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十六章準備好卻迎接著猝不及防(中上)
相較某隻身上自帶幾十個肝、仗著種族天賦胡天胡地、時間管理做到極致的精靈,安娜貝爾很難做到交叉時間的分配。
安娜貝爾習慣認認真真徹底完成一件事再去完成下一件事,效率就比真正的天才低許多,也很難勞逸結合。
為了補償浪費的效率,她便不得不花費更多的時間去努力。
因此,安娜貝爾的體質很差。
她每晚熬夜學習、日常失眠、時不時因為種種原因空腹喝下冰鎮酒水、黑咖啡……在家族的飲食也很寡淡,“甜食”與“大塊肉”是斯威特家廚師絕不會端上餐桌的東西。
這位小姐紮進書堆生存的生活習慣又令她極其不愛戶外活動、能不外出就不外出——遇見洛森前,安娜貝爾連走路步伐都保持著最規矩的幅度,“跑步”是天方夜譚。
當然,她無法完全縮著不動,斯威特小姐日常的禮儀課與舞蹈課的強度能讓尋常女孩手腳抽筋、渾身骨頭劈啪作響。
隻是,尋常女孩完成高強度的形體訓練後也許能給自己買杯奶茶獎勵,斯威特小姐隻能坐回不舒服的餐桌,操作刀叉,用緩慢的速度優雅切開指甲蓋大小的鹽煎魚肉。
更彆提她生長發育最關鍵的時候,檢測出了不理想的魔法天賦——法師塔嚴格規定,法師界所有青少年對魔法天賦的檢測與開始魔法學習的時間段,必須是身體轉向成熟的時間點,過去有過太多小孩因為提前接觸魔法學習夭折了——
海倫娜也不得不遵守這個規定,但她等得很不耐煩,安娜貝爾初潮降臨的第一天就被推去檢測了天賦。
……接著她就被海倫娜直接扔進禁閉室,經曆了好一輪“天賦開發訓練”。
懵懵懂懂被關住時,裙子上還有沒來得及擦洗的經血。
她至今都不明白自己的“訓練”是因為太辛苦而失敗,還是因為對初潮的害怕而失敗。
那些“訓練”導致的高燒也直接燒沒了安娜貝爾關於童年的所有記憶。
——海倫娜是這麼告訴她的,安娜貝爾後來其實有點懷疑,但她那場高燒的確痛苦漫長,況且,她也不是很在意自己堆滿課程的童年記憶,更不可能懷念那位麵目模糊的前任“未婚夫”,便懶得去弄清真相了。
這樣的她,還能在生理期的第一天通宵不眠,清晨六點整穿上高跟鞋健步如飛奔波一天——
完完全全依靠金幣。
造價高昂的魔法眼霜完全能遮蓋所有通宵留下的痕跡,造價高昂的魔法藥膏完全能消除女性生理期帶來的所有不適。
法師界可不存在痛經,畢生獻給魔法研究的大法師們甚至早早就解決了女性分娩的風險,做到真正意義上的無痛無傷無後遺症。
足夠的金幣,足夠的學識——這兩者隻要擁有一項,你不會在陽光下的法師界遭遇任何差異化歧視。
當然,如果你既沒錢,又進不了法師塔,痛經難產妊振紋依舊存在,還是老老實實鍛煉身體吧,隻有百年生命的普通人類不還老老實實在法師界下的普通世界裡生活著嗎。
所以,初潮之後,安娜貝爾就對“生理期”失去了概念——不僅是她,許許多多的貴族女學徒都沒什麼概念——
一點藥膏就能完全屏蔽經期時身體的不適,至於生理上會自然流出的血液?
市麵上還提供專門的魔法小貼片,往內褲褲腰的位置一點,壓根不用考慮什麼側漏什麼染臟什麼透氣性,魔法會自動清理,連自己在流血都感受不到,超短裙隨便穿。
當然,價格非常非常貴,隻有貴族買得起。
結果,安娜貝爾到現在都不清楚自己的生理期感受,會不會痛經會不會嗜睡。
“衛生巾”“衛生棉條”或“暖寶寶”等物在安娜貝爾概念裡是“貧民傳說”一般的古怪玩意,除了狼狽至極的初潮,這位小姐甚至再沒見過自己的經血。
洛森第一次給她送紅糖水時,安娜貝爾還莫名其妙了很久,後來藏書室裡的典籍才知道,這是古老人類生理期時常喝的一種飲品,宿敵送這個不是挑釁(。)
……這樣的她,發生了昨晚那樣大的烏龍……反應可完全不同於普通人類。
她自己都沒碰過那些……血,卻把那麼臟的東西搞得到處都是,還麻煩男朋友陪著一起收拾清理。
無異於長大後的成人被伴侶發現自己尿床……不,比那還羞恥!
