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十八章小嬌妻的胡攪蠻纏是因果報應(下)
作為一名優秀的繼承人, 安娜貝爾學過《君主論》,學過《管理學原理》,學過《員工的能力培養與潛力激發模型體係》……除了魔法進修,她被要求掌握的課程知識足以堆出一個命名“斯威特式繼承人”的圖書館, 可偏偏, 海倫娜在這個圖書館上又疊加了一座名為“端莊溫婉貴族夫人”的重山。
打個比方說, 從出生起, 安娜貝爾便同時經曆著“嫡係太子”與“聯姻閨秀”的雙重教育,這兩方麵的知識或觀點還時不時地撞擊、反駁彼此,無疑給她吸收知識增添了困難。
天才如德裡克·斯威特, 作為父母放養式養大的少爺, 也隻承受過一套正統的繼承人教育。
更彆提本身學習天賦和普通人無異的安娜貝爾……
這也是為什麼,安娜貝爾相較薇薇安是個太“另類”的貴族——拒絕不涉及家族直接利益的社交, 無視不必要的人際脈絡, 認為異性交往肮臟低效, 對生理知識一無所知, 無法忍耐應酬或假笑,把高傲冷漠的態度展現給幾乎所有來接近她的人。
安娜貝爾所受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教育製造出的割裂感,既無法令她在應對男性時充滿魅力地“示弱”, 也無法令她處理不良生意時決斷力強橫地“抹除”。
不得不把休息時間全耗在各類教室、墨水、羽毛筆前,這樣長大的女孩,對書籍擁有本能的依賴感。
選擇最笨的辦法、一本本學習、記憶參考書去撰寫論文;遇到不懂的生理情況跑藏書室翻出《自然繁衍史》;處理家族事務喜歡整理成厚厚的報告;每天的行程必須要有紙質記錄;重要會議前一定要調查資料……
安娜貝爾身上總帶著那麼一份書呆子式的稚嫩感, 艱難用“繼承人思維”,在處理她的一切生活時,維持著稚嫩無比的“公正”。
好比洛森曾發現的:
調查會所時做過詢問就把閒雜人等輕輕放過, 以至於他們在群裡閒聊時給他提前泄露了安娜貝爾的調查動向;
從來“不屑於為難下人”, 以至於她看到萊爾·德唯唯諾諾的表演, 就輕易接過他所倒的酒,打消對他的懷疑;
認為“沒觸犯底線就直接無視”,以至於忍讓著前往夏令營照看卡爾,連他“再次放出蟑螂”“出言直接侮辱”都輕輕放過,最後處理他時讓對方在保留斯威特尊嚴的前提下、做到對家族利益的最大化利用;
更彆提她主動從私庫調錢分給歐文·斯威特,僅出於“維持斯威特家的體麵”……
她永遠學不來“享受”或“放縱”。
她不是薇薇安,她無法按照情緒或喜好待人處事,哪怕她其實擁有為所欲為的權力。
在掌握斯威特家的權柄之前,從權力中獲利之前,這個女孩就已經在被權力勒死的窒息邊緣了。
【我並不是一個善良、美好或單純的人。】
【我要在你麵前拚命做一個善良、美好或單純的人。】
【——本質上我卻真的是個善良、美好又單純的大笨蛋,我自己都不知道這點。我害怕搞砸所有的一切,我要把我的喜歡永遠藏在櫃子裡,這樣它就不會被我犯錯時弄臟。】
【我會搞砸一切的。因為你比我所要握住的權柄還難搞。】
【能不能讓我更多、更多地掌控你呢?】
……自見過那團美麗火焰中的小女孩後,見過她用洛森就深深明白了這些。
安娜貝爾·斯威特所要掙紮、奮力去掌控的東西太多,他要強加給她的是沒有任何書籍能提供切實支持的“情感”,這對窒息邊緣的蠢寶寶來說,太過分了。
所以,他做出聯絡道具,讓她隨時隨地能夠找到自己;
他送出玩偶小熊,讓她不至於每次約會前都衝著幻想排練演習;
他咽下許許多多的發現,接納她的高價禮品讓她“掌控”自己,縱容她滿是新鮮感的胡亂戳戳;
他給她棒球帽、t恤衫、糖果盒、各種她愛吃的甜品,把他們幾乎每一次的見麵都設定好輕鬆日常的基調,提前指導,給氛圍打一層柔柔的暖光。
他試著給這隻蠢寶寶製造完全不需要奮力維持、水到渠成的戀愛,他試著讓她每一次和自己見麵都滿腦粉紅泡泡——
他試著為安娜貝爾營造一個烏托邦,在這段關係裡她不需要任何權衡與掙紮,她隻需要跟隨自己的心願發笑、生氣、瞎玩瞎鬨。
洛森成功了。
……成功了很長一段時間。
所以,今天,蜜糖蠢寶寶又慌又急地琢磨著他的怒氣,第一反應就是對他說:
“洛森,和利昂家的商品供銷加盟,真的很重要。你……你彆鬨脾氣了,好不好?”
【天,她笨的無可救藥。】
洛森有些無力。
他的安娜貝爾在這段關係中隻掌握到“假哭讓洛森心軟”“穿漂亮點讓洛森心軟”“一動不動讓洛森心軟”的訣竅,全部建立在“洛森主動遞台階哄我走下來”的基礎上。
怪誰呢,隻能怪他自己。
洛森又想到今早她在廚房的背影,與今天中午時她窘迫無措的表情。
那是多麼可愛完美的素材,隻要在他心裡多轉動幾下,洛森就能自發把自己哄好。
更何況——
【布朗寧在生氣】→【我必須直接處理罪魁禍首利昂】→【直接切斷合作鏈】→【不行不行,切斷了會引起父親注意】→【拿家族生意給布朗寧出氣風險太大了,他會被父親處理的】→【我沒辦法嚴厲處理利昂】→【我不想布朗寧繼續生氣了】→“洛森,和利昂家的商品供銷加盟,真的很重要。你彆鬨脾氣了,好不好?”
……這隻蠢寶寶是經過怎樣的心理活動,得出這麼一句刻板無情的發言,洛森完全猜得到。
太笨了。
他根本不想要什麼會麻煩她的真實處理,他隻想要她主動說幾句好聽的情話。
“我完全不知情,那個男孩也不過秉公處事,你這麼生氣是不是無理……”
更刻板無情的發言。
笨拙的家夥打量著他的臉色,慌到口不擇言了。
“洛、洛森,這件事是那位先生對我的‘補償’,按我們圈子的慣例,他並沒有做錯,所以我頂多給那男孩一筆錢,讓他閉口離開……你、你可能不懂我們圈子裡的……”
乾巴巴的“哄”已經上升到階層,上升到他們之間的敏感矛盾。
洛森及時伸出手,有些煩悶地捂住安娜貝爾不停踩雷的嘴巴。
她頗為無辜地瞪圓了眼睛,洛森從她眼中看到自己難看的臉色,與泡泡一樣逐漸變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