的水壺聲折磨得頭痛不已,最終隻好放任某隻蠢寶寶窩在睡袋裡的哭聲……後來還特地分出意識去帶領夢中那個自己把自己關進空曠帳篷的小安娜,領她去一堆不同人的夢境裡瘋玩了六小時。
洛森總能在夢境中遊刃有餘,就好比他能用奇異的清醒在綺夢中創造出真正性格的安娜貝爾,又莫名描繪清楚了……她的身體。
當然,目前洛森還不知道自己在夢中的描繪帶著多可怕的精準性。
不過,如同每一次會在夢境中忍不住做出的,他首先舉起雙手,默默觸碰了一下右耳。
壞掉的。
又默默觸碰了一下左耳。
……壞掉的。
一邊新鮮的血,一邊陳舊的血。
洛森沒有鏡子,他看不清自己此時臉上的表情,隻好希望那依舊是笑意。
現實的記憶,疲憊的心情,湧上的過去……啊,這裡是他自己的,深層心理。
“我不需要。”
夢的主人在無聲的世界中挪動嘴唇:“我不需要。讓我醒。”
無人應答,深綠色的藤蔓緩緩爬到他的腳邊。
【你使用了我】
那束曾圈在他耳邊、唯一能緩解陣痛的存在歡快地搖動枝條:【你還是選擇了我】
……他沒有。
儘管知道這是不需要說話的夢,洛森依舊努力做著口型,假裝能聽見對方的話似的:“那隻是不得已……我不能觸碰龍火,才借用了你的……”
【你選擇了我】
藤蔓欣喜地纏繞住他的胳膊:【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
——在因為右耳無法入睡的深夜,在被繁重工作碾壓的空隙裡,在不得不麵對自己無法戰勝的強敵時。
每一次,脆弱無比,需要幫助,不肯告訴任何人的時候。
每一次,劣等的血都會滴向藤蔓,順著脈絡滑進泥土。
每一次,動彈不得,泥足深陷,隻能喚醒它的力量。
【你使用我】
【你選擇我】
【你依賴我】
屬於森林的綠色幾乎要歌唱起來,幾乎要用美麗優雅的聖音歌唱出——
【來吧,尊敬我,信仰我,讓我為你戴上聖堂的……】
洛森往後退了幾步。
藤蔓順著他的手臂纏進他的肋骨。
……可這明明是他的夢,卻沒有能夠逃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