可惡。
可惡。
可惡。
她怎麼不能直接去死呢?
【下午四點三十分】
重新換回平底鞋的安娜貝爾趴在教室最後一排的桌上,悲憤地戳羽毛筆。
上午的行程順利走完,下午的行程也即將結束,接下來是晚上的獨自學習。
這是最後一堂課了,筆記也全部做完,十分鐘後她要第一時間衝去圖書館。
安娜貝爾便用這幾分鐘放縱了一下自己的私人情緒。
悔恨、羞恥、惱怒——壓抑著忙了一整天,它們排山倒海襲來。
魔法藥膏又正好在此時動作,它自動在手臂上顯現了鐘表魔法,提醒安娜貝爾早上塗抹的量到了快失效的時間,讓她再去衛生間重新塗抹。
品質高昂、完全無副作用、效果超絕的唯一代價:每次塗抹必須切實塗到子宮外的皮膚——換言之,必須脫掉內褲塗。
可安娜貝爾一丁點都不想動。
平生第二次見到經血的大小姐快恨死了“生理期”這個東西,光是垂頭瞥瞥她都要羞恥到哭,如果這不是長在她身上的身體部位,如果這不是魔法都無法完全控製的生理規律——安娜貝爾簡直想一把火把“它”燒死!燒死!
一個會流出臟東西的不雅地方,讓本小姐這麼狼狽!
短時間內看都不想看,休想讓本小姐用手去摸去抹啊?!
↑一隻可以和自己的生理反應賭氣的死板古董
這位三觀歪斜的女同學單純且強烈地憎恨著自己滿是汙穢的子宮,就差弄個思維魔法做出戰鬥小人和生理期打架——
提醒又在手臂上亮了亮。。
安娜貝爾冷笑一聲,最後一下用力戳壞了手上的羽毛筆,這才直起腰,拖過自己寫筆記用的小本子。
她慢條斯理地換了一支嶄新的羽毛筆,翻開本子裡的一頁空白,蘸蘸墨水,重新落筆。
情緒發泄完了,剩下的行程是學習,她要趕在去圖書館之前把這最後一堂課的教授的板書重新默寫一遍,爭取掌握課堂內容,在圖書館裡的時間要儘量留給深層研究。
“月相形狀及元素指標”這門課是天文係彆課中的一門輔修,它有太多晦澀繞口的長單詞,詞根來源遍布多個語種,安娜貝爾每每學習這門課都要帶上三本不同的厚字典,一邊查詞一邊記筆記,然後課後再把自己不懂的長難單詞默寫一遍,背誦記憶。
之前安娜貝爾對這門輔修課的難度還有些怨言……
起初,她選修這門課完全是為了湊夠能與布朗寧並列第一的分數,維持斯威特第一的榮耀——可學起來一個頭八個大,學久了都會犯暈眩病,布朗寧的腦子果然不是人腦子——但假期歸來後,安娜貝爾就決定把這門課完全吃透——不僅僅是為了高分。
月相元素指標是許多法師改良古老魔法時的基礎參考,安娜貝爾最近有了一個想法,要實現它,就必須完全掌握這些晦澀無比的元素指標。
這次快速默寫的問題應該不大,幾分鐘前她才抄完所有板書。
安娜貝爾一筆一劃地書寫,抑鬱的個人情緒逐漸沉浸在學習裡,很快就拋去了生理期的“小問題”。
當她默寫到第三行時(仍未默完一個整單詞),筆尖突然一頓,抬起頭。
……教授已經離開了,教室裡的同學們也走得差不多,這堂月相課經常提前下課,很少有學徒願意規矩等待幾分鐘後的下課鈴。
安娜貝爾又往後看看,確認自己坐的就是最後一排。
她皺皺眉,重新低頭默寫。
——幾秒鐘後,又猛地抬起頭。
“誰在那?”
誰?膽敢在學院裡隱身對她使用攻擊魔法?
四周靜悄悄的。
安娜貝爾等了一會兒,突然抽出法杖,神情冷漠地站起——
“嘶!”
試圖起身的那一刻,腰腹處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仿佛有人把攻擊魔法直接打在了她的小腹上。
安娜貝爾滿臉冷汗地跌回座位,咬牙抬起法杖,在周圍畫下了一個火圈。
“滾出來……”
無人應答。
她弓腰喘息著,一邊注意著教室裡的動靜,一邊忍不住去撫摸傷口的位置——可那疼痛又瞬間加劇了,安娜貝爾沙啞地喊了一聲,倒伏在桌上。
……再強橫的攻擊魔法也不可能無聲無息跨過她的火焰……等等,難道?
她抓緊小腹,堪比攻擊魔法的威力正在裡麵攪動。
手臂上提醒的鐘表魔法,不知何時已經歸零了。
——她的藥膏,失效了。
要知道,魔法藥膏可不會寬容賭氣不理睬它的主人,生理期同樣不會。
“混……嘶……”
這就是痛經?
典籍上記載的……那些……嘶……貧民病……
本小姐怎麼會有這種貧民病?
這個該死的……汙穢東西,讓我丟一次大臉不夠,還要讓我第二次對它妥協嗎??
不可能!
安娜貝爾惱火地握緊拳頭,剛要揮動法杖施法,小腹裡卻又傳來一陣比剛剛猛烈多倍的——
痛經的時候,千萬不能情緒激動,否則會進一步加劇疼痛,甚至導致痙攣。
——很遺憾,這個常識,今天之前連痛經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大小姐並不明白。
可怕的疼痛加劇了她的怒火,燒卻理智。
她絕不認輸、執拗狠辣的血脈基因在這一刻被瞬間點燃——可惡的、可惡的、可惡的生理期——本小姐可沒空理睬你這樣汙穢的——
安娜貝爾豁然站起,運用卓然的毅力,抱起書本,走向門口。
區!區!生!理!痛!
克!服!給!你!看!
……情緒越激動,疼痛越劇烈。
最終,在這惡性循環下,斯威特同學出離暴怒了。
她咬牙往外走,真正和自己的子宮展開了一場鮮血淋漓的拉鋸戰。
——令人驚歎的是,堅毅不拔的斯威特,她真的贏得了這場戰爭的勝利。
【深夜十一點半】
結束了校外兼職,又趕回教學樓,趁著特定天氣下的濕度做完他所想要的那部分魔法研究,洛森揉著太陽穴看看教室上的表,還是決定去一趟圖書館,碰碰運氣,試一試能不能接到女朋友。
這個點接她回宿舍,在路上牽著手,是他們長久以來的心照不宣。
……十二點半他還要回建構區忙著溝通一些稀有法術材料的進貨渠道,這一去就是又一個通宵,那地方還沒有電子網絡信號——萬一待在那裡的時候錯過蠢寶寶的什麼短信呢。
不太放心。
洛森知道安娜貝爾這幾天的時間表幾乎全滿,下午六點在打工的地方也收到了她表示要專心學習、暫時不與自己見麵聊天的短信——
他們說出口的“忙起來”一向是“忙到連睡覺時間都必須壓縮”,這時候,雙方絕不會輕易去打擾對方的工作學習,這也是宿敵相處的一條不成文規矩。
……但不知怎的,洛森就是有點擔心。
昨晚他重新洗了一遍衣服和床後,就撐不住睡著了;雖然睡之前蠢寶寶似乎被他哄好了,哭聲也逐漸變小,但按照他今天中午發現的食物分析……
怕不是抑鬱了一晚上沒合眼,第二天清早又專門起來給他做大餐,想著什麼“補償”吧。
班尼迪克蛋,酸奶油配烤土豆,華爾道夫沙拉與焗番茄,一大壺的鮮奶茶,那一托盤閃耀著高級氣息的食物差點沒把布朗寧同學眼睛閃瞎。